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路上雾慢慢散了，天渐渐亮了些，不过依然阴沉，整个校园笼罩在一层阴影之下。项纨抬头一看，黑云压得低低的，看上去像是要下大雨。


    她加快脚步回到寝室。


    开门，发现三人都起来了，听见她这边的动静，纷纷看了过来。站在阳台洗脸的谢晓彤探出个脑袋，擦掉脸上的水珠，问：“丸子，你一大早跑哪儿去了？”


    项纨：“去校门口看了看。”


    谢晓彤睡了个整觉，精神了许多，说话的中气都变足了，听说她去了校门口，好奇：“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项纨把自己所见告诉她，谢晓彤表情有些沮丧，叹了口气：“看来是真出不去了。”


    “废话。”于露把两人的话听在耳朵里，“与其想什么出不出去这些不切实际的，不如想想今晚又会被分到什么鬼课程。”


    说着，她拎起放在桌上的牛皮纸袋，走到项纨面前。


    “项纨，把你的热水卡借我用用。”见项纨斜了她一眼不说话，于露又补充道：“不白用你的，我用这份物资跟你换。”


    算上在附加题里的时间，于露好几天没洗澡了，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精神□□的双重折磨。


    项纨看了眼她手上的物资。


    也算是一种进步吧，至少还懂自己没有义务白借热水卡给她了。


    项纨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水卡，递出去又收回来，于露的手接了个空，不满地瞪她一眼：“你这是借还是不借？”


    “借，”项纨说，“不过里面的钱不算多要省着用，你只能刷一次。”


    “一次怎么够，我还要洗头……”于露嘟囔着。


    项纨把手一收：“那你别洗了。”


    “别！”于露赶紧拽住她的胳膊，“一次就一次。”大不了她等会儿再偷偷刷一次。


    项纨看穿她的心思，毫不留情：“别想偷偷刷，我听着的。但凡听到你偷刷，我可不管你头上有洗发水还是身上有沐浴露，直接拔卡走人。”


    “你！”于露咬牙切齿，内心挣扎了片刻，放弃抵抗，“一次！就一次，给我！”


    项纨把卡给她，接过她手里的物资，于露钻进卫生间里洗澡，项纨拆开牛皮纸袋，拿出里头的压缩饼干拆开一袋啃了起来，当今天的早午餐。


    谢晓彤坐到她旁边，拿了块儿面包开始吃，才咬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就没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项纨察觉到她有心事，咽下嘴里的饼干，歪头看向她：“怎么了？”


    谢晓彤盯着手里的面包，一张脸上写满了“愁”字，她说：“倒也没什么，就是来参加个毕业典礼，结果回不去了，恐怕我妈他们现在在家里都要担心死了。”


    “也不知道我妈见不着我会不会失眠，她睡眠质量一向不太好……”谢晓彤失神地盯着手里的面包，喃喃了两句，忽然想起什么，面色一僵，抬头有些内疚地看向项纨，“对不起丸子，我只是——”


    死嘴，说这么快！


    因为项纨是孤儿，谢晓彤平时几乎很少在她面前提起父母亲人的话题，就是怕她难过，但今天她实在是没忍住，就一时嘴快了……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项纨拍了拍她的胳膊，安抚道：“晓彤，我知道你从前都是可以在我面前避开不谈这些，不过我真的没关系，你想说就说，没什么好避讳的。”


    谢晓彤一下靠倒在她肩膀上，声音带上些哭腔：“丸子，我想我爸妈了……”


    项纨动作温柔的在她背上轻轻拍着，安慰她：“虽然我们现在暂时出不去，不过也不用太担心，你看看你手机上的日期。”


    谢晓彤抹了抹眼睛，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看清上头的日期，一下子从项纨的肩膀上弹开：“卧槽！”


    手机上的日期赫然停留在6月20日，依然是毕业典礼当天！


    “这……”谢晓彤皱眉，“这日期居然没变。”


    项纨点头。


    其实她在第二天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手机上的时间正常流动，可第二天起来，日期却依旧停留在6月20号。


    所以她今天起来的第一件事也是看时间，发现果然如她想的一样，她们停留在了6月20号这天，无论时间怎样流逝，第二天醒来，仍然是6月20号。


    “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谢晓彤感慨了一句，不过想到从毕业典礼开始到现在经历的这些离奇事件，忽然又释怀，似乎停留在这一天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所以啊，别难过，没准儿在你爸妈眼里，这会儿典礼恐怕都没结束呢。”项纨开玩笑道。


    谢晓彤赞同地点点头：“有道理！”


    两人正说着，手里的手机连同于露放在桌子上的还有床上一言不发的白心月手里的一块儿传来消息提示音。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低头解锁自己的手机。一看，果然是通知消息。


    “下一堂课的课程表出来了！”谢晓彤低呼。


    于露刚好洗完，包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就听到这个噩耗，也顾不上擦头发了，立刻飞奔到桌子边上拿起自己的手机查看。


    项纨仔细查看自己手机上的这条消息。


    「致我最亲爱的同学们，


    请所有同学于明早八点整，准时抵达自己的教室参加本门课程


    课表——戏剧影视文学


    迟到者，后果自负。」


    “居然没有活动范围的限制了？”谢晓彤最先注意到。


    于露：“对啊，上次还仅限在寝室范围内，这次居然没有限制了。”


    大概是圈在小圈和大圈里没本质上的区别，反正她们也出不去，或许幕后的那只手乐意给她们一些在它控制范围内的自由，享受从指缝里露出一点好处就叫她们欣喜的感觉也未可知。


    坐在床上的白心月弱弱地问道：“那这次大家的课程是什么？”


    于露和谢晓彤如梦初醒，这才想起来每个人的课程是不一样的。


    于露仔细看了眼手机，两眼一黑：“我的是古代文学史……”联想到上堂课全靠项纨带飞，于露充满希冀地看向她，“项纨，你是什么？”


    项纨语气平淡：“戏剧影视文学。”


    咔嚓。


    是于露心碎的声音。


    “太好了丸子！我也是戏剧影视文学！”谢晓彤有些兴奋地一把环抱住她，原地蹦了两下，“祈祷祈祷祈祷我们能在一个教室！”


    于露扭头看向上铺的白心月：“你呢？”


    白心月看了看自己的手机，说：“我也是戏剧影视文学。”


    于露不淡定了。


    “草，什么破安排，就针对我一个人！”她踹了旁边的凳子一脚，眼看着大小姐的脾气又上来了。


    “露露，冷静冷静！”谢晓彤赶紧安抚。


    于露咬着嘴唇，实在没办法冷静：“这叫我怎么冷静？一个寝室就四个人，三个人的课一样，那我一个人去上那什么破文学史岂不是完全孤立无援的状态？”


    想到上一堂课，也是孤立在外的傅小雅的下场，于露整个人都不好了。


    项纨听懂了她的逻辑，皱了皱眉：“能顺利完成课程不是靠人多。”


    “但至少还有个人数优势啊！”于露不认同道。


    项纨：“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傅小雅是没有顺利出来，那岳琪和宋宇不也没出来？”


    “最要紧的是带上脑子。”


    于露一噎：“我……”


    “教室安排出来了，快看！”谢晓彤的声音打断两人的对话，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回到手机上。


    “我在一教，406。”谢晓彤看了一眼，“丸子，你呢？”


    项纨低头扫了一眼，说：“我也是406。”


    “小白呢？”谢晓彤回头问白心月。


    白心月：“我也一样。”


    谢晓彤最后小心翼翼地看向于露，问：“露露，你呢？”


    于露板着脸：“一教206。”


    谢晓彤连忙宽慰：“至少都在一教，咱们还能同路过去！”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于露闷闷地转过身，默默擦起了头发。


    谢晓彤知道这个时候再多说只会让于露心里更不舒服，于是也不再多话，默默凑到项纨身边，小声问她：“丸子，你说下堂课会很难吗？”


    项纨摇摇脑袋：“不知道。”不过按正常逻辑来说，任何课程的难度都是递增的。


    “那露露她……”谢晓彤还是有点担心即将独自行动的于露。


    项纨自认自己已经尽到自己作为一个室友的提醒义务，没接谢晓彤的话。


    谢晓彤叹了口气，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就这么在低气压里度过了一天，第二天几人的闹钟准时响起。


    迅速洗漱完毕，四个人还是早早地出了门，不过这次因为都在一教，离寝室不远，她们几个也没有提前太多时间。


    抵达一教，到了二楼，于露就要和几人分开行动了。


    “露露，稳住心态，没问题的。”谢晓彤给她鼓劲。


    于露看了眼三人，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转头，朝206教室的方向走去。


    目送她的身影远去，项纨率先收回视线，抬脚继续往楼上去：“走吧。”


    三人继续上了两层，来到四楼。


    406的方向和206是一样的，都在右手边。


    等三人来到教室附近，发现已经有六个人等在教室门口了。


    项纨看着姿态各异蹲守在教师门口的人，略微皱了皱眉。


    这次这堂课的人这么多的吗？


    见又有人过来，等在门口的人纷纷朝她们这边看过来。项纨看见最前面那个，眼皮眨了眨。


    陆舸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嘴角扯出一个冷笑，“项纨，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连续在两堂课上碰到，这概率也是没谁了。不过项纨丝毫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坦荡地扫了他一眼，然后无视了他。


    陆舸：……


    她这态度成功点燃陆舸的怒火，正想呛她两句，站在他身后的女生忽然探出半个身子，惊讶地看着她：“项纨？”


    项纨她们几个这才注意到被高大的男生挡住的宋菲菲和凌娜。


    谢晓彤和隔壁寝室那几个稍微熟一些，见到她们，也有点惊讶：“宋菲菲，凌娜，你们也在这间教室！”


    “对，”宋菲菲说，“我和凌娜被分到这堂课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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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她的视线不自觉地看项纨的方向，“你们三个竟然分到一起了吗？”


    谢晓彤：“嗯嗯。”


    宋菲菲用一种可惜的语气：“那于露不是一个人，那也太倒霉了。”


    “哎，别提了。”


    宋菲菲突然想到刚才陆舸和项纨打招呼，回头看向他：“陆舸，你认识项纨？”


    陆舸：“……认识。”


    项纨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最后停在宋菲菲身上，问她：“你们也认识？”


    宋菲菲笑了笑，说：“没有，刚才我俩来得早，就和这几位互相自我介绍认识了下。哦对，你们也来认识一下吧。这个是陆舸，陆舸和项纨既然已经认识了，我就不多介绍了。”


    项纨和陆舸对视了一眼，谁也没说话。


    谢晓彤和白心月到底还是对项纨有些了解的，见她这副样子，心里多多少少明白她跟这个陆舸恐怕关系不是太好。


    宋菲菲指了指另外一个染了一头金色头发戴着鸭舌帽的男生，说：“这是法学系的路枫。”


    外形跟学法不太沾边的路枫朝着项纨他们几个挥了挥手，热情地打招呼：“你们好。”


    谢晓彤和白心月也朝他挥挥手，三人都回了一句“你好。”


    宋菲菲又指了指另一个穿着白衬衣休闲裤，头发输得一丝不苟，戴黑框眼镜的男人：“这是外语系的葛耀。”


    葛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朝几人礼貌点了点头：“你们好。”


    “你好你好。”


    宋菲菲拉着凌娜走到三人身边，给几人介绍：“这是我们文学系的妹子，项纨、谢晓彤和白心月。”


    “菲菲，那个站在栏杆边上的是谁？”谢晓彤注意到宋菲菲介绍漏了一个，问道。


    宋菲菲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压低了些声音：“那个啊……那个我也不认识，刚才我去打招呼，这人有点高冷，不爱搭理人。”


    项纨也看了过去。


    那人侧站着，只能看见一张轮廓很优越的侧脸，短碎发，身形挺拔，目测身高一米八五左右，穿着一身再简单不过的无袖上衣和工装裤，手臂上流畅但不夸张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


    似乎察觉到这边有人在看他，对方转过身来，项纨看清了他的正脸。


    果然，是一张站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注意到他存在的脸，难怪谢晓彤会单独问到他。


    只是……


    项纨盯着男人的脸，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妈呀，好帅！”看清了对方的正脸，谢晓彤低声感叹。


    宋菲菲点点头，认可道：“没错，就是太高冷了，这种高岭之花很难搞的。”


    项纨：？


    这两人敢不敢再心大一点，马上就要开始上课了，还有心情在这儿探讨帅哥。


    谢晓彤又偷偷往那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忽然抓住项纨的袖子，语气紧张起来：“丸子！他往这边来了！”


    项纨看过去，果然，那男的朝她们的方向走了过来，但是……项纨总感觉他在看自己？


    是错觉吧。


    不对……好像不是。


    看着站定在自己面前，一步之遥的男人，项纨有点懵，不过离得近了，项纨看着他这张脸，更觉得在哪儿见过了。


    “是你。”对方开口，声音清冷疏离。


    而他一说话，项纨终于想起来了——是昨天在学校大门口遇到的那个男人！


    宋菲菲见刚才自己怎么搭话都不理她的人竟然主动跟项纨说话，有些尴尬，问项纨：“项纨，你们认识？害，早知道你们认识，就该让你给大家介绍一下的。”


    项纨皱眉看了宋菲菲一眼，说：“不认识。”


    宋菲菲满脸疑惑：“那……”


    “只是见过一次。”


    宋菲菲“哦”了一声，笑着调节气氛：“嗐，既然都见过一次，那也算是认识了嘛。帅哥你是哪个系的，叫什么名字？待会儿大家就要开始下一堂课了，互相认识一下，进去也能有个照应嘛。”


    沉默。


    男人似乎没打算回答她的问题，宋菲菲搭话再次以失败告终，凌娜拽了拽她的袖子，她尴尬地退了一步。


    项纨把宋菲菲的动作看在眼里，有些不悦地扫了对面的人一眼：“她在跟你说话。”


    男人表情不变，语气冷淡：“我听见了。”他忽然话锋一转，“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项纨被他问得一愣，反应过来之后，脑子里窜出一股无名火，“出于礼貌，问我的名字之前，是不是该先报上自己的大名？”


    对方默了两秒，在项纨以为按他这个德性估计会选择无视自己的时候，他开口了。


    “厉仞。”他说，“厉害的厉，万仞的仞。”


    这名字……听上去倒是挺符合这个人生人勿近的调性。


    “你呢，哪两个字？”他再次开口，似乎对项纨的名字有一种莫名的执着。


    “……项羽的项，”项纨停顿了一秒，抬头对上他的眼睛，“纨绔的纨。”


    “项纨……”他默默地念了一遍，抬眼的时候眼里似乎有些别样的情绪，对比之前一汪死水般的眼神格外明显，“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