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陆凌起床后，随便套了件常服，用布巾将头脸都裹住，这是卫星城人最常见的装束，既遮阳又挡风沙。


    她去了城外感染区，在那里待了一整个白天。


    日落时分，陆凌拎着两个黑色大袋子回到了卫星城边缘。


    她没回家，而是去了隔离区和外城交界处的黑市酒吧。


    挨着交界处的地方是隔离区的‘商业街’。


    各种旧材料拼凑起来的‘房子’，歪歪扭扭分列两旁，勉强空出能过三、四人的小道。


    人很多，蒙着脸行色匆匆的人占了一半多。


    入夜后，感染区更加危险，许多的钨骨猎人会选择暂居隔离区，省钱又方便。


    住城内，第二天早上他们还得排队出城，白白浪费时间和金钱。


    陆凌一手拎着两袋子，另一只手握着短匕，目不斜视地朝街道的尽头走去。


    蹲着、坐着在地上的人一伸头就能看见陆凌的大袋子，看得他们双眼发亮。


    狡黠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看见她手里的短匕和满身的煞气。


    头一缩：惹不起！


    街道得尽头是一栋红砖砌的大平房，房子的门和窗都被厚厚的编织毛毯挡着，隐隐约约从里面透出些光亮和嘈杂声响。


    陆凌撩开毯子，一阵浊气扑面而来。


    昏黄的灯光下，一群酒鬼端着酒杯醉生梦死，用勾兑的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经。


    陆凌当然不是来喝酒取乐的，她向来对这种花钱伤身的事没啥兴趣，她是来卖东西的。


    黑市酒吧是隔离区最大的收购商，许多钨骨猎人都在这里处理战利品。


    陆凌高举着塑料袋，小心翼翼地在人群缝隙中穿梭，到了吧台，轻轻放下袋子，用食指关节敲了敲木制桌面。


    “笃笃！”


    全场唯一穿着体面的老板兼酒保，正背对着陆凌专心擦拭着手中的玻璃杯。听见敲击声，他放下玻璃杯转身，用桌边的白色布巾擦了擦手，朝陆凌问：“小陆啊，带啥好货来了？”


    陆凌答：“灼蜂蜂巢，两个完整的，蜂蜜都还在。”


    她打开了其中一个口袋，金灿灿的蜂巢露了出来，还有些蜂蜜不小心流了出来，散发出甜腻的香味。


    酒吧老板低头瞅了眼，马上吹了声口哨，“好东西啊，我收了，3000α币1个咋样？”


    “4000。”


    “3300，不能再多了，你知道的我出价，整个隔离区最公道的。”


    “3700。”陆凌伸手拎起塑料袋，作势要走。


    这奸商出价一次比一次过分，真当她没地方卖是吧。


    “3600、3600行不？小陆你也不能让我一分不挣是不？”酒吧老板一看她这架势，赶忙拉住塑料袋一角。


    陆凌盯着他眼神微冷，他讪讪一笑，收回了白白胖胖的手。


    3600还算公道，陆凌松了口也松了手：“可以，你验验货。”


    “哎呀，我两谁跟谁，我还不能相信你吗？”嘴上说着客套话，酒吧老板手上的动作却半点不含糊。


    两个袋子都被他打开，精明的双眼朝缝隙里扫了好几下，才满意地将两个塑料袋收下吧台。


    他掏出一把半旧的纸币，用食指抹了把湿抹布，仔仔细细地数了两遍。


    数完，他把钱往陆凌方向一递，“喏，6200你也数数看。”


    陆凌接过钱，一张一张看过，不慌也不忙。离开这个吧台，要是有少钱或者□□，这奸商绝对不会认账。


    酒吧老板点了根卷烟，悠闲地看着陆凌数钱，状似无意跟她闲聊。


    “小陆，你是不是快一阶了？”


    “嗯。”


    “小小年纪，实力很不错的嘛。”


    “还行。”


    “叔看你这三天两头来卖感染物，手头是不是有点紧？”


    “还行。”


    “我看你手头......”肯定紧。


    酒吧老板沉浸在自己的话术中，没想到陆凌根本不接茬，直接语塞。


    陆凌数完钱，从胸口抽出来个小塑料袋裹住，又塞了回去，把拉链拉到脖子，拍了拍。


    遮得严严实实，她很安心。


    “有啥事直说，别整天拐弯抹角的。”这奸商每天无利不起早，才不会浪费口水跟她闲聊。


    “哈哈哈，我看小陆你也是个爽快人，叔直说了。”老板悄悄看了四周一眼，故弄玄虚地压低嗓音，“地下钨骨格斗有兴趣不？”


    老板这架势，陆凌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秘密，搞半天就这？


    人类天性就喜欢未知和刺激，卫星城管的严，灰色产业并不发达。


    隔离区就不一样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产业遍地开花，黑市、地下格斗甚至是人口贩卖都屡见不鲜。


    酒吧老板不是第一个要介绍她去地下钨骨格斗的人。


    陆凌挑眉，心想拉人去地下钨骨格斗，都是条产业链了吧。


    她从来都清楚的知道得到必先付出，也从不相信废土还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对于地下钨骨格斗这种拿命换α币的行为并不感兴趣。


    这次，却不一样。


    沉默片刻后，陆凌说：“给我个第一基地的联系方式。”


    “第一基地？对了，你的年龄和实力应该还在上学，确实是应该在第一基地。”酒吧老板是个察言观色的好手，见陆凌露出意向，立刻从兜里掏出一张卡片递给她。


    陆凌接过，扫了一眼，上面是一个地址，她将卡片收好，对老板道了声谢。


    “小事小事，不用客气。”酒吧老板笑呵呵的，圆润的脸庞显得越发和气，“卡片是入场的凭证，记得收好。”


    “老板......”陆凌有些不确定究竟要不要开口问关于清除剂的事。


    可要是不问，卫星城还有哪里能给她答案。


    她很清楚，正常渠道永远只会有一个说法。


    “嗯？小陆你说。”做了两笔生意的酒吧老板心情正好，不介意为迷茫的年轻人解答疑惑。


    “对清除剂失效的人，还有救吗？”谈起这个话题，陆凌搭在台面上的手不自觉握成了拳。


    “清除剂失效啊，家里人年纪大了？”


    “嗯。”


    看见陆凌如此紧张，酒吧老板脸色一正，语气十分郑重：“清除剂失效这件事，在地面基地是没救的。一旦失效，距离‘锈蚀’失控，短就两三年，长就五六年的事。”


    “不过，在浮空第一基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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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肯定不是绝症。至少我就听说不止一例，有很多大人物感染失控后还寿终正寝了。”


    “你要是有心，就去第一基地的黑市买个信息问问。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价格肯定不低，治疗的药也不是谁都有资格买。”


    ...


    夜晚，土坯小屋里，陆凌用干净纱布沾水处理着一些细小的伤口。


    感染区植被茂密，掏蜂窝的时候难免会遇到一些难缠的感染植物，身手再快，也躲不过遮天蔽日的枝叶藤蔓。


    感染植物造成的伤口，如果不清理，愈合速度很慢，如果不及时处理，很容易失血过多。


    陆凌将伤口仔细擦洗干净，清理干净的瞬间，伤口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十几秒后就只剩下一道白白的痕迹。


    显然，这愈合速度异于常人。


    陆凌是个钨骨异能者。


    跟酒吧老板交谈的时候，她并没有全盘托出。


    她不是快一阶，而是已经是一阶了。


    不到十八岁自然觉醒的一阶，放在哪里都称得上一句天才。


    然而，陆凌却觉得这并不是件好事，草根出生却天赋异禀，大多数人最后都只会沦为财阀的走狗和打手。


    她并不想当一个工具人，有段时间甚至宁愿自己没有钨骨。


    钨骨，是‘灾厄’的礼物。


    全球感染变异后，一部分人类展现出了超乎常人的战斗力


    她/他们骨骼和皮肤格外坚硬，堪比旧世纪最坚固的合金。


    她/他们的力气也异于常人，能打碎感染兽的头骨。


    研究发现这部分人的血肉和骨骼都充斥着一种特殊的金属元素。这种金属熔点极高、质地坚硬、颜色偏黑，因此被命名为钨。


    又因其大多数凝聚在骨头里，就将拥有异能的人称之为钨骨战士。


    数十年间，无数人修行探索，人们发现通过战斗和修行，体内的钨会增加，甚至能够外放。


    按照运用程度，目前大概可以分成五阶。


    一阶：骨肉强化。身体骨骼和皮肉强化，媲美最坚固的合金，各项机能大幅增强，不会被同阶感染物所感染。


    二阶：外化覆骨。身体部分可直接化作钨骨，战斗力直线上升，不过此时的钨骨还不可以离体。


    三阶：凝练成武。此时体内的钨骨已经足够多，能够离体化作武器。异能者可以选择自己擅长的武器进行凝聚和淬炼。


    三阶是个分水岭，许多人终其一生都只能停留在此，只能拥有一把钨骨武器。


    四阶：型塑控制。这一阶的异能者可以随意控制钨骨的外型，可以凝聚多把武器，钨骨武器甚至可以永久离体，受到‘锈蚀’的影响较小。


    五阶：分子重构。这时的钨骨就不局限于固体形态了，理论上，只要异能者的能力足够，可以化做任何形态，运用在战斗中。


    例如：用高温液态钨骨进行攻击。


    2879年出现至今，接近60年的发展，钨骨异能修炼体系已经接近完善，并且在此基础上发展出了极其成熟的产业链。


    整个钨骨异能体系修炼的核心就是——强化和控制体内钨元素。


    所以，与其说钨骨异能者是在修炼异能，不如说他们是在将自己锻造成一柄人形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