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沐不想节外生枝，拒绝了宋临的好意。


    但这位老师显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他坐直身体，盯着林沐沐的眼睛，


    林沐沐看见他身后有一片树叶打着旋落下来。


    “怎……怎么了？”林沐沐被他看得发毛。


    “你不喜欢温煦吧？”


    宋临十分平静的说，不见一点平时的不着调，语气甚至称得上肯定。


    “老师怎么会这么说，”林沐沐笑着问，“不喜欢他我为什么要陪他上课，医学生的课可无聊了。”


    “我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宋临摸了摸鼻子，笑着回应她的调侃，然后脸色恢复正经，“我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当初让你在我的课上对他告白这件事做得对不对，你也许自己都没想好，被不知情的我推了一把，只能“喜欢”下去了，但其实你只是觉得自己必须“喜欢”他。”


    这些想法最近经常在他的大脑中出现，如果林沐沐当初没有被自己叫起来，没有被自己逼着告白，也许时间长了，她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喜欢温煦，不喜欢温煦，也许自己就有可能。”


    第一次得出这个结论时宋临惊讶地愣了好长时间，当时在一场严肃的学术会议上，他指尖的笔停下来，同行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听到。


    他忍不住笑起来，笑得眼角沁出眼泪。


    之后几乎是带着结论去推理，他试图秉持着严谨客观的科学精神，但发现自己完全做不到，每次遇见的画面在脑中一一浮现，越发肯定她不喜欢温煦，越发窃喜，越发后悔。


    宋临期待地看着她，眼里是孩童般的天真，像是在货架上发现自己最喜欢的玩具。


    林沐沐的手握住木质长椅的边缘，她摇了摇头，“老师说错了，我确实是喜欢温煦的。”


    “即使当时没有在你的课上向他表白，之后也会表白的。”


    在这个世界，她没有任何办法不喜欢温煦。


    她是女主角，温煦是男主角。


    她必须让自己“喜欢”温煦。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我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宋临自嘲地笑了一下，那个对着玩具渴望的孩童好像一下子长大了，眼里丝毫不见失望，似乎这个答案早已预见。


    “温煦喜欢你，陈清嘉喜欢你，他们看你的眼神和你看他们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他们看你有欲念，有贪恋，可是你看他们，似乎只是看着一个任务。”


    林沐沐震惊地抬起头，震惊宋临的敏锐。


    但宋临却只是理解地看着她，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已经年纪大了，放心，不会让你为难的。”


    如果他和自己的学生一样年轻，肯定会纠缠一番的，或者林沐沐告白的对象和他差不多大，他也会争上一争。


    但现在，这样就够了。


    他尝试过，也不想让她更为难。


    “老师……”林沐沐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宋临喜欢她，她是真的没发现。


    宋临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大概以为他们只在课上见过几面，但实际上，他们有过很多次“偶遇。”


    但这些就不必让她知道了。


    这个时候，从不远处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被树荫挡着，他们看不见是谁。


    “你猜是谁，温煦，还是陈清嘉？”


    宋临又恢复了吊儿郎当不正经的样子，捡起根草在手里碾来碾去，一脸戏虐地看着她。


    林沐沐哪里知道是谁。


    刚想说不知道，突然想到她可能还真能知道是谁。


    “猜对了老师有奖励吗？”林沐沐眨了眨眼睛，狡黠地问。


    “你想要什么，我答应你，”宋临说。


    “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那我猜是温煦，”林沐沐笃定的说。


    话音刚落，温煦越过树枝，出现在二人面前，他看见要找的人，急匆匆快走两步，来到林沐沐面前。


    季节已经来到初秋，空气凉爽，他的额角却沁出细密的汗。


    他顿了顿，“中午了，饿了吗，我们去吃饭吧。”


    丝毫没有计较林沐沐从课上溜走，再也没回来的事，好像林沐沐也不曾在和他生气。


    林沐沐站起来，拍了拍衣服的褶皱，和宋临说了再见，径直往前走。


    温煦皱着眉看了眼宋临，追上她，犹豫着，最后牵住她的手。


    林沐沐没有躲开。


    温煦暗自呼出一口气，以为她气消了，忍不住开心。


    午饭吃的是学校食堂，林沐沐点了份茭白炒毛豆，筷子挑挑拣拣，吃了几口便不想吃了。


    温煦时刻注意着她，看见她没胃口，于是建议，“我们去吃你喜欢吃的？”


    他记得她喜欢酸酸辣辣的一类食物。


    “不是，”林沐沐摇了摇头，叹口气，一脸愁容，“我在烦恼要怎么和陈清嘉表白。”


    温煦闻言愣住。


    她抬起头看着他，认真地说，“我决定换一个追求对象，你太难追了，我搞不定。”


    “别开玩笑了，沐沐，”温煦握着筷子的手在颤抖。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如同风吹动冰川上皑皑的白雪雪粒，清冷寂静，下面却蕴藏着沉默的破坏力，岌岌可危。


    “没开玩笑，”林沐沐笑了一下，“我和系统商量了一下，言情小说，女主选择的人才是男主，我不要选你了，我选陈清嘉。”


    “当然，配角也有能力让这个世界崩塌，让我再也回不去，在陈清嘉答应我的告白之前，你都可以让我留下来。”


    但留下来，我永远都不会和你在一起。


    林沐沐没有说完，但温煦自己在心里补全了她的后半句，好像有一把锋利的刀，在一刀一刀的割他的心，鲜血淋漓，血肉模糊，让他疼到麻木。


    以前那个时刻黏在他身边，温煦长温煦短的林沐沐好像消失了。


    或者说，从来都没有真的存在过。


    “你不能惹了我，又抛弃我，”温煦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安静地说，他被一个谎言欺骗，却自甘沉沦。


    而现在，说谎的那个人要抽身离开。


    那要他怎么办？


    “你不应该发现的，”林沐沐偏过脸，看见初秋的阳光洒进窗户，天高云淡，如果温煦没意识到身处小说世界，他会在一个非常幸福的结尾中结束。


    但他意识到了，并且还想要小说结尾后的故事。


    而所有故事都有结局。


    一顿饭吃的不欢而散。


    下午因为和温煦没有任何事先约定，因此算是没有剧情，林沐沐在无所事事中过去，晚上的时候，她洗完漱打算上床睡觉时，却收到陈清嘉的消息，问她能不能下来一趟，他在女生宿舍楼下等她。


    林沐沐不知道他有什么事，但还是披上了件外套下楼了。


    夜晚的风已经有些凉了，她虽然披上了件外套，但还是有些冷，抱着胳膊走到大厅，看见陈清嘉正翘首等在外面。


    看见她，露出一个既害羞又明媚的笑。


    又看见她抱着胳膊冷得发抖的样子，暗暗谴责自己大晚上将人喊出来，但实际上，是他犹豫了好久，才终于鼓起勇气。


    他将手里拎着的袋子递给她，不好意思地说，“碰巧看见的，觉得很像你，就想买来送给你。”


    “你们都很可爱，”他摸了摸鼻子，更加不好意思了。


    林沐沐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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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向他手中的袋子，是上次和温煦一起去看电影时碰见他，他当时手里拎着的。


    林沐沐接过，打开，是一只招手的招财猫。


    和现实中她买的那只一摸一样。


    她碰了碰小猫的额头，举起的右手就摆动起来。


    “谢谢，”林沐沐想到什么，抬起头，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我很喜欢。”


    陈清嘉耳后的红晕已经蔓延到脸颊，“明天，去上课吗？”今天上午她和温煦的气氛不对劲，所以他并不确定。


    “去的，你帮我占位置可以吗？就在你旁边，”林沐沐说。


    这句话似乎是一个信号，聪明如陈清嘉接收到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什么……什么意思？”他竟有些结巴。


    林沐沐狡黠地朝他眨下眼，“明天你就知道了，好冷，我要先进去了，明天见！”


    她摆摆手，跑进了女生宿舍楼，拐过拐角，瞬间卸下肩旁，疲累地向楼上走去。


    陈清嘉回到宿舍，脑中还想着林沐沐刚才的话，他第一次既期待又害怕第二天到来，觉得身体里仿佛有无穷的力量，但又什么都不想做，只想静静的等待明天的到来。


    但不可能会随他的愿。


    他的床位在里面，越过坐在椅子上的温煦。


    “林沐沐目前正在追求的人是我。”


    温煦冷静却蕴含怒气的声音响起，如同平地起惊雷，宿舍瞬间安静下来。


    陈清嘉的脚步顿住，雀跃的心情也随着缓缓落了下来，他转过身，看着自己的朋友。


    “我知道，”他说。


    “你知道你给她送礼物，”温煦站起来，走近陈清嘉，质问道，“你以什么身份？”


    他知道那份礼物是陈清嘉买来想要送给林沐沐的，他知道自己的好朋友喜欢自己喜欢的女孩，可是，他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会送出去。


    眼看俩人有矛盾，张可连忙上前劝架，但说实话他根本不知道俩人为啥突然吵起来，听意思好像和林沐沐有关系，但林沐沐和陈清嘉又有什么关系，什么礼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只能干巴巴的诶诶诶几声，毫无作用。


    陈清嘉看着愤怒写在脸上的温煦，好像忍了很久再也忍不下去的样子，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对不起，阿煦。”


    他试过忍住的，但显然没有成功。


    为什么自己不行？类似这样的声音无数次浮上来折磨着他，是对不起自己，还是对不起朋友，答案似乎显而易见。


    并且自己并非毫无可能。


    “但换做是你，也是一样的，”陈清嘉肯定地说，他和温煦之所以会成为朋友，除了在学业上志同道合外，还因为他们是一样的人，表面上道德高尚，但实际上都没什么道德。


    朋友之妻不可妻在他们这里不存在，自己得到才是最重要的。


    无论他们谁和林沐沐交往，另一个人都会不甘心，这种不甘心会催生出很多见不得光的事。


    他相信。


    温煦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陈清嘉说的是事实，光是一想到林沐沐和陈清嘉在一起，他都无法接受，恨不得化为阴暗的老鼠，偷偷啃食他们的幸福时光，试图占为己有。


    他闭上眼，后退几步，狼狈地坐在床上，痛苦地捂住脸，不知道要怎么办。


    他答应她，她会离开，他不答应她，她仍不能留在自己身边。


    要怎么办。


    陈清嘉漠然地看着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肯回应林沐沐的表白，但既然这是他的选择，也怪不得自己趁虚而入。


    “我们各凭本事吧，”他留下一句话，离开了。


    身后传来一阵东西哗啦落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