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作品:《吃负面情绪的毛茸茸决定吸干》 云翩诚呼出一口浊气,把纪淮放到右肩上,左手捂着肋骨断裂的地方,右手扶舱壁,靠着这一股新鲜的精气神站起来。
来到拿医疗器材的地方,云翩诚把刚刚用完的速疗针和营养针扒到一边,拿出底部的背包。
背包里装着两套常服、五支营养针、两支速疗针还有一些野外生存用品,譬如刀、绳索和打火机。
纪淮被云翩诚从肩膀上请下来,小心安置到一边。
她取出常服迅速给自己换上,顿了顿,又把脑后绑着的半长发解开,随意拨上两下将其弄散。
背上背包,纪淮跳回她的肩上,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她,试图理解并学习她的行为。
只见云翩诚拎起自己刚换下的元帅制服,走到安全舱外,停住脚步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片暂时看不见边际的森林,安全舱的降落硬生生给森林砸出片空地,被砸断的树也因为安全舱撞地产生的热能被点燃。
云翩诚把制服丢进树枝烧成的灰中,面无表情添了一把火。
纪淮的黑眼睛里被映出红红的火光,云翩诚身上的毁灭欲正在悄无声息影响着他,只是云翩诚毫无察觉。
因为坏情绪还没有完全产生,就已经被纪淮吃掉了。
肩上的团子有些发热,云翩诚抽空看了一眼,发现纪淮从白色的毛绒球变成了粉色的毛绒球。
她顺着纪淮的视线看向火堆,恍然大悟,用手遮住纪淮的眼睛。
她说:“小纪淮不要学。”
温热到有些发烫的触感灼着云翩诚的手心,让她心里软软的,又无端有些紧张。
好在没过一会,粉色的纪淮就变回白色的纪淮,温度也回归正常,云翩诚终于松了口气。
这让她想起小时候经常在训练场喂的流浪猫。
小猫脾气不好,贪吃,好奇心重。
但软乎乎的,热热的,和纪淮一样。
只可惜她和父母都太忙,实在没有时间照顾和收养。
也不知道那只猫怎么样了,应该已经寿终正寝了吧。
云翩诚的手上还留着被纪淮咬出血的牙印,由于创面太小,甚至无法被速疗针内的药剂识别,不痛不痒成为纪淮给她打下的标记。
她再也不是没有“猫”的野元帅。
奇怪,她怎么会这么想?这与她平时会有的思维相差甚远。
仔细回忆了一番迫降之后的事,云翩诚迅速把异常锁定在纪淮身上。
似乎在遇到纪淮之后,有一股奇妙的力量正在抽取她源源不断产生的负能量,让她心情轻松。
云翩诚把纪淮摘下来,噗唧捏扁。
纪淮缓慢回弹:?
“啾!”
“你在吃我的负面情绪,”云翩诚心满意足被咬,清冷的声线中满是笃定,较之往日,语气上倒轻松不少,“多谢。”
纪淮眨巴一下眼睛:“啾。”
算你不笨。
纪淮从云翩诚手里挣脱开,跳进她的外套口袋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睡觉。
他吃撑了,需要消化消化。
地上的火光渐渐熄灭,云翩诚确定没有剩下一丝布料,这才撅下一根已经断掉的树枝,把颜色略有差异的灰混在一起,堆成自然燃烧后形成的形状。
她把树枝丢回倒地的树干中,屏气凝神细细听着。
温和的风扫过云翩诚的半长发,又卷起地上的灰,带来水源的消息。
在东方。
找到水源,再沿着水源走,有很大概率可以找到城镇。
云翩诚的步伐很稳,纪淮在暖乎乎的衣兜里呼呼大睡。
*
是夜。
月光撒在石块上,一身常服的元帅侧卧在上方,身子蜷缩。
白天已经把负能量都消化吸收好的纪淮从衣兜里钻出来晒月光。
但很快,空气中又飘起浓浓的负面情绪,纪淮循着气味,将视线转移到它的源头——云翩诚身上。
只见云翩诚眉头紧皱,呼吸加快,似乎在做噩梦。
咕咚。
压根没有唾液腺的纪淮咽了口不存在的口水,毫不犹豫张大嘴巴暴风吸入。
源源不断涌入体内的负面情绪让纪淮浑身舒畅。
啵。
似乎有什么限制被突破了。
紧接着,在月光的包裹下,小小的一团像是柳树发芽般抽条生长,形成坚硬的骨骼,又被血肉包裹,最外层是雪白的皮肤。
一大团云飘过来,掩盖住月光,神似云翩诚的少男黑发黑瞳,不着寸缕,静静立在只有风声的林间,像是暗夜孕育出来的精灵,五官姣好,肤质细腻,不似凡物。
他歪头,长发从颈边滑落,垂到身前。
纪淮打量着石头上的终于舒展开眉头的云翩诚,拧着眉,微微撅嘴,似乎有些不满。
他走上前去,在云翩诚面前蹲下身来,将头凑过去,嗅来嗅去。
饶是噩梦因为坏情绪的剥离变成美梦,常年作战的云翩诚还是保持着军人应该有的警惕。
纪淮刚一靠近,她便睁开眼,身体先大脑一步做出反应,将纪淮仰面摁倒在地,左手抓住纪淮两只纤细的手腕扣在头顶上,右手掐着纪淮的脖子。
“你是谁?”云翩诚沉声问。
纪淮被吓了一跳,但随后怒上心头,张口就要咬云翩诚,却被控制住动弹不得。
更加生气的纪淮气得脸色通红,磨着牙瞪云翩诚。
感受到手下人的坏脾气和熟悉的动作,云翩诚心里一惊,一个猜想浮上心头。
余光中,她的肩上没有小白团子的踪影,云翩诚忙看向口袋——瘪瘪的,空空如也。
“你是……纪淮?”云翩诚试探性问出口,其实心里已确定八分,手上的力道也卸了下去。
“饿。”纪淮趁机挣脱开,学着云翩诚刚才的样子也要摁倒云翩诚。
这下云翩诚倒是由着他去了,顺从躺下。
纪淮的头发撒在云翩诚脸上,让她觉得有些发痒。
云又悄悄飘开,为月光让路,于是纪淮精致的脸毫无保留暴露在云翩诚面前。
好看。
云翩诚的心狠狠一跳。
见惯了军营里的糙汉子,云翩诚偏就喜欢这种长相精致的小男孩。
少年的肌肤在月光下白得发亮,完全长在云翩诚审美点上的脸让她呼吸一滞。
“你……”
“饿。”纪淮打断云翩诚,黑亮的眼睛盯着她,眼底是掩盖不住的委屈和食欲。
只有生物本能的纪淮根本没有审美去欣赏云翩诚月下发丝凌乱的美貌,眼里只有对饭的向往。
“你先下来,我给你找身衣服穿,然后带你去找东西吃。”云翩诚把刚才被打断的话说完,想像之前一样摸摸纪淮,但又停下动作。
这太冒犯了。
如果纪淮真的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兽就算了,可他现在是人,甚至是个男孩。
云翩诚少见地有些无措。
还没等她继续做出反应,身上的纪淮忽然卸了力气,整个人砸在她的胸膛上。
香气扑面,发丝凌乱蹭着她的颈窝,和她的头发交缠在一起。
热乎乎的气息通过纪淮的鼻腔撒到云翩诚的颈边。
“吃你。”
云翩诚听到纪淮清澈乖软的声音传来,思绪混乱。
虽然以前也有过别人想爬她的床的案例,但此刻的年轻元帅只是僵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纪淮没有吃到负面情绪,人形失去能量支撑,啪叽一声变回小小一团,掉在云翩诚隆起的胸部上,又滚到脖子边,沉沉睡去。
云翩诚倒是松了口气,但又陷入纠结。
如果纪淮可以变成人的话,她还要带他上路吗?
可是纪淮的人形看起来实在是小,像个未成年的孩子,如果就这么把他丢在荒无人烟的森林里,他能活下去吗?
在睡梦中,纪淮察觉到云翩诚乱七八糟的情绪,睁开眼,圆溜溜滚过来,强忍睡意开口:“要……跟着你。”
云翩诚没有说话。
她今夜做了噩梦,又梦到她的父母在八年前出征时意外遇害的场景。
凶手似乎在联邦高层里,但那些老奸巨猾的东西隐藏得太深,周旋与试探都让她费尽心力。
孤独感像潮水一样淹没她。
但带着纪淮,云翩诚却恍惚觉得拥有移动城堡,家的概念似乎终于离她近上分毫。
不是因为心软才允许纪淮跟着她,云翩诚想,是她需要纪淮。
确定好心意,云翩诚平复心情,捏捏小白团子,轻声道:“带着你,晚安。”
晚安。
纪淮在心里说。
*
斗转星移,云翩诚又走上一天半,来到一座小城。
人声鼎沸的烟火气息包裹住云翩诚,竟让她的心跳快上三分。
可谁知,刚进入小城的云翩诚首先听到的不是商贩的吆喝,也不是人们走动串门的声音。
而是广播中循环播报的……她的讣告。
人们聚集在一起,低头默哀着,隐隐还传来抽泣声——她们在哀悼一条正义的、伟大的、战功累累的生命逝去。
她们在为受到的庇护感激。
她们也在为未来失去的盾牌迷茫和不安。
【联邦元帅云翩诚,享年28岁。自幼参军为联邦出征,镇压无数叛党和星盗,代表联邦签订星际和平条约,于两日前被反联邦余党袭击,剿灭余党后不幸牺牲,她用一生保卫联邦子民……】
享年28岁的云翩诚心静静听着讣告,听它细数自己的过去。
这次假死是一件很冒险的行动,必定会带来战争,但如果不这么做,不除去那些蠹虫,未来的伤亡会更加惨重。
但还是……
对不住这些可怜的百姓啊。
终于在第二次重复播报后,云翩诚从低沉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将光脑用户信息切换成她藏了很久的马甲——程昀。
切换马甲对云翩诚来说易如反掌,甚至连易容术都不需要。
因为云翩诚的父母身份特殊,她一生下来就被保护起来,用“程昀”的身份在人群面前走动,平日以“云翩诚”的身份示人时也一直佩戴面具,或使用军用面容干扰装置,使别人无法记住她的长相。
“云……翩,诚。”
小纪淮从口袋里爬出来,蠕动到云翩诚肩上,左扭右扭舒展身体,咿咿呀呀开口。
云翩诚用手轻轻拍拍纪淮巴掌大的身体,轻声应道:“嗯,云翩诚。”
“是联邦的英雄,”云翩诚面无表情夸耀自己,顿了顿,终于补上一句迟来的自我介绍,“我叫程昀。”
“程……昀?”纪淮蹭蹭云翩诚的手,圆眼睛认真看着云翩诚,认真道,“小程昀,不难过。”
知道纪淮在说什么,云翩诚摸摸纪淮的脑袋,轻轻应上一声。
该在这里落脚了,云翩诚想。
她翻看自己电子账户,确认上面有很多个0,登上房产交易网站,原地定位,开始筛选房产。
或许是因为她目前所在的位置处在小城边缘,网络十分不良,网页中央的圆圈一直在转,显示不出来实时信息。
无奈之下,云翩诚只得先把网页挂在后台,打算先熟悉一下这个陌生的,在定位上名叫贝卢城的地方。
她带着纪淮贝卢城漫无目的地走着。
与首都星鳞次栉比错落有致的房屋分布结构不同,贝卢城的城市风貌较为原始,楼房不高,距离宽松,色调偏暖色,看着就让人心态十分放松。
“啊——”男人颤抖的吼声从小巷传来。
云翩诚侧目看去,却发现那里层层叠叠堆了不少围观群众。
纪淮感知到空气中弥漫的复杂情绪,有些不安地在云翩诚肩上翻滚。
察觉到不对劲的云翩诚靠近人群,拍拍其中一个女生,询问:“这里发生什么了?”
这女生倒也干脆,侧身让开一条道,一把拽住云翩诚拉进内圈,给她一个看热闹的好视野。
只见一个只有一条胳膊的残疾男人缩在墙角,手里紧攥着一根木棍,向着人群的方向挥舞,口中喃喃低语。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是被逼的……我也不想杀人的……”
“我已经付出代价了……”
让路女的声音从云翩诚耳边传来,她说:“他啊,战场老兵了,给炸掉一条胳膊退役之后就这样了,整个人都不太正常,听到元帅的讣告受了刺激在这大呼小叫。我听别人说这症状叫战争后PS……叫什么来着?”
“PTSD,”云翩诚补上那个词,“我去看看他。”
“哟,那你还真不怕被他拿棍子抽,是个人物。”
让路女想要像云翩诚方才拍自己一样拍拍云翩诚,但在眼神接触到云翩诚肩上时,又放下手。
“得,身上整个这么可爱的饰品,看起来可能确实是个还在幻想拯救世界的热血少女。我们这里经常被征兵,这种人多了去了,你最好能挨个安抚。”
云翩诚注视着蜷缩着的男人,仿佛透过他看到了许许多多曾并肩作战的身影。
她脱口而出:“我是一名心理咨询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