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晴安这一觉睡得极沉，仿佛要将连日亏欠的眠憩一次补足。


    朦胧中似乎听见翠雀轻声唤她，催她起身用些饭食，可她眼皮重若千斤，含糊地嘟囔了几句，翻个身便又坠入梦乡。


    再睁眼时，窗外已是黄昏时分，暖橙色的余晖透过窗纱，给屋内陈设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边。


    她撑着手臂坐起，只觉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般酸软，精神倒是养足了。


    翠雀听见动静，忙掀帘进来，见她醒了，脸上才露出放心的神色：“夫人可算醒了！定是饿坏了吧？翠雀让厨房一直温着几样您爱吃的菜，这就端来。”


    武晴安揉了揉惺忪睡眼，笑道：“还是你了解我。”


    用饭时，她硬拉着翠雀一同坐下。


    翠雀一边布菜，一边小心翼翼地道：“昨夜侯爷来寻过夫人，那时您已睡沉，我便没让他进屋。”


    武晴安夹了一筷子清蒸黄花鱼，只淡淡“嗯”了一声，赞了句：“这鱼火候正好。”


    翠雀见她神色如常，才又接着说：“今儿天还没亮，侯爷又来了，在外头廊下站了足有几个时辰，后来宫里来人宣召，才匆匆去了，至今未回。”


    武晴安点了点头：“他昏睡这几日，朝中定然积压了不少事，总需亲自去禀明圣上。”


    只怕此次荀家兄弟少不得要费尽心思编撰一套圆满的说辞，方能打消天子的疑虑。


    “夫人……”翠雀试探着问，“若侯爷回来要见您，您见是不见？”


    武晴安放下筷子，拿起帕子拭了拭嘴角：“同住一个屋檐下，躲是躲不开的。他要见，我还能拦着不成？”


    翠雀想起荀野昨夜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道：“翠雀瞧着，侯爷像是……像是神思清醒了不少，眼神与初醒时大不相同，怕是知道自己做错了，急着想跟夫人赔罪呢。”


    武晴安只轻轻“哦”了一声，脸上瞧不出什么波澜。


    翠雀歪着头，大惑不解：“说来也怪，侯爷平日里何等沉稳的一个人，处事井井有条，偏偏一遇上夫人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时而冷若冰霜，时而……又这般小心翼翼的。”


    武晴安眼皮都未抬，随口道：“谁知道呢，或许是有什么大病吧。”


    翠雀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就夫人您敢这般说侯爷。不过夫人，这回可不能轻易原谅侯爷，定要让他好好吃些苦头，长长记性，看他下回还敢不敢这般对待夫人。”


    武晴安却只是扯了扯嘴角，可眼底却并无笑意，反而忧心忡忡。


    翠雀只当她是提起侯爷心中不快，忙又夹了块鲜嫩的鱼肉到她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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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渐浓，武晴安睡足了，此刻毫无倦意。


    打发了翠雀去歇息后，她百无聊赖地摆弄起荀星阑送来的那些新奇玩意儿。


    其中一盏皮影走马灯做得极为精巧，她点燃内置的烛台，灯影转动，光影流转，在她略显清减的脸庞上投下变幻的图案。


    正看得出神，鼻尖忽然萦绕上一缕极淡的、熟悉的沉水香气。


    武晴安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却仍装作浑然未觉，只专注地看着灯影，仿佛那是什么绝世奇珍。


    她原以为身后那人会出声，或是自行离去。


    不料，那抹浅淡的气息一直都未消散。


    他只是静静地立在阴影里，默不作声，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像是生怕扰了她的兴致，极力削减着自己的存在感。


    时间一点点流逝，武晴安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道目光，灼热又带着小心翼翼的探询，让她如芒在背，先前那点摆弄玩意儿的闲情逸致早已消散无踪。


    她轻轻吹熄烛火，将灯搁在一旁，目不斜视地走向床榻。


    那沉稳的脚步声立刻跟了上来，如影随形，默默跟在她身后。


    她始终不予理会，手腕却被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握住。


    武晴安脚步一顿，蓦地回首，清冷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刃，直直刺向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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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人。


    荀野触及她眼中的寒意，像是被火燎到指尖，倏地松开了手。


    昏暗的烛火下，他立体的五官半明半暗，长长的眼睫垂着，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那欲言又止的模样，透出几分与他身份极不相符的无措和委屈，活像个做错了事却不知如何弥补的孩子。


    武晴安却只是漠然收回视线，转身坐在床沿，抬眸看他，眼神疏离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分明是在下逐客令。


    荀野非但没走，脸上反而绽出一个乖巧的笑容。他快步走到她面前，见她眉头蹙得更紧，便顺势半蹲下身，以一种近乎仰视的、带着明显讨好意味的姿态握着她的手，声音温柔又轻缓。


    “夫人，昨日是我不对，我给你赔罪，好不好？”


    武晴安猛地抽回手，声音没有半点温度：“我要休息了。”


    “我听林崇说你今日睡了一整天，此刻应该还不困吧？”他试着找话题，语气小心。


    武晴安轻哼：“怎么？又让林崇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呢。”


    “没有，绝对没有！”荀野急忙否认，“我只是……只是想在你醒来的第一时间就能见到你。”


    他再次尝试去握她的手，这次用了些力道，没让她轻易挣脱，语气诚恳的说道：“绵绵，是我错了，我昨日不该用那样的态度对你……我当时记忆混乱，言行并非出自我本意，我不敢求你原谅，但你能不能别生气？”


    武晴安用力想抽回手，却被他牢牢握着。


    荀野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眸光灼灼地看着她：“你要还是生气，要不再打几巴掌出出气？”


    手抽不回来，武晴安只能不满地瞪着他：“松手。”


    荀野坚持不懈道：“那你答应我，别生气了，生气伤身体。”


    武晴安咬了咬牙：“你现在这样，只会让我更生气！”


    荀野眼神一黯，这才缓缓松开了手。


    “出去。”武晴安的话语简洁而冰冷，不留丝毫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