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浪头(一)

作品:《骇客小姐不卖脑子[赛博]

    “浴衣是一种轻便的和服,穿的时候记得左襟压右襟,这里是腰带——”


    “你等等。”诺曼按住那条银蓝色的腰带,眉头皱得死紧:“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什么问题?”


    林真把手臂伸到诺曼手边,比了一下肤色。


    “你和药师差不多白,你还可以换脸。有什么问题?”


    “我是说我陪你去,但我没有说我来扮演药师。”诺曼站起身,拿起浴衣往肩膀上一按,一脚踩上矮桌。


    浴衣下摆刚到他的膝盖,露出修长有力的小腿和四十五码的作战靴。


    “你自己看看,这能合适吗,啊?”诺曼低头问道。


    林真想象了一下画面,一米六的药师,一米一的腿。


    她捂住脸:“可能药师今天吃了太多写着‘吃我’的小蛋糕。”


    “什么小蛋糕,加了生长剂的吗?”诺曼把手里的浴衣直接盖在她头上。


    林真抓着浴衣,从底下露出脸来:“干什么?你要我穿啊?”


    “你说呢?”


    浴衣是蓝黑色的,宽大的袖口与下摆滚着两圈银白的樱花。宽腰带上织着银色的海浪纹路。


    药师跪着帮林真将腰带收紧、打结,又仔细地把结挪到右侧,捋平褶皱。


    “好了。”她轻声道,打开妆盒。


    林真低头让她描绘妆容,等到画完最后一笔,她睁开眼,神色全变了:“头发不用麻烦了,给我一根簪子就好。”


    药师拿来一根黑色的木头簪子。


    这簪子也不知道是乌木还是檀木,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末端的机关一按,前头就探出一根银针。


    “有毒?”


    “TTX。”


    “河豚毒素。”林真了然。


    她看了药师一眼,手指翻飞,三两下将头发绕成一个简洁利落的发髻,簪子一转一挑,稳稳固定。


    接着,她缓缓起身,走了两步。


    诺曼正靠墙坐着休息,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评价道:


    “凑活吧,七十分,但是你连话都不说,人家怎么信——”


    林真回头,眼尾的红色一扫:“怎么?”


    诺曼剩下的半句话就卡住了,他咳了一声,贴着墙站起:“……没有你平时顺眼。”


    “我也这么觉得。”林真从他手里抽走匕首,撩起浴衣下摆,露出里头紧身的长裤。


    她将匕首插进大腿外侧的皮套中,动作利落、毫不遮掩,倒显得别过脸去的诺曼有些多余了。


    如药师所说,常七爷的人在六点准时到了。


    黑色的轿车在门廊前停下,驾驶座的车门“咔哒”一声打开,一个光头男人跳下车来。他的右手和半边胸膛都是冷光森森的金属义体,胸口刺着龙蛇缠绕。龙嘴中那颗墨绿的珠子,正好纹在他的喉结上。


    他走到后座,正要拉开车门,忽然看见门廊下站着两人。除了药师,还有一个陌生的高个女人。


    光头停下动作,问道:“药师,请问这是?”


    林真没动,眼锋扫过去。


    感谢莫恕送来的高科技美瞳,她的左眼已经变成了纯白色。


    纯白眼珠没有瞳孔,反射出血红的霞光。


    那种非人的感觉,让被盯上的人头皮发麻。


    她居高临下地睨了光头一眼,从鼻子里吐出一个不耐烦的音节:


    “嗯?”


    光头像被电了一下,立刻低头鞠躬,语速飞快:“您请您请。”


    诺曼跟在林真身后,一身黑衣。他已经换上了一张中性的面孔,头发扎在脑后,神情冷淡。


    “我是木下小姐的助手,也是保镖。”他说。


    光头顿感压力山大:“我们自然会保证药师的安全。”


    “药师安不安全,我说了算。”诺曼说道。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把细长的军刺已经贴上了光头的喉咙,“再废话,我把这颗珠子给你剜下来,塞你嘴里。”


    喉咙处的寒意让光头瞬间变了脸色。他拼命仰起头,脖子上青筋突起,连口水都不敢吞。


    另一边,林真看到这一幕,勾起嘴角,抬脚上车。


    浴衣的黑色下摆擦过车沿,衣角的樱花无声落下。


    黑车像摩西分海一样穿过街道。街角的秃鹫纷纷低下头去,醉汉们的争吵声也戛然而止。可也有醉到不行的人,叉着腰冲着黑车破口大骂常老七的祖宗。


    一旁,调酒师眼神一变,快步上前,手里的冰锥一闪。


    那个人就软软地倒下去了。


    调酒师拔出染血的冰锥,横在肩头,朝黑车低头致意。


    林真收回目光。


    车子进入了一片灯光明亮的区域。


    这就是黑街的中心,常七爷的地盘。


    赌场,赛狗,风月馆,拳台。欲望的四大祭坛。


    你可以在这里一夜暴富,也可能一出门就被拆成一地碎片。


    黑车经过拳击场的门口,血红色的彩灯刚刚亮起,电子告示牌还是黑色的。


    林真突然抬起手。


    光头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个动作,立刻问道:“药师?”


    诺曼开口了:“药师对今晚的拳赛感兴趣。今天谁上台?”


    “今天有重量级的比赛,这个月刚出的黑马,‘野人’,挑战拳台的常胜将军‘暴熊’。”


    意识链接里,林真对诺曼说:你猜对了,接着问。


    ——当然。诺曼回复道,接着开口:“黑马?又要骗一波人下注了?”


    光头压低了声音:“不不不,这次可不一样。既然药师有兴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七爷说‘暴熊’在这个台子上待了太久了,需要给新人腾腾位子了。”


    “他能愿意?”


    “呸,七爷捧着他,他就是暴熊,七爷不捧他了,他就是死熊。药师要是看上什么器官,尽管和七爷说,热乎的今晚就给你上来。”


    “别废话。拳赛什么时间。”


    怪不得能当保镖呢,药师一句话没说,她倒能看出一堆话来,光头心里腹诽,可脸上还是挂着笑:“再过一个小时。药师还有什么想问的?”


    “想来常七爷也不介意,今天药师小玩一把吧?”


    “自然,自然。”光头抽出两张黑卡,递给诺曼:“VIP包厢,七爷祝药师玩得尽兴。接下来的事,也请药师多多上心了。”


    车子开过了拳击场。在周围的一片灯红酒绿中,一栋黑色的建筑拔地而起。这座建筑四四方方,没有窗户,如同一块巨大的金属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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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头将车开到建筑后头,贴着墙停好,然后用力拍了下方向盘。


    “嘟——”


    鸣笛声传出老远。


    建筑外墙上,“啪”得一声弹开一个手掌大的观察窗。


    “赖头蛇,来啦?”里头有人拖着调子问。


    “那可不,两位贵客。”光头忙不迭地应道。


    蓝光从观察窗里照出来,缩成三束,停留在光头、诺曼、和林真的左耳处。


    林真戴着药师的芯片,诺曼戴着不知道哪一个手下败将的芯片。


    里头那人确认了身份,叮嘱了一句“枪不能带”,打开了机关。


    车子停着的地面开始缓缓下降,沉入地下。


    随着车辆停稳,周围亮起冷白的灯光。


    光头舔了舔后槽牙,正想献献殷勤,就看见那个保镖已经帮药师拉开了车门。他动作一顿,心里直翻白眼,也懒得下车了,索性窝在座椅里,眼珠子盯着后视镜,视线黏在林真身上。


    天知道女人怎么能长成这么一副身段,那么细的腰,那么薄的肩。那浴衣穿得也忒挑人,走一步就晃一下。真不枉他酒也不喝,跑来干司机的活儿。


    突然,一把军刺“叮”地一声刺在后视镜中央。


    玻璃炸开网状的裂纹。


    光头的瞳孔一缩,正对上那个黑衣保镖的视线。


    他的脖子一凉,赶紧摇上车窗。


    破碎的后视镜里,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远了。


    光头低声啐了一口,嘴里骂道:“妈的,两个娘们儿,迟早,迟早——”


    可他“迟早”了半天,也没憋出下半句,好像那军刺还搁在他脖子上似的。


    林真按照药师画的地图往前走。


    地下空间是长方形的,每一个角上都设置了值班室。里头传来喝酒打牌声,甚至还有呻吟声。


    长方形的四条边上紧密地排着狭小的牢房,里头黑洞洞的。


    林真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一间间牢房,希望能找到安恬他们。


    “林真。”脑子里,诺曼的声音突然响起,“我们到了。”


    长方形的中间,是一片手术室。手术室的玻璃幕墙正对着牢房,向囚徒们展现着他们的结局。


    “诺曼。”林真轻声说。


    “我在。”


    林真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走向手术室。芯片读取,玻璃门自动打开,冷气扑面而来。


    她一步一步往里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玛莎苍白如大理石的脸映入她的眼睛。她的头盖骨已经没有了,换成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里头,脑子只剩下一半,苍白的,像是一团洗干净的鸭肠,浸泡在无菌液体中,缓缓蠕动。


    诺曼在意识链接里听到林真发出一声尖叫。他赶紧看向林真。但林真的脸上,却没有半点波澜,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他确信自己听到的不是幻觉,犹豫片刻,还是问道:“你还好吗?”


    林真没有说话。她死死咬住了自己的舌尖,直到尝到血的味道。


    她将血腥味尽数咽下,对诺曼点点头。


    诺曼走到她身后,默不作声地帮她脱下右侧的衣袖,绑在腰带上,露出右臂和里头白色的裹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