面对她的询问，白仰山依然保持沉默。


    这气氛太过尴尬，完全是她一个人在热情，哪怕再迟钝的人，此刻也有了一丝察觉。


    姜枝鹊见他不说话，缓缓收敛了笑容：“……我哪里做错了吗？是不是我不该出现在这里？”


    她退后两步，手里的剑慢慢垂下去，仿佛忽然泄了气一般：“昨天我去清莲殿报名，以为能在那里见到你，但你不在。我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很厉害的仙子，她说我不配进昆仑神宫。”


    “我知道自己比不上那些生来优秀的天之骄子，只是想尽我所能，离仙君更近一些。”


    白仰山面无表情：“为什么想靠近我？”


    透过半透的白绫，姜枝鹊只看到对方精致的脸部轮廓，尽管如此，依然让人舍不得挪开眼睛。


    姜枝鹊敢肯定，但凡她说出什么“因为我看上你了”或者“我想待在你身边”这一类暧昧不清的话，他下一刻就会毫不犹豫地斩了她。


    她对即将来临的危险总是有一种敏锐的预感，白仰山今天忽然来找她，绝对不是因为什么愉快的事。


    毕竟谁会冷冰冰地提着剑去看望别人呢？


    姜枝鹊回想起了师姐在陈家村对她说的话，沉默须臾，随后说道：“因为我想像白仙君一样，有朝一日能靠自己的实力保护别人。”


    白仰山静静地盯着她。


    姜枝鹊继续说：“我从小流离失所，但好在我遇见过很多好人，他们愿意帮我，我也想尽力地去帮他们。”


    “在陈家村，我小妹就是我的半个亲人，但她被魔物带走的时候，我却无能为力，只能抱着你死我活的决心进山寻找。”


    她无奈地笑了笑：“但白仙君和我不一样，你不仅能从魔物群中全身而退，而且能保护很多人，我很羡慕你。”


    “我想上昆仑拜师求学，想离你更近一些。因为我知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如果我能和你们这些天骄在一个宗门共处，或许迟早有一天，我也能像你们一样厉害。”


    “可是……真正到了这里，我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渺小。”姜枝鹊偏过头，将手中破旧沉重的剑藏到身后，却又故意留出一截剑锋。


    “仙君是不是也觉得，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进入神宫？”


    她话说到最后，隐隐带着细微的哭腔，像是自嘲的啜泣。


    白仰山听完，攥着断云剑的那只手微松，蹙起的眉也被抚平几分：“在清莲殿，是谁说你不配？”


    姜枝鹊咬着下唇，不肯说。


    如果不是有白绫遮盖，恐怕她的眼睛已经红成一片了。


    “……抱歉。”白仰山忽然说道。


    如果不是他把她带到这里，也不会让她遭受其他修士的羞辱。


    “你不愿说，我不强求。”白仰山道，“如果你想回去，我现在可以送你走。”


    姜枝鹊眼泪掉得更厉害：“仙君果然也和他们一样，那我走就是了。”


    白仰山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面对哭啼的姑娘，他完全没有任何经验，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姜枝鹊想抬手擦泪，却不小心将白绫蹭掉了，露出一双哭得通红的小鹿眼，纤长眼睫被泪珠沾湿，由于常年眼盲，双眸看上去茫然无神。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死咬着唇瓣，努力憋着，但喉咙里仍然会溢出委屈抽泣的嘤咛。


    白仰山愣了一瞬：“……”


    “既然仙君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我，不如早在陈家村时就拒绝我，”姜枝鹊道。


    “我并非不相信你。”他道。


    姜枝鹊：“那你这时又为何赶我走？”


    白仰山语塞须臾：“……”


    他思索片刻，道：“你没有错，是我不该小看你。”


    “我只是想让你选择，不是在赶你走。”


    姜枝鹊：“我留下来，也是被你们嘲笑，这有什么分别。”


    “没人会笑你，你是我带回来的人。”白仰山注视着她，“清莲殿的事，我会去查清楚，你安心准备试炼。”


    姜枝鹊的眼泪总算停了，含着泪点头。


    白仰山瞥见她身后的剑，问：“你打算修剑？”


    “嗯。”姜枝鹊小声道，“我小时候跟着道人云游，经常见人舞剑，也只会这个。”


    白仰山：“剑修不适合你。”


    眼盲之人修剑道，远远比一般修士要困难，况且，她没有任何底子。


    “我这种人，还讲究什么合不合适，只要能拥有，已经算万幸了。”姜枝鹊无奈地说，“我不是什么天之骄子，没有那么多选择。”


    这一番话，又让白仰山沉默了一会儿。


    姜枝鹊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故意说这种话，只为了让他愧疚。


    在他这般从小众星捧月的人眼里，世上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而又正是这样的人，会对一无所有的她产生怜悯。


    “你修过剑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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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枝鹊摇头：“没有。”


    “如果你硬要学剑，我教你几招。”白仰山看着她，伸出手，“凡间的剑招太过简单，不足以对付修士。”


    这回换姜枝鹊愣住了，没想到她只是浅浅装一下惨，就能得到白仰山的亲自教导，这完全属于意外之喜。


    “真的？你是昆仑门内弟子，这不算犯规吧……”姜枝鹊有点不敢置信。


    “来昆仑参加入门试炼的修士，多少都有些背景，他们有远比我修为深厚的老前辈指导。”白仰山面不改色地说，“这不算犯规。”


    姜枝鹊故作犹豫一番，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她看着白仰山伸出的手，将自己的剑给他。


    白仰山拿到她的剑后，眉头一皱：“这把剑，是你自己的？”


    “我从一个剑修那边买的。”姜枝鹊有点不好意思，“我不太懂这些。”


    白仰山了解到她的情况后，微微颔首，随后手腕利落一转，将断云剑递到她身前：“先用我的。”


    姜枝鹊：“？”


    “这不合适。”姜枝鹊道，“我总不能去比试时也带着仙君的剑吧。”


    白仰山眸中淡然，并未回答这个问题，无言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姜枝鹊：“好吧……”


    她试探着接住断云剑，相互交替间，指腹不可避免地滑过白仰山的肌肤，温热又莹润。


    姜枝鹊握住断云剑柄，同时也握住了白仰山的手。


    她不由地紧张起来，胸口心跳加快。


    “……”


    这么快就要开始亲密接触了吗？


    说实话，她自己都感觉有点突然。


    姜枝鹊咽了咽喉咙，目光沿着那截手腕向上，接着是逐渐隐入云纹金线衣袖的健壮小臂。


    如果要她和这样的极品美人贴着练剑，她不确定自己能否把持住。


    正当姜枝鹊想着等会儿要怎么“非常不经意”地接触时，头顶传来低沉不失温和的声音：“抓紧了？”


    姜枝鹊刚点头，白仰山忽然撤回了手，往后退了几步。


    姜枝鹊：“？”


    还没等姜枝鹊反应过来，她手中的断云剑突然自己动了起来，带着她做出剑招。


    姜枝鹊只能被剑带着走，余光一瞥，只见站在旁边桃树的白仰山正在一边看她，一边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手。


    姜枝鹊：“……”


    是她低估他的贞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