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作品:《济世》 四人立在南陵城外,打量着四周。
晨雾未散,南陵城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青灰色的城墙爬满藤蔓,却不是死气沉沉的枯藤,而是缠绕着野牵牛花的嫩绿枝蔓,紫红的小花迎着晨风微微颤动。
甫一走近,就见几个早起的农妇挎着竹篮,蹲在护城河边浣洗衣裳。
河水清浅,映着她们挽起的袖口和沾湿的麻布裙角。
木槌敲打衣物的"梆梆"声混着说笑声,惊得河面上一群白鸭"嘎嘎"扑腾着翅膀游开,水波一圈圈荡开,搅碎了倒映在水中的城楼影子。
城中的商贩也是早早支起了摊子,叫卖着各色的早点,这倒是一片祥和之态。
不过,最为奇怪之处便是如此,传讯中明明说到有邪祟侵袭,这里的百姓居然还如往常一般无二。
这时,白羽腰间的羽令泛着莹莹青光,映得他冷峻的眉眼愈发肃穆。他抱拳行礼时,袖口暗绣的木槿纹路在晨光中若隐若现——那是代掌从极之渊的印记。
“渊主,属下告退。”
待肖以洛点头示意后他才转身。肖以洛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流萤扇在掌心转了半圈。
早些年肖以洛为了偷得浮生半日闲,将权力下放给了白羽,他笑道:“如今倒是比我像渊主多了。”
白羿撇嘴道:“哼,怪不得兄长刚刚叫我去换衣服自己却不去,原来他早料到会被事务叫回去啊。”
肖以洛摇头笑笑。
南陵城并非方寸地,里面镇子一个连着一个,紧凑地堆在一起,好不热闹。
肖以洛背着手,慢悠悠地踱着步子,眼睛却闲不住,这边瞧瞧卖泥人的摊子,那边又凑近看人斗蛐蛐,就这般凑热闹似的在最大的那个镇子里逛了起来,白羿在身后也和他的动作一般无二地东西瞧个不停。
他忽地在一处泥人摊前蹲下,指尖轻轻点了点那个系红肚兜的胖娃娃:“这个像不像白羿你小时候?”
白羿正凑在隔壁糖画摊前,闻言立刻扭头抗议:"渊主!我小时候哪有这么胖!"
楚清在三步之外安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肖以洛正瞧着白羿那边。
“走,请你们吃糖人。”他忽然起身,流萤扇柄顺势轻敲在白羿头上。
糖画摊前,老匠人正舀起金灿灿的糖浆勾勒着一只凤凰。
“要两只。”他抛着铜钱笑道。
他递给身后两人,“拿着。”
身后两人接过糖画,又听前面的肖以洛道:“甜食压惊,来来来吃点。”
这时,一阵响动传来。寻声望去,是一茶馆先生正在说书,“且说咱们南陵城的驻地门派风清派……”
肖以洛扇面一展,领着两人凑了过去。
那说书先生正绘声绘色地道:“据说咱们这风清派宗主上任不过三年,就将派内规格改了大半,我们这下修界内的驻地也是大变不少。那风清院内还专门有一处地界拿来养鸟雀呢,这不就因为这新上任的宗主有只爱鸟嘛!”
说书先生的声音在茶馆里抑扬顿挫,引得众人侧耳。
肖以洛几人站在人群外围, “养鸟雀?”白羿小声嘀咕,“这宗主倒是风雅。”
楚清站在一旁,白绫下的目光微微一动,似是想起了什么,却又沉默不语。
肖以洛“啪”地合上扇子,随手拦住一位过路的行人,笑吟吟地问道:“劳驾,请问这风清院怎么走?”
那人打量了他们几眼,见三人气度不凡,尤其是为首的肖以洛,白衣翩然,眉眼含笑,便以为是上修界派来的弟子,连忙拱手道:“几位仙长是风清派新来的吧?风清院就在东街尽头,门口栽着一排金丝柳,远远就能瞧见。”
“多谢。”肖以洛微微颔首,转身对白羿和楚清道:“先去风清院看看,说不定能遇到什么有意思的。”
半个时辰后,几人在东街的尽头果然看见了一排金丝柳,门庭幽静,清雅秀丽的院落骤然入目,门外正站着两位守门的小弟子。
两位弟子抱剑而立,见三人走近,脸上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匆忙行礼。
其中一人迟疑道:“各位……可是新来的风清派弟子?”
肖以洛唇角微扬,语气自然:“正是。”
那弟子眉头微蹙,低声喃喃:“这还不到新弟子来的日子啊,怎么会……”
肖以洛眸光轻转,笑意不改:“宗主不久后会来勘察此地,就先派我们来交代一二。”
话音未落,两名弟子脸色骤变,眼神闪烁间似有惊惶。肖以洛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指尖在袖中轻轻一捻,一缕极淡的魔气悄无声息地缠上其中一人的剑穗。
“原…原来如此,那各位师兄们先在此稍等,我这就进去禀报。”
不消片刻,几人便被请进了风清院会客室内弟子引着他们坐下,室内陈设雅致,檀木案几上摆着三杯新沏的茶,茶香袅袅。
白羿拿起一杯递给肖以洛,肖以洛则转手将茶递给了楚清,道:“走了这么久,应该累了吧,先喝点茶。”
白羿:“……”
楚清垂眸,白绫下的视线落在茶水上 。
这时外面穿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道冷厉的呵斥:“那济世堂就是有问题,那群愚民看不出来,你们还看不出来吗?他最好祈祷别被我抓住些什么……”
脚步声转过折廊,呵斥已然消失,一名身着风清派弟子服的青年踏入会客室,身后跟着几名低眉顺眼的随行弟子。
他面带微笑,拱手一礼:“三位同门,舟车劳顿,辛苦了。”
“在下顾清弦,风清派第一批外迁驻地弟子。”
肖以洛从容起身,回礼道:“在下沈玉,宗主座下弟子,这两位是我的师弟,楚清和白羿。”
话音刚落,楚清忽然低咳一声,白绫下的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
肖以洛余光瞥见,心中莫名一滞—— 我取的名很难听吗?漓飖这是在笑什么?
虽说“沈玉”这化名确实随意,但总比直接报“从极之渊渊主”的名号强。
顾清弦笑意更深,眸中却闪过一丝锐光,依然温和道:“听闻三位是来交代宗主勘察一事,不知宗主何时驾临?”
肖以洛:“宗主暂定十日之后来此,但门域传信却不得回应,故而让我们来交代一二。”
肖以洛话音落下,顾清弦眉头微蹙,转头询问身旁弟子:“门域出了问题?何时的事?”
几名弟子面面相觑,皆是一脸茫然。其中一人低声道:“回师兄,门域一直由门内弟子轮守,近日未曾上报异常……”
顾清弦神色一沉,似有不悦,但很快又恢复笑意,对肖以洛道:“既然三位同门察觉有异,不如一同去看看。”
后院门域处,地面上刻画的阵法纹路繁复,朱砂勾勒的线条深深嵌入青石,乍一看并无异样,甚至隐隐有灵力流转。
楚清立于阵旁,垂眸凝视片刻,忽而蹲下身,指尖轻触地面,随后拔剑指向阵法西北角的一处符文,淡淡道:“这处画反了。”
肖以洛顺着他的剑尖望去,果然,那一处的阵纹走向与整体相逆,若不细看,极难察觉。
顾清弦面露讶色,目光在楚清身上停留片刻,笑道:“这位楚师弟看着年纪轻轻,没想到对阵法竟有如此高的造诣。”
楚清并未回应,只是收回剑。
肖以洛故作沉吟,道:“既然阵法有误,不如先暂停使用,待修复后再重启,以免误传讯息。”
顾清弦笑意不减,点头道:“沈兄考虑周全,我这就安排弟子处理。”
顾清弦招待三人用了膳,分配了间三人住的弟子房给他们。
“大家这几日便先住在此处吧,今日之事多谢沈兄提醒,你们舟车劳顿,早日休息吧。”顾清弦说罢便领着一众弟子出了院子。
几人进了弟子房,白羿坐在木椅上摇腿,他问道:“渊主你怎么知道是门域有问题啊?”
肖以洛正给楚清倒了杯茶,回道:“上修界与下修界的联系平日里只能靠信鸽,像这种紧急的纸符必然是靠驻地门派里的门域连通的,那纸符会传到我们从极之渊,可不就是这门域出了问题吗?”
白羿了然道:“怪不得渊主你要扮作风清派弟子来风清院这里。”
肖以洛见楚清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继续道:“好了,今晚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去那位顾清弦口中的济世堂看看。”
随后随手落下一道禁令结界,隔绝了这间弟子房与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