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见二

作品:《金错刀

    屋内,崔挟月虽被勒得岔了气,但本就有戒心,并未完全被婆子控制,她反手抓起桌上物件砸向婆子。


    嘭!


    瓷瓶猛地炸开,瓷片四碎,散落满地。


    许是心中有顾虑,婆子一个偏头,便躲闪过去。


    崔挟月反抗的动作反而激怒了婆子,她脚踹住崔挟月背,狠狠抵住,同时身体带动双手牵着红绸向后拖拽!


    崔挟月心脏突突狂跳,肾上腺素飙升暂时屏蔽了痛觉,脑子无比清明,她假意顺从向后仰,手在地面摸索——她记得扔的是一个瓷瓶!


    若是摸到碎片就好了,她绝不手软!


    可能满天神佛看她许愿也不诚恳,还挑三拣四,这次索性袖手傍观,竟一块碎瓷片都没抓到。


    崔挟月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获取氧气,可惜照样于事无补,她眼前一阵发黑,熟悉的窒息感袭来。


    她无力垂眸,终究还是不能活下来吗?


    崔姝趁她意识衰弱,抢过身体,冷声呵道:“这是我要承受的,你个外人掺什么热闹!”


    话声未落地,同样熟悉的“撕拉”声响起!


    万幸——


    凶器依旧是那根红绸,一如既往的不结实,被崔挟月一挣扎,撕的更加粉碎。


    崔挟月来不及说话,能控制身体后,从杂乱的发型中拔下一根累丝金簪。


    趁婆子向后栽去,身体翻身压上婆子胸腔,狠下心来,双手发力簪子不再迟疑狠狠扎向婆子脖颈!


    那婆子做惯粗活,力气奇大无比,用力一推,瞬时间两方位置转换,她单手便轻松置住崔挟月,另一只手附上崔挟月伤痕累累的脖子,猛然攥紧,逼得崔挟月面色泛红,很快喘不上气来。


    “你若是真掐死我,”崔挟月从喉咙中挤出话来,一字一顿道,“靖安侯会发现不了吗?”


    “拖崔家下水,也不算白死!”


    婆子动作迟缓便刻,微微松手,却依旧辖制着,眼睛盯上了崔姝第二次寻死扯下来的红绸,正想该如何取过来。


    崔挟月顺着她视线看过去,之前红绸被她随手扔在桌子上,这条保管结实,她语气微妙对崔姝说:“你们崔府出来的兴趣和眼光都是一样的啊。”


    崔姝没问兴趣是指什么,在一番打斗中将将回过神来,语气颤抖问崔挟月:“我帮你的话,能活下来,杀了……我父亲吗?”


    崔挟月一愣:“能,怎么了?”


    态度转变如此之快,难道以前不知道崔父的小心思?


    还没得到崔姝回答,婆子似是想到了办法,掰开崔挟月手指抽出簪子,掷到远方发出叮当响声,又挪动身子一拱一拱将崔挟月两臂压在膝盖下,留出一手斜身伸长手臂去够红绸,丝毫不怕身下的娇贵小姐还能造什么反。


    婆子肩膀因为过度伸展而紧绷,指尖微微颤抖,却又怎么也触碰不到红绸,无奈之下婆子替换掐住崔挟月的手,姿势别扭地又欲伸长去够。


    就是现在!


    崔挟月趁婆子侧身一瞬间,拔下另一根簪子,吸取之前教训,她的动作快的几乎看不清,簪子闪烁着冷冽的寒光直直插进婆子动脉。


    时间仿佛凝滞,随着簪子的拔开,鲜红血液从伤口处喷涌而出,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溅了崔挟月一脸。


    鲜血尚且温热,婆子身体猛地一颤,喉咙发出嗬嗬的呜咽,不可置信地回望崔挟月,尚未来及说什么,最终无力倒地。


    她死了。


    崔挟月揉弄酸胀的胳膊,指尖轻微颤抖,蹲下身将婆子身子朝下摆放,血液呲进厚重的地毯里,屋子里没染上一点痕迹,臭屁道:“没想到吧,累丝金簪是一对。”


    崔姝在脑海中胆战心惊问到:“不确定她死没死吗?她还在喘气。”


    “扎的动脉,必死无疑。”崔挟月浑不在意,又想到什么打趣道,“你终于想到传血书的婆子是你父亲的人了?”


    说到这个,崔姝强压下去百转千回的心绪化作眼泪涌了出来,“我知道是父亲派来监视我的,当时甚至还和他置气。”


    ——这么怀疑你女儿心性吗?在你眼里女儿是贪生怕死之徒吗!


    崔挟月听出崔姝未尽的话语,挑眉赞叹不已:“气性真高。”


    崔挟月边听边走向梳妆台准备整理一番,打开镜子后两人同时震惊:血糊了满脸,两横血泪顺着脸颊滑到脖颈,脖颈上还有未愈合的裂痕,在婆子掐拽下,青紫与赭红疤痕交错,活像一个索命的厉鬼。


    崔挟月喃喃自语:“你说,晚上站陆盛床头,能吓死他吗?”


    “快点收拾吧你。”


    崔挟月:“你这时候不抢身体了,你继续说婆子。”


    崔姝高傲的哼声,这么一打断,情绪好了很多,继续说道:“她不是我父亲身边的,是他小妾薛姨娘院子里的。”


    崔挟月四处找水,闻言一愣。


    “我母亲不得父亲爱重,管家权也落在薛姨娘手中,婆子是她心腹,见过几面。”崔姝语调低低,三言两语间说尽不平事,“薛姨娘有一个儿子,崔二是个不成器的,又心比天高,想要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


    “哪里是那么好进的!我胞兄崔涣洵尚且还在宫里做议郎,等真正有实职还须外放。”


    议郎属于郎官一类,从事纯粹的文书工作,随侍在皇帝身边,天子近臣,前途一片光明。


    崔挟月领会意思,恐怕崔父是鬼迷心窍,将崔姝拿崔二官职做了交换:“你怎么不说让我毁了崔家?”


    “母亲还在崔家,”崔姝默然垂泪,她指指地上烂的不成样子的红绸,“红绸就是她交给我的。”


    拳拳爱女之心,有父亲用女儿性命换官职,也有母亲用特制红绸勃一线生机。


    崔挟月妥帖收好红绸,拉起婆子尸体。


    尸体沉重,拖拉已是不易,没走几步,崔挟月便累的气喘呼呼,叹道:“杀人容易,藏尸艰难。”


    崔姝道:“衣橱那有暗门,是预备放我尸体的。”


    崔挟月扛着婆子扔进去,也不在乎是什么姿势,上气不接下气说:“你家准备的真齐全。”


    崔姝问:“血腥味呢?留了那么多血很明显吧。”


    崔挟月皱眉,这确实是问题。


    她的计划是先稳住陆盛,降低他的警惕,再出其不意威胁他。若是一开门就能闻到血腥味保准会有防备。


    博古架上有几座装饰用的香炉,崔挟月分装点燃,却没什么经验,沉香放了快有一座山,反而把自己呛的咳嗽不止。


    “我来吧,”崔姝长叹一声,接管身体问,“真的有用吗?”


    崔挟月乐得清闲道:“死马当活马医,他只要不第一时间闻出来就行。”


    崔姝微微弯腰,身子如初春柳条,柔美而端庄,随着手上动作,镯与镯相碰发出清脆声响,手中轻拈香箸,将沉香粉末撒入炉中,随机用火折子点燃,一缕青烟缓缓升起。


    崔挟月说:“合衾酒剩一两杯就行,剩下都倒地毯上。”


    崔姝照办后坐到窗边就着月光整理头发首饰。


    崔挟月说:“我们如今唯有和陆盛联手,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尤其是他杀了皇后母家人的。”


    “我也不了解太多详情,大概几年前后宫中一个嫔妃干政,皇上由着她,下了好多诏令杀了好多人。”崔姝斟酌道,“我家也差点牵连其中。”


    “后来不知道那个嫔妃怎么死了,皇帝更加疯魔,好几天不上朝。王家,就是皇后母族,牵头说要清君侧还是什么的,就开战了。”


    崔姝拢好头发,端坐在床沿,自己小心盖上盖头。


    “之后呢?”


    “之后就是陆盛带兵打回去了,接下来几年一直北疆,赐婚是因为他家里没什么人,皇帝不放心,把我当成绳子拴猴了。”


    “就这样?他是世家子弟吗?他的兵哪来的?还有……”


    “来人了!”


    院外脚步嘈杂,逐渐逼近房门。


    由崔挟月接管身体,试探开口问崔姝:“你说,陆盛会闻出是血腥气吗?”


    崔姝反问:“你是说,久经沙场,从战场上浴血奋战,杀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靖安侯会闻不出来血腥味?”


    崔挟月干笑两声道:“那没办法了。”


    说罢,拿簪子用酒细细冲洗消毒后,猛戳向自己小腿,血顿时涌了出来。


    崔姝尖叫一声,不敢细看。她到底是千金小姐,没见过这种拿簪子捅自己的狠人,跟何况簪子不比匕首尖锐,要下多大狠心才能下手!


    崔挟月疼的呲牙咧嘴,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总不能让陆盛一进门就发现崔家阴谋,强打精神问:“第一个问题。”


    “不是,来自北疆名不见经传的镇子,边疆军队暴乱来京城半路还拉拢了走投无路的人,慢慢就成规模了,叛军双方正巧遇见,都以为是皇帝的走狗,结下仇来。”


    崔挟月紧握沾血的簪子,骨节青白,目光紧紧盯着门口晃动的人影。


    先接近他,再威胁。


    无论如何,今晚先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