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来的路上，顾子默的脑袋飞速运转，比期末考试的时候还要用心，他回忆着之前翻墙时候的一些细节，争取让这次表演能够顺利一些。


    学校侧门的墙那边，本来人就很少，更何况现在周六的晚上，几乎可以说是万籁俱静，除了有风偶尔吹过树枝的叶子，发出轻轻的声响，月光冷冷清清的洒着，就像一层薄薄的霜。


    只不过就着月光出现了两个影子，打破了此时的静谧。


    路灯的微光，添了几分“做坏事”的感觉。


    顾子默表现的一切正常，尽管心里面有点羞耻，但是，对于他来说，是可以忽略的，因为现在的当务之急也不是这个。


    ”


    “就是，就是这里了…我们翻墙的地方。”顾子默眨个眨眼睛说，然后用手指着墙那边几个堆在一起的石头。


    “你要准备一下吗？”夏序的桃花眼，在月光下也荡着波，只不过可能是因为整体氛围的原因，模糊了他五官的棱角，让人看起来更温柔了。


    “这个的话倒是不用……不过，夏哥你还是站远一点比较好。”顾子默心里面已经有了自己的思量。


    夏序点点头，心中好奇他会怎么做，已经站到了几步开外。


    少年身姿颀长，像是一颗年轻的白杨，但是现在因为月光，更像是一棵松柏。他往后退了几步，风吹乱了他鸦青色的头发，他没有在意，反而随意的把它们往后捋了捋，露出了饱满的额头，接着一个短促有力的助跑之后，他的动作迅捷如风，脚步声在此刻的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们的墙是那种铁艺栅栏，但是因为是国际学校，很在意外表，栅栏墙上还有着艺术花纹。


    在接近栅栏时，他的左脚猛地蹬地，身体一下子腾空而起，但是动作却相当好看。


    右腿屈膝，精准的踏在了艺术花纹上一个微凸的着力点上，反应很快，力道十足，使其发出了一声闷响，因为他的动作，围栏发出更明显的金属颤音。


    他利用蹬踏的反冲力，轻盈地向上拔起身体同时飞快的伸出修长的双臂，双手紧紧的撑住了围栏顶，手臂线条就算是在月光下，也能看出一种野性的美感。


    顾子默完全没有什么拖泥带水的攀爬，而是巧借着墙上给的力道以及臂力，做了一个干净利落的支撑上墙。


    少年的身体在围栏顶短暂的停留了几秒钟，月光下，他精致的眉眼间，又带了些极少见的锐利，看起来丝毫不像是在前几天还眼睛湿漉漉的那个小狗狗。


    反而像一只栖息在悬崖边的鹰隼，此刻带着一种桀骜不驯的帅气，又像一头孤狼，一下子长大了不少。


    他甚至有时间侧目，飞快的看了夏序一眼，并且露出了笑。


    之后没有丝毫犹豫，他借着力身体向外侧一倾，屈膝，收腹，动作流畅的让这一切看起来轻而易举，落地的时候，如同一只灵动的猫，只留下了踩在枯枝上的极其轻脆的声音。


    顾子默并没有像一般人一样，因为从着高处坠落，反而可能有些重心不稳，会因为惯性往前踉跄几句，他站的相当的稳，而且没有过多的迟疑，膝盖自然地微屈，卸掉下坠的力道随即稳稳站直。


    整个过程相当流利，但是又有美感，似乎对于他来说，踩在刀尖上跳探戈也会是件随意的事情，这次的翻墙堪称教科书级别。


    夏序抱着手臂，眼里荡着的微波下带着专注和欣赏。他没有意识到，就是在随着少年动作的时候，特别是他往上撑的时候，他的手指不自觉的缩紧了一下，然后看到他稳稳的落地时，他的眼睛都弯了。


    顾子默做这一系列动作时，早就想好了，每一步怎么做的，但是还是不免的极其专注和认真，带着一点完成任务的感觉。


    他站稳后，很在意的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虽然上面没有粘什么，然后用余光检查了下衣摆有没有又蹭到什么。


    哪怕是刚刚好像看起来帅炸天，他也现在不能有一丝差池。


    整套动作完成后，顾子默很快的转过身，面向墙外的夏序。他露出了个在镜子对面练习的笑容，将刚刚的锐利以及桀骜全部都抹去，反而狗狗眼亮晶晶的，像是闪着光的黑曜石一样，因为额头露着，又给他平添了几分张扬。


    顾子默微微扬起下巴，往前走了几步，隔着黑色的围栏，眼中带着一点小得意，语气轻快又随意:“怎么样，标准吗？”


    就像是在邀功一样。


    夏序朝向他走了几步，灯光朦朦胧胧的照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清瘦。


    他闻到一股柑橘的酸甜香，如同一杯冰镇的橘子汽水在盛夏炸开，清冽的甜意瞬间冲散了夜晚的微凉，轻易地将他裹住。


    这股气息奇异地抚平了夏序心底某处细微的焦躁，带来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贪恋。然而下一秒，他像是惊觉了什么，习惯性地将那点贪念压下，轻轻地蹙起了眉，在朦胧的灯光和月光下，可以让人看到他的睫毛投下的蝶翼状阴影，衬着他往上挑的眼尾，看起来像是融雪洇湿的花枝。


    挑剔的目光在顾子默身上来回的扫视，仿佛在检查博古架上的艺术品是否有什么瑕疵。空气安静了几秒，让本来还自信满满的顾子默，也忍不住去想他刚刚是不是有哪里做的有些不好，是不是不够完美，动作不够流畅。


    结果，顾子默听到清润的声音，缓缓的响起，仿佛在敲击着此刻的夜空，又轻轻的点了下他的心，他的语速很慢:“动作……很干净利落。爆发力不错。就是落地缓冲……”


    顾子默意识到了他的故意停顿，但是还是忍不住紧张着盯着他，他自我感觉相当好的……


    “……这个地方控制的很完美，整体来看，都很赏心悦目。感觉小默你在这方面似乎有些天赋异禀。”他说着，后面已经染上了一点笑意，很温柔的调笑，却让顾子默一下子红了耳朵，只不过幸好现在是晚上，没人看得见。


    接着，顾子默觉得隔着一个铁栅栏说话，怎么看怎么都不好。


    因为有刚刚的心得在，他又演示了一遍翻墙的过程，比第一遍的时候要更快，做的要更完美。


    但是唯一有点不好的是，他的肩膀上一不小心蹭了点灰。


    不过顾子默装作没看见，走到了夏序身边，对方笑盈盈的看着他，眼神在他的肩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他如偿所愿的看到夏序伸出手，自然地帮他抚去了肩上面的墙灰。


    不错不错，他的所有目的都完美达到了，虽然在网吧的时候没有让他耍帅吧。


    回到家之后，顾子默随便吃了点饭。


    然后和往常一样随意的躺在床上，突然间，一阵熟悉的电话铃声响起。


    “你怎么又突然间打电话了？” 他从躺着，然后又坐起，语气中有些无奈。


    “默默默默默默！”于恒的声音一阵比一阵高，让顾子默不得不把手机拿的离耳朵远一点。


    “你声音能不能小一点？大晚上的干什么那么吵……”


    “不是，我们是不是最好的兄弟了？”


    “我都给你写检讨了，然后还要下周在升国旗仪式上念，你觉得呢？”顾子默觉得好笑，他站起身，从窗户外面看到了夏序的家。


    不知道哥哥在干什么呢？


    “那么，为什么你有喜欢的人这个事情你不告诉我，这个到底是真的假的？”于恒感觉有些受伤，为了使自己远离难过，他啃了口放在桌子上的苹果。


    这次轮到顾子默勾了勾唇，嘴上不饶人:“我还想问你是不是我兄弟呢，这个事情都已经是几天前的了，你怎么现在才听到？”


    然后就听到对方理直气壮的说:“唉，我这些日子多难，你又不是不知道，去网吧被逮，然后心惊胆战，接着要写检讨，我爸妈还请老师给我补课……”


    “哦，那和我有什么关系？”顾子默漫不经心的说，不为所动。


    “跟你没什么关系，所以你回答我呀，你有喜欢人这个事……”于恒对他的冷淡早已免疫。


    “我有拿这个骗过人吗？”顾子默反问。


    于恒噎住了。


    确实，从高中起，顶着那张脸和家世，顾子默收到的情书能塞满垃圾桶，抽屉里的零食多到能开小卖部。


    可他永远处理得滴水不漏——情书不看就扔，礼物转手就分，拒绝告白时礼貌得像设定好的程序，连微笑的弧度都恰到好处，透着股拒人千里的温和。唯独三天前，林诺然堵他，他连那套标准流程都省了，直接撂下一句“有喜欢的人了”。


    这太反常了。


    骗人？没必要。


    嫌烦？他大可用一句“不收礼物”打发。


    可他偏偏……给了个理由。


    “好吧，没有，不过那个人是谁啊？我的弟媳，学校里有这样的人吗？怎么没见你找过他？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他是怎么样的人？”于恒思考了一下，他这个兄弟经常性的举动，确实觉得他骗人用这个当借口，好像没必要。


    但是他有很多问题想问，特别好奇。


    顾子默正用手摸着他桌子上放着的一个小铁盒，听到于恒说的话，目光带着几分温柔，是他这个年龄很少见的温柔，和他总是表现出来的形象很不符:“你的问题好像有点多，是谁目前先按下不表，你以后就知道了。”


    “……不是学校的。怎么认识？”他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下，“一场……挺戏剧的偶遇吧。至于他是什么样的人……”他顿了顿，指尖停在冰凉的金属表面，像在触碰某个易碎的梦，“……感觉他像是，蓝风铃。”


    指尖停在冰凉的金属表面，像在触碰某个易碎的梦。


    “用冰雕的骨，盛着海盐的魂。”这个念头一起，记忆深处某个画面便浮了上来。


    记得好久之前，他外婆还在的时候，经常泡茶，青瓷盏总是会浮着几朵蓝风铃，小时候只觉得它花瓣好薄，好漂亮，小小的看起来很脆弱。


    现在想想，它雾霾蓝的颜色很吸引人，初嗅时带着些许清冷，有点像雪落在了鼻尖，但是余韵又带着海盐的微涩以及淡淡的甜。


    滚水冲彻时花苞总会轻轻的颤抖，但是热水却洗不掉上面的海蓝。


    看似柔弱纤细的蓝风铃，却在早春料峭寒风中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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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这次会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