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星踏出房门，立刻隐匿气息，隐入暗处，找到客栈小二将他拉到暗处。


    “客官，小的正好找您来着！”小二认出她，左右张望后压低声音道，“刚刚，有仙长拿了您的画像来问我是否见过。”


    “你如何答的？”


    “小的自然说没见过！”他笑得谄媚，转瞬又故意露出几分怯意，“只是，小的怕他回头发现小的说谎，找小的算账……他是您的仇家吗？”


    “放心，你不会有性命之忧。”摇星神情冷下来，拿出一块灵石扔给他，“楼上房间三天内不许任何人打扰。”


    她顿了顿补充道：“还有，日后再见到我，当不认识。”


    “好嘞，好嘞，您放心！”小二喜滋滋将灵石揣进怀里，连连应下。


    摇星刚转过身，忽然——


    “摇摇？！”


    她抬眸，看见正从楼梯下来的陆凝川和杨和硕二人。


    陆凝川直接翻梯而下，冲过来抱住她：“摇摇！我以为、我以为……幸好，幸好！”


    摇星不适地缓缓挣开他的怀抱，低眉解释：“有人救了我，我醒后便来找你们了。”


    “人在哪，我要好好谢谢他！要不是有他……我……”


    眼见陆凝川又想抱她，摇星退后半步，伸手按住他小臂笑了笑：“没事，我已经谢过了。”


    杨和硕走下楼梯，眸光扫过摇星，在她脸上短暂停留后，又转向早就溜回门口迎客的小二。


    摇星余光瞥见这一幕，但当下也没别的法子打消杨和硕的怀疑，谁让他们偏偏住到同一间客栈，还前后脚下楼，时间太短了，她来不及做什么，好在陆凝川暂时没起疑。


    在寻到她后不久，陆凝川就令所有仙盟弟子乘上云舟，即刻启程返回天阙山。


    来时三十二人，归时二十人。


    最后一个上飞舟的是姜晴岚，在看到摇星的那刻，似是怔了一瞬，几不可查。


    以往，姜晴岚看她的眼神淡淡的，两人顶多互相点头打个招呼，可现在，摇星明显察觉到异常，姜晴岚像是对她在意了，眼里突然有了她的身影。


    这样的异常不过几秒，很快她就恢复往常的态度，朝她微微颔首，走入船舱。


    摇星垂眸站了会，转身走向船舷。


    云舟渐渐升空，就这么穿过了海市的结界，离得高了，才看清结界的源头，那是一座比常人稍高的雕像，面朝大海立于海市的边缘。


    雕像背朝摇星，看起来是个女子模样。


    “是神女像，守护海市已有近千年，她曾是人皇。”


    摇星闻声转头，见陆凝川不知何时来了。


    他倚着船舷，眼睛紧紧锁在她身上，继续说着神像的事：“传说当年妖族因妖神之故强盛一时，正是她带领人族抵御，最终逆转战局，平定了祸乱。”


    暴雨被结界隔绝，噼啪声不绝于耳，陆凝川清亮的嗓音混在雨里，落在摇星耳畔。


    摇星将视线重新落回远处，顺着他的话问：“那她的雕像为什么会在端州海市？”


    “这里是她的殁地，据说她死前抽离魂体，用秘术附于石像中，海市的防御结界也是由此而来。”


    摇星微怔：“灵魂不入轮回？”


    陆凝川见她惊讶不由笑了笑：“是，所以海市的人每年都会举行祭典，感谢她。”


    摇星莫名想起刀灵口中那个背叛妖神的女人，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陆凝川嘴唇微动，眼里掺着复杂的情绪，正要开口，却听到摇星道：“听说不少宗门家族去了天阙山，嚷着讨要个说法。”


    他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去：“嗯，刀灵被——”


    “刀灵身死，埋骨海坍塌，这次平白牺牲这么多人，他们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陆凝川莫名的不想提那个名字，尤其不想在她面前提。


    上船时，和杨和硕的对话又在耳边响起：


    “凝川，她有事瞒着你。她出现在那的时机太凑巧，事后我去找过那个小二，他目光躲闪，强压之下，才说她昨日就住进客栈了，还和一个受伤的男人同住一间房。”


    “小二说没看清男人的长相，对方蒙着面，今天一大早已经离开了。”


    “凝川，小二说的或许不全是真的，但他是不敢胡乱编造她和男人同房的。”


    当时，他只喃喃辩解，说那可能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是照顾受伤的恩人。


    然而他却明白，心里升腾起的不安。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不知道，但这不安自打来埋骨海便愈发强烈，就算是此刻，她明明就站在他身边，却无形中拒绝了他的接近。


    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事。


    她变了，目光不再时时刻刻追随着他。


    “摇摇，别提这些烦心事了，你就不想聊聊我们吗？”


    摇星缓缓转过头，看着他，眼底平静无波：“你想聊什么？”


    她在等他开口，陆凝川竟觉得她像是一直在等此刻，像要做出什么决断。


    他们就这么望着彼此，半晌后，陆凝川转开视线：“最近一段时间天阙估计不安宁，我可能会忙一阵子……”


    他终究还是在那一瞬选择了逃避。


    “好。”


    ……


    摇星一回到自己的房间，066便唉声叹气起来。


    “今天一天，你叹气的次数比过去的总和还多，怎么你这身体活不久了？”摇星面无表情问。


    066：【……】它这是为谁！


    斟酌了会，它还是试探道：【你对陆凝川，是怎么看啊？】


    “挺好的啊，年少有成，长得也不错。”摇星盘坐在床上，单手支着下巴，语气随意。


    066飞到她面前的小几上一屁股坐下：【你知道我问的是感情！】


    “不适合。”摇星言简意赅。


    【怎么就不适合啦，他是真的喜欢你唉。】


    “他喜欢的是原女主，不是我。”


    【但你就是女主啊。】


    “不一样。”摇星停顿两秒，淡淡道，“即便是喜欢我，可这喜欢又重多少，当面临抉择时，说不定随时能舍弃。”


    她垂了垂眼：“感情不就这么回事，曾经多爱，往后就可能多恨。”


    066被摇星这悲观论调惊到：【你这是以前受过情伤？？】


    摇星斜睨它一眼：“我没谈过恋爱，受哪门子的情伤。”


    她不愿在这话题上多聊，在066开口前话锋一转：“现在轮到我了。”


    摇星放下手，身体前倾，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来，说说到底瞒了我什么？”


    066身体一滞，微微起身又缓缓坐下：【没有啊，我能瞒你什么，我一直都跟你在一起。】


    “所以我更好奇了，你明摆着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到底瞒了我什么？”


    066算是知道她今天为啥这么有耐心专门听自己说话，敢情是在这等它呢。


    【没有的事，你想多了。】


    “确定不说？”摇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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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回身子，目光变得格外‘慈祥’，“没事，我们有足够的时间。”


    ……


    十天后，天阙山。


    “嘿，今天可让我逮住了吧！”


    裴烬雪淡淡扫了眼从树后跳出的人，脚步未停。


    薛彦连忙跟上，嘴里数落：“我给你传讯，你不理，让石头催你，你还是不来。到底我是病人还是你是病人，你知不知道我很忙的啊！”


    裴烬雪语调平淡无波：“没看出来。”


    薛彦朝天翻了一眼，觉得企图让他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是浪费时间，干脆伸手直接去拉裴烬雪的手腕。


    薛彦是医修，灵力并不高，何况是在裴烬雪面前。


    裴烬雪轻而易举就躲开薛彦的手。


    薛彦几次抓空，气笑了：“你给老子躲什么？！你这样，老子更要看了！”


    裴烬雪侧眸看他：“鼎鼎大名的医圣不仅耍无赖，还出口成脏？”


    “老子就是无赖又怎样，手给不给！”


    薛彦快抓狂了，他觉得自己上辈子肯定欠裴烬雪不少钱，不然这辈子怎么就碰到他个硬骨头，偏偏他还没法放任不管。


    裴烬雪再次避开抓来的手掌：“我没事，不用看。”


    薛彦嗤了一声：“以你的性子，若真没事，早让我看完打发了，会躲我两天？”


    “山里这么大动静，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就不能为自己辩解一句！非得死脑筋？！”


    裴烬雪眼底幽深：“辩解什么，是我杀的。”


    薛彦回望他，不假思索道：“就算真是你杀的，也一定有缘故。”


    裴烬雪看了他一眼，顿了会：“行了，我没事，回你的药阁。”


    他绕过薛彦，摆明不想再谈。


    薛彦这回是铁了心要摸清裴烬雪的身体情况，又岂会轻易放过他，然而正要再说时，上空传来异响。


    薛彦仰头，见是从海市归来的云舟，便不再感兴趣。


    但令他意外的是，身边的裴烬雪没趁这机会走开，反倒是盯着那艘云舟。


    不是戒备的状态，而像是上面有什么他极其在意的人或物。


    薛彦摸了摸下巴，不对劲，很不对劲。


    云舟停在了他们前方的半空，那里位于东南西北四大弟子苑的正中，归来的云舟通常为方便弟子都是在那下人。


    能看到不少弟子直接半空御剑，各自朝四大苑飞去。


    薛彦还待看看裴烬雪到底在关注什么，就见他已收回视线，继续朝原来的方向走去。


    只是，没走几步，又猛地顿住。


    前方数十米处，忽然落下一男一女两道身影，举止亲昵。


    等那两人转过身，薛彦才认出是陆凝川，以及那位传说中让他倾心的爱侣。


    薛彦是头一回见摇星，她穿着简单的装束，身姿出挑，然盈盈一眼，艳艳生辉，叫人过目不忘。他暗自思忖，难怪这位少盟主会为她忤逆父亲。


    正感叹着，发现身旁裴烬雪的僵滞。


    早在看到他们的瞬间，裴烬雪眉眼就骤然沉下，他目光从摇星腰侧属于另一个男人的手掌，缓缓移到她脸上——


    没有不甘愿，她愿意让陆凝川这样搂着她。


    喉间涌上涩意，他忽然想笑，可嘴角却扯不出半分弧度。


    相似的场景曾在埋骨海上演，他以为经过后来的事，有些东西会不一样，然还是什么都未变。


    那他对她而言又算什么。


    心情好时随意逗弄的猫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