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扫过狼藉的盐场。盐垛倒塌了不少，沟渠被碎石堵塞，地面坑坑洼洼，到处是战斗的痕迹和碎裂的骨渣。核心的盐池和大部分盐仓，在经历了冲击后，竟然保存了下来。那些沟渠围堰，虽然破损，但主体框架还在。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那个高处的身影上。东方慎站在盐垛上，浑身湿透，鲛绡袍紧贴着身体，勾勒出有些单薄的轮廓。他脸上溅了些泥点和血，捂着脖子轻咳着，目光同样扫视着战场，清点着损失，评估着情况。


    契约传来他战斗后的疲惫感，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更深的焦虑。


    克因珐莉垂下头，靠近东方慎所在的盐垛。她呼出的气息带着灼热，吹得东方慎的头发和衣袍热烘烘的。


    “你，”她的声音带着激战后的沙哑，“指挥得……不算太糟。”龙瞳深处带着欣赏和赞许。


    东方慎抬头迎上那巨瞳，没有言语。


    克因珐莉的目光扫过那些惊魂未定的怪物臣民。


    “波杰岛，”克因珐莉的声音陡然拔高，响彻整个盐场“太弱了！连几条烂骨头都差点挡不住！”她的利爪指向脚下这片饱经蹂躏的土地。


    “本陛下要它变样！要它硬！要它有能撕碎一切来犯敌人的能力！”她的目光转向东方慎身上，“你，东方慎！”


    她抬起巨爪，爪尖凝聚起炽热的光芒，射向东方慎脚边一块相对平整的石板。


    刺耳的灼烧声响起，石板上瞬间被烙印出几个冒着热气的龙语符文：


    首席基建官。


    “从现在起，”克因珐莉的声音带着特有的霸道，“波杰岛的一砖一石，一兵一器，怎么建，怎么造，你说了算！给本陛下把它，”她的龙爪狠狠一握，仿佛要将整个岛屿的未来攥在掌心，“建起来！造出来！”


    风卷着残留的血腥味吹过寂静的盐场。怪物们呆呆地看着那块冒着青烟的石板，又看看他们浴血归来的陛下，最后，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东方慎身上，窃窃私语道：


    “首席基建官是多大的官？”


    “我觉得就像是斯内克那样，直接受命与陛下。”


    “那就是陛下的亲信了？我觉得慎太子比斯内克地位更高些，毕竟他们都住在一起了……”


    东方慎低头，看着脚边那块“任命状”。他抬起头看向克因珐莉。


    “遵命，陛下。”


    “陛下！”斯内克的声音突兀响起，他奉承道：“慎太子真不愧是陛下挑中的首席！在波杰岛简直就是智慧的担当……”


    “啰嗦！”克因珐莉不耐烦地低吼，竖瞳扫了一眼东方慎的表情，只见他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脸上也完全没有刚才的焦灼。


    她转向狼藉的战场，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命令口吻，“都愣着干什么？收拾！把烂骨头渣子给本王清干净！东方慎，”她顿了一下，龙尾扫开一块巨石，“明天日出，本王要看到你的‘建’和‘造’从哪块石头开始！”


    说完，她展开双翼朝着龙窟方向飞去，巨大的龙影已消失在龙窟方向。


    下一瞬。


    “动起来！清点损失！抢救盐晶！”东方慎的声音不高，提醒了呆立的怪物们。他弯腰拾起那块滚烫的石板，权力，亦是更沉重的锁链。


    他目光扫过狼藉，锁定地精首领老地根：“日落前，我要岛上所有矿洞位置，越细越好。”命令斩钉截铁。


    翌日，废弃矿洞入口。空气阴冷潮湿，弥漫着尘土和岩石的气息。东方慎举着松脂火把，火光跳跃，映照着岩壁上矿物浸染的纹路。他身边跟着一个年轻的地精——格鲁姆，老地根的儿子。


    格鲁姆长耳朵紧贴冰冷岩壁，三只眼睛紧闭，屏息凝神。


    “这边！”格鲁姆猛地睁眼，眼睛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指向一条向下倾斜的狭窄通道，“嗡鸣清晰无比，这是大地的指引，我们地精世代的智慧！”他语气带着一种虔诚，以及对自身技艺的优越感。


    东方慎的目光却落在右前方一处岩层断裂带上。那里的纹理走向、矿物沉积的痕迹，都指向更富集的可能性。“岩层显示，右前方断层带矿脉富集的可能性更高。”


    “人类！”格鲁姆像被踩了尾巴，尖声反驳，长耳朵激动地抖动，“你那些画在石头纸的鬼画符懂什么大地的心跳？！‘嗡鸣’才是真理！跟着我走一定能发现铁矿！”他眼中是对“纸上谈兵”的深刻鄙夷，更藏着一种被外来者挑战核心技艺的焦虑与愤怒。


    “吵够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带着无形的威压从洞口传来。克因珐莉不知何时已站在那儿，她撩过暗红色的长发，眼眸冷冷地扫过两人。龙威虽刻意收敛，依旧让洞内空气一滞。


    “格鲁姆，带路！东方慎，跟上！再磨蹭，本王把你们俩砌进墙里当壁画！”


    格鲁姆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得色，心想：陛下还是信我们的！他挑衅地瞪了东方慎一眼，矮身钻进了左侧通道。东方慎沉默跟上。克因珐莉留在稍宽敞的入口，指尖燃起一小簇龙息，百无聊赖地灼烧着一块矿石，火星噼啪作响。她的视线偶尔掠过幽深的洞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通道越走越深，空气变得稀薄。嶙峋的怪石在火光下拉出扭曲的阴影。格鲁姆的“嗡鸣”似乎真的引向了什么，岩壁上开始出现零星闪烁着黯淡金属光泽的矿石斑点。他的脚步愈发急促，带着一种急于证明的迫切。


    “就在这儿！强烈的嗡鸣！大地的宝藏！”格鲁姆突然兴奋地指向前方。一根巨大的钟乳石柱从洞顶垂下，根部半掩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漆黑缝隙。


    东方慎没有贸然上前。他举高火把，火光努力探向缝隙深处。脚下，是一块看似稳固的黑色岩板。就在他凝神探查的瞬间——


    咔啦一声，脚下的岩板毫无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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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兆地碎裂塌陷，失重感猛地攫住了他！


    “小心——！”格鲁姆的惊呼带着破音的恐惧，迟了半步。


    东方慎反应极快，在身体下坠的刹那，左手猛地抓向岩壁，一块尖锐的凸起岩石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锋利的岩棱割破了他的手掌，鲜血顷刻间涌出，顺着岩石淌下。他的身体悬在半空，脚下是深不见底，碎石滚落声不绝于耳的漆黑裂缝。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死死抓住岩石，伤口传来的撕裂感和失重带来的眩晕几乎要吞噬他的意识。求生的本能与契约的存在在脑中混乱闪过。


    洞口处，克因珐莉指尖的龙息骤然熄灭。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猛烈抽痛。一股失重感伴随着手掌被利刃贯穿的痛席卷了她的感官。这痛苦如此真实猛烈，远超之前任何一次契约感应。


    是契约！东方慎！


    几乎在剧痛袭来的同一刹那，洞内深处传来格鲁姆变了调的嘶喊和碎石滚落的巨响。


    “下面怎么了？！”克因珐莉厉喝出声，人已冲入狭窄通道。契约传来的心悸和坠落感像一根线，精准地牵引着她扑向源头。


    火光映照下，东方慎悬在深渊边缘的身影让她心跳不已。鲜血淋漓的手，惨白的脸，摇摇欲坠！克因珐莉瞳孔骤缩，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于思考做出了反应。


    龙尾带着破风声弹出，尾尖精准又小心地卷住了东方慎手腕上方未受伤的部位，猛地向上一拽，将东方慎硬生生扯了回来，重重摔在地上。


    东方慎剧烈地呛咳着，尘土和血腥味充斥口鼻，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四肢忍不住颤抖。


    克因珐莉收回尾巴，尾尖上沾染鲜红血迹。她低头看向自己摊开的手掌——完好无损，皮肤下却残留着被割开的幻痛。她又看向摔在地上那手掌血肉模糊的东方慎。


    震惊、困惑、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在她眸子深处激烈翻涌。刚才看到他坠落时心脏骤停般的恐慌，这契约刚才救了他？还是她救了他？这种不受控的“联结感”和“保护本能”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无措。


    “谢……陛下。”东方慎喘息着，声音嘶哑干涩。他抬起未受伤的右手，撑着地面坐起，目光扫过克因珐莉尾尖的血迹，又落在自己剧痛的左手上，最后迎上她那双翻涌着复杂情绪的双眸。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气息，还有一种无形的、新生的东西，在两人之间流淌。


    格鲁姆缩在一旁看着这一幕。陛下眼中那真切的震动和东方慎劫后余生的目光，让他忍不住去思考。这个人类，不仅用那套鬼画符威胁着地精的立足之本，甚至似乎还牵动了陛下某种超出契约的情绪？这比任何技术上的挑战都更让他感到无措。


    克因珐莉沉默了几息，目光扫过东方慎还在渗血的手，不耐道：“废物！连路都走不稳！”她转头斥责道：“格鲁姆，你怎么带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