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那片空地怎么样？够大够平！”斯内克指向龙窟正下方。


    东方慎摇头：“离陛下居所太近。盐场运作，气味水汽恐扰陛下清静。”


    他指向稍远一处平坦的礁石滩，“那里地势略高，不易被淹，背靠岩壁可挡风浪，更佳。”他站得笔直，目光坦然地迎向克因珐莉探究的竖瞳，手指平稳地指着远方礁石滩，条理清晰地分析着地势、日照和避风的优势。那一刻，他身上残存的太子威仪，形成一种奇异的吸引力，让克因珐莉短暂地忽略了契约那端的算计，只是觉得这个人类是如此……特别。


    斯内克伸长脖子看去，“那地方地精们挖起来要费劲，不过还是要看看陛下的意见。”


    东方慎和斯内克一齐看向克因珐莉，等待着她的决定。


    克因珐莉的脑海中把东方慎要逃脱方法全部设想了一遍，她确保没有一个办法是可行的后，点了点头说：“可以，盐场建设就让慎太子负责吧。”


    于是，盐场建设开始了。


    东方慎做着初步的安排：“劳烦斯大人召集民众，分流队伍：一部分挖掘，一部分搬运碎石，力气大的分去筑堤坝。再留一部分机警的监管全场。”


    “收到！”斯内克记完笔记，扭动着身体滑出龙窟。


    龙窟安静下来。克因珐莉抬眼，正好对上东方慎转回的目光。他神色如常，恭敬地垂首。


    “慎太子，”克因珐莉开口，尾巴尖轻轻敲着石椅扶手，“你对这‘盐场’，格外上心？”


    克因珐莉看着东方慎恭顺垂首的样子，烦躁地用尾巴尖敲着石椅。


    盐场……盐场……波杰岛的臣民们或许会高兴些。但她的目光划过东方慎的胸口。共生契约烙下了，可龙蛋呢？这人类脑子是比那些哭哭啼啼的公主好用，但这“朝夕相处”真能行？《龙族繁衍秘卷》上语焉不详，斯内克那蠢货也一问三不知。


    她心头那股压下去的焦虑又浮了上来，波杰岛的未来，终究系在这渺小又狡猾的人类身上。


    契约那头传来一种形容不出的情绪，既躁动又沉静，似乎在隐秘着什么。


    东方慎微微躬身：“陛下，盐乃生存之基。若成，可改善饮食，凝聚民心，彰显陛下治岛之能。利岛利民，不敢不尽心。”


    克因珐莉盯着东方慎，脸上看不出情绪：“我抓你过来，你应该恨我，为什么还帮我做事？”


    东方慎回答得很自然：“既来之则安之，我相信与您相遇就是缘分，更何况我们有契约在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克因珐莉白了他一眼：“说点我能听得懂的词汇。什么是缘分，什么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东方慎换了个通俗的说法：“现在这样都是命运的安排，为你好也就是为我自己好。”


    克因珐莉若有所思，他说得条理清晰，理由充分。虽然感觉有点怪，但她没有闻到到谎言的气味，姑且信他是在为自己着想。


    半日后。


    “本王要亲自去看看。”克因珐莉站起身，“斯内克办事，本王不放心。”


    克因珐莉带着东方慎来到礁石滩上，这里的风很大，吹得克因珐莉的长发时不时糊在脸上，让她很不舒服。


    地精们已经开始叮叮当当地凿石头，石像鬼搬运着一块块巨石，场面混乱不堪。


    “太慢了！”克因珐莉不满地看向东方慎：“东方慎，我怀疑你在拖延时间。”


    东方慎立刻解释道：“陛下息怒。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指向正在徒手搬石的石像鬼，“没有工具，自然事倍功半。”


    他蹲下身，捡起一根木棍、几块石头和坚韧的海草藤蔓，听到恶龙和太子的声音，怪物立刻围拢过来，东方慎回忆着曾经学的工道知识，用木棍和石头绑出了一个两头带重物的长杆，又用木棍、藤蔓和一块扁石组装出一个带轮辋的粗糙架子。


    “此物名‘撬棍’与‘板车’。”东方慎一边解释，一边演示如何用撬棍轻松撬起一块巨石，又如何将石头搬上板车拖走。“省力数倍。”


    他挽起沾满泥污的袖子，露出线条紧实的小臂，亲自示范如何用力。手臂的肌肉和下颌线滑落的汗珠。让围观的几个雌性怪物和女妖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捂着嘴窃窃私语。


    怪物们发出阵阵惊叹，争抢着去试那工具。


    克因珐莉抱着胳膊，看着东方慎在怪物群中穿梭、比划、协调。他那份沉稳和条理，是她用龙吼和利爪无法达到的效果。


    狼人和石像鬼不再争执，地精和蛇怪各司其职。效率确实提高了。这个人类似乎真有点治理的才能，和她统治波杰岛靠力量和威慑不太一样。


    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满意情绪顺着契约传递过去。


    “斯内克！”克因珐莉扬声喊道。


    “在！我英明的陛下！”蛇怪从看热闹的怪物堆里钻出来。


    “去找岛上最好的硬木！多找点！再找几个手巧的地精，照慎太子做的样子，多做几套出来！”克因珐莉果断下令，尾巴尖因为新奇而微微翘起，“本王要看看，有了工具是不是真的能提高效率！”


    “遵命！”斯内克兴奋地滑走。


    趁着怪物们围观新工具的间隙，东方慎不动声色地走向一处稍高的礁石站定，目光似乎是在审视整个盐场的布局规划。海风鼓起他残破的蟒袍，金线绣织的蟒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契约那头，传来克因珐莉愉悦的情绪。


    “慎太子，”克因珐莉的声音带着困惑，“你画的这图，本王有些地方看不明白。”她手里拿着东方画的简易盐场规划图，指尖在那代表蒸发池和结晶池的弯曲线条上摩挲着。


    东方慎快步走过去：“陛下有何疑问？”他目光落克因珐莉的脸上，那美丽的模样，让他不自觉地晃了下神。


    “这个池子为什么弯弯曲曲，还要分这么多格子？直接挖个大坑晒海水不行吗？”克因珐莉指着图，转头对上东方慎的目光。


    “回陛下，这是为了……”东方慎正要解释，话未出口——


    “呜——！呜——！呜——！”


    一阵急促号角声，带着警示意味，从最高的那座岩石瞭望点传来。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周围的狼人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低吼。


    克因珐莉的反应最快，她的龙翼瞬间展开，巨大的恶龙形态展现出来。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看威胁，而是探出龙爪猛地攥住东方慎的胳膊。契约在身，他绝不能有事，更不能趁乱跑。她将他牢牢抓在爪中，感受到那具身体的温热和瞬间的僵硬，她才稍微安心，锐利的竖瞳立刻锁定了警报来源。


    “回龙窟！”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话音未落，巨大的龙翼已然展开，掀起狂风，她紧抓东方慎飞向龙窟方向。


    下方，怪物们如梦初醒般，惊慌失措地寻找掩体。尖叫声和奔跑声混乱不已，狼人们嗥叫着试图维持秩序。


    东方慎悬在空中，疾风刮得他脸颊生疼。他看向下方那个浅湾，眼底深处一丝锋芒悄然闪过。


    克因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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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莉的心神完全被那警报攫住。


    龙窟下方更加混乱。怪物们如同没头的苍蝇，有的往岩石缝里钻，有的抱头鼠窜。负责瞭望的石像鬼正拼命吹着一个巨大的海螺号角，另一只爪子颤抖地指向迷雾翻涌的海面深处。


    “陛下！陛下回来了！”混乱中，斯内克嘶鸣着滑到克因珐莉降落的地点，声音带着哭腔，“迷雾里有巨大的阴影在靠近！非常大！看不清是什么！”他的三只眼睛因恐惧而瞪得溜圆。


    克因珐莉松开东方慎的胳膊，将他挡在身后。她巨大的龙形身躯落地的震动让附近的怪物心安了许多。她昂起龙首，竖瞳死死锁定石像鬼所指的方向。


    “都闭嘴！退到龙窟里面去！斯内克！带他们退！”克因珐莉的声音带着强大的安抚与命令力量。她必须看清威胁是什么，是敌人就撕碎它！是船就烧成灰烬！波杰岛不容侵犯！


    斯内克深呼一口气，立刻组织混乱的怪物群向龙窟撤退。狼人则自发地在周围散开，龇着牙低吼着。


    就在这时，强劲的海风把浓雾吹散了，一个庞大的轮廓缓缓显现。


    “陛下！”一只负责瞭望的鹰身女妖尖啸着俯冲下来，“是深海巨鲸！裂魂鲨群它们把它逼到浅海了。”


    “驱逐入侵者！”斯内克嘶鸣着，第一个扭动身体冲向浅海，蛇尾搅动海水，试图干扰鲨群。


    克因珐莉的龙躯撞入鲨群中心，龙尾横扫过将几条裂魂鲨拦腰抽飞，她巨大的龙爪抓住一条条裂魂鲨，或将其捏爆，或者高高抛起，再用龙息焚烬。残余的裂魂鲨仓皇逃走。


    海面渐渐平息。那头伤痕累累的幼年深海巨鲸，发出微弱而感激的低鸣，朝着远海游去。


    怪物们沸腾了，整个海岸被他们对主宰狂热的赞美与崇拜彻底淹没。


    就在这间隙，东方慎利用盐场建设的木材石料为掩护，流窜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堆放着斯内克之前按他要求收集的部分建设盐场的物资。


    他迅速扯下一块垫在石料下的兽皮，将水壶、燧石和部分食物迅速包裹进去，用藤蔓捆扎成一个包裹，他甚至顺手抄起了地上一根硬木短矛。


    东方慎他背起包裹，握紧短矛，没有一丝留恋，那个停泊着破筏子的浅湾冲刺。他矫健的身影在乱石间跳跃腾挪，海风卷起他的蟒袍猎猎作响。


    然而，就在他距离那几艘破筏子仅有十数丈之遥时——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灼痛感，从他胸口的契约烙印处猛烈发作！如同烧红的烙铁摁进心脏，远比初次烙下时更猛烈，一股强大的拉扯力仿佛要将他整个人从躯壳里撕扯出去。


    东方慎闷哼一声，一个趔趄跪倒在礁石上，膝盖处有鲜血渗出，但他感觉不到，全部的感官都被那契约烙印带来的剧痛和淹没，这是契约在警告他的逾越行为。


    与此同时，克因珐莉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那源于契约的拉扯感和愤怒瞬间冲垮了她刚刚平复的心绪。


    那是蓄谋已久的逃离。


    “东——方——慎！！！”


    一声尖厉龙吟炸响在波杰岛的上空，克因珐莉那双燃烧着怒焰的竖瞳，穿透了距离，狠狠盯着那个正试图爬上筏子的渺小身影。


    巨大的龙翼展开时发出尖啸，克因珐莉朝着东方慎，俯冲而下。


    东方慎甚至能感觉到背后几乎要将他掀飞的气流！契约反噬的剧痛疯狂撕扯着他的意志和身体，让他的动作迟滞僵硬。冰冷的海水拍打着他的小腿，那艘近在咫尺的筏子，在狂风中摇晃，随时会都被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