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瑶离开后，便去寻纪婉清和程明珠她们了。


    “怎么了？”还没等姜知瑶走近，纪婉清就问道。


    等姜知瑶走到面前，纪婉清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肉：“怎么蔫蔫的了？”


    “我不喜欢常桐。”姜知瑶有些小声地说了出来。


    “常桐？”纪婉清想了想说道，“侯府的二小姐？”


    “嗯。”想到常桐刚刚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姜知瑶之前因为看到花的愉悦心情一扫而空。


    “那瑶瑶想做什么？”纪婉清没问为什么，只是低头看着姜知瑶轻声询问。


    姜知瑶抿唇，迟疑了几秒后还是开口：“这次的赏花宴可以让她先回去吗？”


    “当然可以。”纪婉清理所当然地说道，“你是今天宴会主人的妹妹，你不喜欢的宴客，当然可以让她先回去。”


    接着纪婉清挑眉问道：“但只是这样吗？”


    “嗯。”姜知瑶点点头。


    “好。”应下后纪婉清便吩咐给了侍从。


    “哟。”一旁的程明珠笑着说，“有进步了啊，被欺负后终于会说出来了。”


    “为表奖励，我等会宴会上的那份樱桃酪给你。”程明珠过来拍了拍姜知瑶的肩膀。


    听到她们的话，姜知瑶心里最后的几丝郁闷消失，原本有些耷拉的嘴角上扬：“那说好了，樱桃酪给我。”


    另一边。


    常桐怀疑自己听错了：“……我是侯府的二小姐，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没有，常小姐。”为首的女官不卑不亢地说道，“是皇后娘娘的吩咐。”


    “因为什么？”常桐皱眉。


    女官垂下眼，没有回应，看着她的态度，常桐突然想起来姜知瑶最后说的那句话，她哑然：“……我知道了。”


    常桐原本以为，皇后和姜知瑶的关系并不好，毕竟在常桐眼里，姜知瑶只是纪府的一个远房亲戚，还成日黏在纪婉清身后，她要是纪婉清，肯定讨厌姜知瑶。


    如今看来，是她想错了。


    -


    宴会下午便结束了，姜知瑶在晚膳前回到府上，晏枕溪还未回来，说是今日事务繁忙，要晚点。


    “夫人，现在要准备晚膳吗？”侍从前来询问。


    姜知瑶在宴会上吃得有些多，本身不太饿，再加上心情不好，不打算用晚膳了，温声回应：“不必了。”


    “是。”侍从退下。


    回到书房，姜知瑶坐在塌上的软垫上，开始刺绣用来打发时间。


    “嘶。”姜知瑶微皱起眉，看着指尖冒出的一个小血珠抿唇。


    她已经很久没有被针扎到过了。


    姜知瑶记得她最开始学刺绣的时候，是跟着娘亲学的，那时小，不怎么耐得下心来，总是被扎到。


    但随着手艺慢慢熟练了起来，上次被扎到是什么时候她都记不清了。


    用帕子轻轻抹去血珠，盯着帕上的一小点血渍，姜知瑶莫名愣住。


    ……枕溪真的是因为不想回来才在宫中待这么晚的吗？


    脑海里浮现了今天宴会上常桐说的那些话。


    回想起这段时间晏枕溪来的些许躲避和冷漠，姜知瑶眸光黯淡，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知道，晏枕溪确实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现在只是回来的晚了些，距离稍微拉开了一点，那要是……之后晏枕溪完全对她冷淡了呢。


    姜知瑶纤长的睫羽颤动了几下，其实也没什么的，她很早之间就有这样设想过，不是吗。


    对于晏枕溪的接近和亲密，姜知瑶在它开始的第一天，就知道终究会有结束的那一天。


    那个时候姜知瑶觉得也没什么，人之常情，关系总是会有冷淡下来的时候，但当它真的来临，不，只是刚刚开始显现的时候，姜知瑶就突然发现，她好像完全接受不了。


    哪怕只是比以前相处稍微淡下来一点，姜知瑶都觉得难以忍受。


    一想到和晏枕溪可能会回归到最开始那样冷漠的状态，姜知瑶便觉得好像被人用湿手帕紧紧捂住，无法呼吸。


    她不要。


    在经历过这些后，她怎么还可以忍受那样的冷漠。


    要去问他吗？要做些什么吗？


    但一想到此时还在皇宫中的晏枕溪，姜知瑶立马又泄气了起来，如果关系真的已经出现了问题，那再做些什么，也不过只是会让他更厌烦而已。


    而且她没有勇气去做些什么又或者挽回些什么。


    没关系，反正只要还能见到他就好了，不是吗？姜知瑶开始艰难的重新呼吸。


    那要一直留在这里，哪怕亲眼看着他怎么和别人亲近吗？一想到这里，刚掀开一点的手帕又被死死捂住。


    姜知瑶从来没有问过晏枕溪有关纳妾的事情，因为她不想，但她也知道，这是避免不了的事情。


    对这件事情避而不谈，只是因为姜知瑶想让幸福的时光再多停留片刻罢了。


    但好像停留不了多久了。


    姜知瑶之前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这么小气的人，现在她才发现，在对于感情一事，她希望晏枕溪完完全全是只属于自己的，但这怎么可能呢。


    况且，她既无显赫的家世，又无与晏枕溪深厚的感情，确实，她是不应该占在晏枕溪夫人的位置上的。


    天色渐晚，晏枕溪还未回到府上。


    他是真的因为不想回府，才迟迟留在宫中的吗？其实不用这样的，姜知瑶想，如果晏枕溪开口要她离开，她不会不答应的。


    其实在知道晏枕溪当上了首辅后，除了替他高兴外，姜知瑶最大的情绪就是不安，他太耀眼了，作为他身旁的人，自然也被他人投注了更多的目光。


    若是旁人的夫君当了首辅，怕会欣喜若狂，但姜知瑶只会觉得惶恐不安。


    长期来的小心翼翼和隐藏让现在的姜知瑶一下子变得很不适应。


    像雪花般飞来的请帖更让她感到不知所措，虽然晏枕溪和她说过，一切凭她意愿来便好，但姜知瑶觉得，首辅夫人起码不能像她这样一直闭门不出吧。


    不光不怎么独自参加他人的宴会，也从不主动举办宴会。


    但姜知瑶真的不喜欢这些场合，之前去也只是一直和纪婉清还有程明珠待一起，很少和宴会上的其他人交谈。


    姜知瑶不喜欢现在自己这样的情绪，让她感到喘不过气来，在晏枕溪成为首辅后，姜知瑶时常有这样的感受。


    ……她可能真的不适合当晏枕溪的夫人。


    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在手帕上的那点血渍上，姜知瑶想起了娘亲。


    小时候，在被扎到后，娘亲总是会轻声安抚她。


    她想娘亲了。


    恍然间，姜知瑶想起了那间小院，还有江南的朦胧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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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知瑶从来都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坚强的人，也不喜欢直面困难。


    逃避，一向是她一个面对困难很好的方法。


    要不，离开吧。姜知瑶陡然想到。


    离开后，就不用再想这些了，不用想晏枕溪为什么若即若离，不用想可能发生的冷落，不用想将来他会与什么人亲近，不用再承受什么压力，而且也完全不会经历上面可能发生的令她无比心碎的事情。


    想到这些，姜知瑶顿时感到一阵轻松。


    离开吧，她会刺绣，一个人也不用担心怎样生存下去。


    回江南开家小店，卖卖绣品，自己在院子里随便种种花也挺好的。


    纪姐姐和明珠之前听她说小时候的事情时，也想去江南看看，如果到时候自己真的回江南了，那还可以邀请她们一起来到江南游玩。


    她会带她们去看巷子里的皮影戏，带她们去看江南独有的风景，带她们去品尝江南独有的美食。告诉她们自己小时候是在哪个巷口玩耍，又在哪片草地采花。


    和她们一起坐在游船上，伴着歌声还有细雨声聊天。


    姜知瑶突然感到无比憧憬，离开的那个念头愈发强烈。


    姜知瑶其实也有想过和晏枕溪讲开，最坏的结果也只是和离而已，但她一想到晏枕溪可能会亲自说出要斩断他们之间关系的话，便觉得接受不了，所以还不如自己主动离开。


    而且趁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未完全破裂前离开，对彼此来说也很体面吧。


    反正她还有着和晏枕溪美好的，尚未被蒙上阴影的回忆。


    可一想到要离开晏枕溪，姜知瑶还是觉得不舍，过几天再说吧，她向来是个很犹豫且摇摆不定的人。


    再等等，等他眼睛真的要完全好了前再决定要不要走吧，姜知瑶还带着点私心，如果要走，那就在晏枕溪眼睛好了前离开，这样，他就永远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了，那样的话，对她的回忆应该也不会很差吧。


    “瑶瑶。”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温润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是晏枕溪回来了。


    姜知瑶骤然回神，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抬眼看着面前的晏枕溪，勉强扯出一点笑意：“你回来了。”


    晏枕溪面上带着些许喜色，那个布娃娃马上就要做好了，今天晚了些回来，就是因为在缝布娃娃，明天只要再稍加修剪一下就好了。


    “阿瑶。”晏枕溪眉眼弯弯，“我明天眼睛就要完全好了。”


    明天布娃娃就要做好了。


    “真的？！”姜知瑶难得有些不淡定，语气微微拔高，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真的。”晏枕溪眼里含笑，他觉得姜知瑶肯定是太为自己高兴了而已。


    姜知瑶被这个消息打得措手不及，有些慌乱。


    之前想好再考虑几天的时间一下子被缩短，姜知瑶微怔。


    快离开，在他眼睛复明之前。


    许是受到之前自弃的情绪影响，姜知瑶心里传出一道强烈笃定的声音。


    人在情绪的冲击下和很短的考虑时间里，总是容易做下一些决定。


    就这样吧，明天就离开。


    在真的做好这个决定后，姜知瑶感到这段时间来心里积压的大石被人搬走，终于能够大口呼吸，像是快溺死的人终于抓住了浮木，来到水面之上。


    姜知瑶暗暗做好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