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散朝着中央塔走去，右眼的视成像实时显示着茵茵的位置。


    她已经在中央塔停留了半个小时之久，但齐散行动时，她的位置才有了移动，这简直是在跟齐散直接对话。


    你的女儿在我这里，想救她，来中央塔。


    中央塔的外围分为了三个区，配置了不同规模的守卫者和激光炮台，严禁无关人士的靠近。


    齐散对中央塔的布局了如指掌，他穿过一条狭窄的小巷，几步攀上那一堵墙，像猫一样轻轻落地，还未站起身，身前便笼罩了一片黑暗，速度快到难以捕捉，从远处出现到靠近不到半秒。


    拳头裹挟着劲风袭来，直逼齐散面门，他迅速抬手格挡，另一只手抓在对方手腕下压，整个人借力翻身而起，同时回击一掌，对方向后撤步，便和齐散错开了两个身位。


    “齐监察官，这么多年不见，你反应还是这么快。”男人宽肩虎背，身形健硕，穿着一件泛旧牛仔衣，脖子上有几道狰狞的疤痕，他说，“不愧是角斗场杀出来的。”


    齐散看清了他的脸，想了一下，“编号2684，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应该早就死了。”


    “齐监察官好记性！我还是你亲手抓回来的，监察官很好奇我怎么还活着，是不是？”


    齐散淡淡道：“我对你没兴趣，人在哪儿？”


    男人一笑：“别急啊，待会我就让你跟你的宝贝女儿团聚。”


    话音刚落，人已经冲了上来，身影快速闪电，像是一只捕猎的虎豹。


    齐散早有准备，侧身躲过，架起右臂挡下他的下一击，腰身绷得很紧，巨大的冲击力从右臂传到全身，令齐散不得不后撤两步来缓冲。


    他翻手格挡下对方的手臂，手臂缠了上去，五指成爪，扣住对方的肩膀，另一只手抓住对方手腕，用全身的气力反拧！


    男人也反应极快，顺着齐散的力道旋身化解，抽身后立刻接了一记扫堂腿，攻势又快又急，双拳每次袭来，裹挟着强劲的拳风，刮擦在齐散面门，寻常的血肉之躯很难抗住这么凶悍的拳头。


    齐散颇为诧异，这绝不是2684本来的力量！


    他再次看向2684，狐疑道：“你的异变程度加深了？可你……”


    在齐散的记忆中，编号2684被收容后检测出他的变异程度仅仅只是B级。变异程度B级意味着感染的寄生A2-S尚在潜伏期，甚至没有出现生物异变，危险程度并不算高。


    2684笑了笑：“你离开监察处这么久了，还记得我的情况？真是难得，我有点受宠若惊。”


    齐散不为所动，只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人类蜗居地下城的第三十七年，寄生A2-S进化为了A2-SS，在Alpha和Omega身上的潜伏期更长，潜伏期一过，他们的信息素是最先出现变化的，这一阶段被称为初步变异阶段。


    齐散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像是埋在土壤里的已经腐烂的尸体被扒出来重见天日，恶臭和腥味在那一瞬间暴起，其中还夹杂着他们信息素原本的气味，但随着变异程度越来越深，腐臭味会越来越重，最终吞噬掉原有的信息素气味，他们也会丧失意识，肢体部分异化，并从内部开始腐烂。


    只有极少部分的变异者是例外，他们信息素在出现腐烂味道之后的某一阶段会暂停变异，紧接着是腺体萎缩，而身体各项技能会得到非常大的强化。中央塔的研究里称这一阶段为变异观察期，这些变异者会在观察期后走入两个极端。


    一种人是会继续“进化”，变异者称其为‘人类进化’，在某一方面的能力得到拔尖，躯体兽化、甚至是获得一些让人难以想象的超自然力量，但也会伴随一些难以预测的副作用。


    根据变异者的情况不同，监察处将其分为了F、B、A、S四个等级，S级的变异者最为危险，也最为稀少。


    而另一种人的运气就不会那么好，在观察期后，他们的情况会急转直下，面对的是比死还痛苦的恶化。


    2684原本是个普通的Alpha，由于他的变异等级较低，感染A2-SS后被监察处收容了一段时间。


    但是由于他基因并不稳定，在收容监狱内出现了二次变异，身躯出现了兽化，已经失去研究意义，经监察处批准，编号2684已被处决，尸体进行了无公害处理。


    2684对上他的眼睛，挑衅道：“齐监察，别觉得意外，还有更有意思的！”


    齐散冷下眼，他主要用右手臂来格挡和攻击，左手便成了极为显眼的软肋，刚刚接了2684的下劈拳，左臂的震麻还未消退。齐散甩甩手，摆脱那种感觉，重新站直身子，呼吸略微急促。


    这是齐散离开监察处七年后第一次被变异者找上门，对方还很可能绑架了茵茵。


    齐散出身安全区51的天使城，那里是一处约定俗成不受中央塔管制的娱乐场所，里面有着众多分区，魔笛角斗场就是其中之一，齐散在那里长大，还恶名在外。


    魔笛角斗场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豪赌，最后的金笼里，齐散作为胜者享受满场狂欢，他面容冷峻，丝毫不为所动，而是在象征着比赛结束的哨声里再次挥出一拳又一拳，最后竟直接将对手活活打死。


    这事闹得很大，齐散本来是要被中央塔关押，但是机缘巧合下被监察处收编，从监察处的特遣小队成员到监察官，他用了四年，期间受伤无数，身上的血都换了几轮。


    最接近死亡的一次是在一次爆炸中，他失去了自己的右手臂。


    当时他只剩一口气吊着，在衡量之下，中央塔拒绝再在他身上投入医疗资源，他无比清醒地用自己搜集到的变异者信息作为交换，要求中央塔为他治疗。


    但是他伤的太重，普通的手术已经无法挽救，即使救活也是个残废，于中央塔和监察处来说他都是废棋。


    齐散曾接触过中央塔的一些隐秘研究，主动提起在研的仿生机械和人体改造试验，表示愿意作为该研究的首例试验品，若是成功，皆大欢喜，若是失败，他甘愿赴死。


    他被装上了初代的仿生机械臂，排异反应令他生不如死，半年后才逐步适应，实验室为他做了很多调整，机械臂经过了多次迭代，功能趋于完善，齐散用起来也得心应手。


    齐监察官威名在外，变异者闻风丧胆。


    所以在离开监察处后，他有一段时间很担心被寻仇，尤其是他还怀着孕，身体机能大不如前，杀他简直再简单不过。


    监察处向他承诺，将他过去的身份信息进行了加密，影像资料销毁，知道他怀孕和去处的人屈指可数。


    可一个本该死去的B级变异者，都能对他的情况这么清楚。


    齐散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2684放完狠话，扭了扭脖子，露出一个狂妄却怪异的笑。


    齐散看着他的身体猛地拔高，浑身骨骼咔咔作响，属于人的特征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虎头兽脑，双臂成爪。


    是二次变异才会出现的兽化！


    齐散难掩惊讶，“你现在能控制二次变异？”


    回答他的是一声低吼，2684说：“是的，我打了一些东西……”


    齐散问：“什么东西？强化针？”


    对方不说话了，虎视眈眈地看过来。二次变异后，他身高超过了两米，下半身像人，上半身像是虎头，手臂上出现了老虎的斑纹，说话时没有张嘴，但是喉咙在动，声音浑厚，宛如野兽。


    二次变异的兽化齐散不是没见过，但是那都是在地面外，属于一些未知等级的变异者，有一些相当危险，齐散曾在谢无端的组织里见过一位S级的变异者，他的四肢都可以变成触手，恢复能力极强，被砍了脑袋也能活。


    2684再次冲了过来，齐散凝神专心应对，双臂撑开格挡下2684的合击，向后拉开距离的同时转身弓步冲锋，化被动为主动，调动机械臂的防御机制，铮的一掌劈在对方胸口。


    金属的冲击令2684身躯大震，他想起了齐散当初抓他的时候，指尖的枪口抵在他额头上，他心有余悸地用虎掌按在刚刚被齐散打的地方。


    2684：“哈，吓死我了……没有能量源加持，齐监察，你这手臂就像一个小玩具。”


    齐散嗯一声，架好防御姿态，眼神里很平静，恐惧都是多余的。


    狭窄的巷子成了决斗场，2684攻势迅猛，全是近身缠斗，齐散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格挡闪避，有效的攻击偏少，冷不丁地挨了对方一圈，喉口立刻涌上腥甜，被他若无其事吞下。


    他凝神应对，直到被他抓住机会，侧身绕到2684身后，一拳攻其肋下，在他反应过来躬身卸力时被齐散手肘砍在脖颈，痛叫一声，齐散钳着他的脑袋，膝盖蓄力狠狠踢在他胸口！


    齐散完全没收力，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2684呕出一口血，抓着齐散的身体往后撞去，齐散不甘示弱地掐着他，脚步连连后退，最后脚步一刹，硬生生扛了下来，又咬牙迸出巨力，拧腰跃起，双臂还锁着2684的脖子，往后一拽一拖，2684便径直倒了下来，砰的一声，溅了一身灰。


    2684的虎头哼哧哼哧地大喘气，刚要反抗，齐散冰冷的手指已经掐上了他的喉管，他瞬间呼吸不得。


    “别乱动。”


    齐散隐隐加重了力气，抬头看向街角闪着红灯的监视器，说：“还不露面吗？”


    僵持了大概三分钟，2684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齐散松了松手，给他喘一口气的机会，起身一脚踩在他胸口，右手掌心里竟直接出现一把略长的匕首，直指2684眉心。


    还好是冷兵器。


    2684简直要心跳暂停。


    “我家里正缺一条虎皮地毯。”齐散甚至都不看他，“我看你这身行头就挺合适的。”


    2684大气都不敢喘，立马从变异形态退出来，只说：“齐监察……你都猜到了，就别为难我了吧？”


    中央塔内飞出了一架小型飞行器，它悬在半空，舱门打开，里面跳下两个身穿黑色制服的高大Alpha，胸前的标志正是监察处的火焰之心的徽章。


    最后出来的是一个女人，她穿着风衣，金色短发，戴着墨镜，长靴踩在地上，朝齐散走过来。


    “好久不见了。”


    她身上没有信息素的味道，是一个Beta，监察处的处长，现在应该是安全区01的管理者之一，艾尔拉。


    “2684已经被监察处收编，他现在是我们的同僚，齐，收了武器吧。”


    齐散说：“不是‘我们’，我跟监察处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艾尔拉一笑，“那就欢迎你的归来，我们很需要你。”


    齐散收了刀，将袖口扣起来，对自己曾经的上司说的话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说：“是你们把人绑走的，为了什么？”


    “你的女儿很可爱，她现在很安全。”艾尔拉说，“如果你想见她，可以跟我一起去，我刚刚还和她在一起呢。”


    她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齐散仍然没有放松警惕：“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要带走她？”


    艾尔拉笑了笑，宽慰道：“别紧张，齐，这都是为了你好，你现在并不合适继续抚养她。”


    “我为什么不适合继续抚养她？”齐散说，“她是我的女儿，没有任何人可以越过我做决定。”


    艾尔拉朝他走近，边开口：“所以我是征求你的同意的，同时邀请你回到监察处，你的职位我仍然为你保留着。”


    齐散说：“不需要，我对我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艾尔拉看了看他，若有所思，“这和你当初的决定看起来并不一样，怎么，这几年相处，你对她有感情了？”


    齐散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艾尔拉露出了然的微笑，“那你没有忘记，她身上还流着谁的血吧？”


    艾尔拉一锤定音，语气不容置喙，“她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女儿。”


    这句话几乎是瞬间点燃了齐散的情绪，他右脚往后一撤，下意识地就要往前，2684伸手拦了下来，2684见了他还有点发憷，无奈说：“齐监察，冷静点，听艾尔拉长官说完……”


    她继续说：“谢无端从魔方监狱逃出来了，他查看了你的档案，知道你的位置，很快就会来找你。”


    齐散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艾尔道：“你说他知不知道你给他生了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