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逢虽然没回头，但听到哥哥的话，脚步便不自觉地缓了下来。


    周陆几步就轻松地追上了路逢，与他肩并着肩，融进夜晚微凉的风里。


    路逢面上依旧紧绷着，唇线抿得平直，还是一副“我不高兴了快来哄我”的样子，但脚下的节奏却悄然调整，稳稳地契合上周陆的步伐，分毫不差。


    仿佛他们天生就该这样步伐同频、并肩而行。


    周陆见状，心头一松，那点哄弟弟的本能便涌了上来。


    他开始絮絮叨叨，像小时候路逢摔了跤、受了委屈那样，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来打岔，声音低沉温和，宠溺的意味十分明显，叽里咕噜、嘟嘟囔囔的。


    路逢走在他身边，侧目看着哥哥微动的嘴唇，看着哥哥泛红的耳尖，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定感就像温泉水一样，汩汩地漫过心田，熨贴了所有的坏情绪。


    只要能一直陪在哥哥身边，一直走在哥哥身边，做什么，他都愿意的。


    他什么都愿意，只要能永远和哥哥在一起。


    刚才那点微不足道的别扭早已烟消云散。


    路逢笃信，无论发生什么，哥哥都不会离开他。


    他也不会给哥哥离开他的机会。


    至于其他的……路逢的视线胶着在周陆身上，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还是得慢慢来，他有的是耐心。


    他不急。


    ……好吧，看着哥哥毫无防备的侧影，轻轻颤动的睫毛，路逢在心里默默修正，其实有那么一点点急。


    哥哥这幅完全不自知、全然交付信任的模样，真的……太诱人了。


    到了家门口，周陆摸出钥匙上前开门。


    钥匙插进锁孔的细微声响里，他莫名感觉到背后那道视线带着温度，沉甸甸地落在他肩上，让他后颈的皮肤泛起一丝奇异的麻痒。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好像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盯上了，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可他一回头，就看到路逢挺拔地立在他身后，身形高高大大，几乎将他整个人完全拢在安全的影子里。


    就像一尊沉默而又忠诚的守护神。


    好奇怪的比喻。


    那点微妙的异样感立马被按安心取代了。


    他放松下来拧开门锁后侧身让开：“快进来，小路。”语气里是全然的心安理得。


    路逢跟在他身后踏入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温暖的家。


    门子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他垂着眼，目光如同有实质的绸缎，无声地缠绕在周陆弯腰换鞋的背影上，眸色深深，里面翻涌着毫不克制的占有欲和势在必得的决心。


    哥哥，笨蛋。


    -


    日子在温情中缓缓流动着。


    只要能在哥哥身边待着，不管现在是什么身份，他都无比幸福。


    更何况，他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做。


    为了和哥哥的当下，为了和哥哥的未来。


    窗外的梧桐落尽了最后一片枯叶，光秃的枝桠在凛冽的北风中划出寂寥的线。


    冬意渐深，街头巷尾开始弥漫起越发浓郁的年节气息。


    红灯笼挂起来了，路边各种商店里循环播放着喜庆的音乐，空气里似乎都飘着糖果和油炸点心的香气。


    转眼间，就到了年关的尽头。


    除夕来了。


    自从有了哥哥，可以说是路逢的每一个年、每一个除夕，都无比幸福。


    今年也不例外。


    只不过——


    角色定位略有些不同。


    属于周陆和路逢的家里，暖意融融，灯火通明。


    电视里喧嚣的晚会是热闹的背景音，空气里交织着年夜饭的丰盛香气、瓜果的清甜，还有淡淡的、新贴春联的墨香。


    窗外，零星的爆竹声此起彼伏，预告着新岁将临的欢腾。


    周陆盘腿坐在客厅厚厚的地毯上，面前摆着果盘和坚果，被小品逗得前仰后合，眼角眉梢都漾着纯粹的笑意。


    暖黄的灯光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显得格外柔软。


    他毫无形象地坐得东倒西歪，时不时伸手去够茶几上的砂糖橘。


    路逢就坐在他侧后方的沙发上，长腿随意交叠着。


    他没有看电视，视线如同被磁石吸附，长久而又专注地落在周陆身上。


    看他笑弯的眼睛，看他因咀嚼而微微鼓动的腮帮，看他毫无防备露出的那一小截儿白皙的后颈。


    屋内暖意熏人。


    路逢的心却像被投入滚烫的岩浆，灼热而鼓噪。


    有哥哥在的地方，就是家。


    如此温馨又温暖的感觉，就像一层甜蜜的糖衣，包裹着他内心汹涌的、几乎要破笼而出的渴望。


    “哥，”路逢的声音在电视声的间隙响起，比平时还要低沉几分，还有些沙哑，“帮我剥个橘子？”他十分自然地要求哥哥，眼神却带着钩子，牢牢锁住周陆。


    “嗯？哦哦好。”周陆正笑得开心，闻言想也没想，顺手就拿起一个饱满的橘子，指尖灵巧地剥开橙黄色的皮，露出里面晶莹的果肉。


    他甚至还自然地把橘子瓣分开，递向路逢，眼睛还舍不得离开电视屏幕，“小宝……路，这个给你，超级甜的！”语气是理所当然的亲昵，但与路逢不同，他毫无杂念。


    路逢倾身向前，没有直接去接橘子，而是就着周陆递过来的手，微微低头，滚烫的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周陆的指尖，才将那瓣橘子含入口中。


    指尖传来一瞬间微妙的、湿润柔软的触感，如同电流窜过。


    周陆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指尖残留的奇异触觉让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手指，有些茫然地转过头看向路逢：“……怎么了？”


    他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笑意，眼神清澈，带着纯粹的疑惑。


    所以，对周陆来说，如此微妙奇怪的触碰，只是不小心的一件小事。


    路逢慢条斯理地咀嚼着，甜美的汁液在口腔蔓延。


    他看着哥哥那双茫然的漂亮眼睛，喉间溢出一声极低的、意味不明的轻笑。


    想亲。


    想亲想亲想亲想亲……


    他咽下橘子，身体缓缓靠回沙发背，光影明灭，在他深邃的眉间投下暧昧的暗影。


    “没什么，”路逢的声音带着橘子汁顺浸润过的清甜，眸光却沉得像化不开的夜色，牢牢笼罩着浑然不觉的哥哥，“很甜，谢谢哥。”


    他需要一点什么。


    一点更近的距离，一点更深的接触，来缓解此刻汹涌而来的念想。


    他站起身走向厨房，没有回头，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道温暖的目光短暂地落在他身上，又很快被电视里的喧嚣夺走。


    ……要是哥哥眼里永远都只有他一个人就好了。


    只有他，全部都是他。


    厨房明亮的顶灯下，路逢的身影被勾勒得愈发清晰。


    光洁的冰箱门表面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修长又挺拔。


    他抬手，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额前垂落的几缕黑发，指尖在发丝间穿梭。


    接着，他解开身上那件柔软的家居外套，随手搭在旁边的椅背上。


    里面是一件剪裁合体的黑色高领羊绒毛衣。


    深邃的黑色如同夜色本身，紧紧包裹着他宽阔平直的肩线和紧窄的腰身，流畅的线条一路向下收束，没入深色的长裤。


    纯粹的黑色衬得他本就冷白的肤色如同上好的细瓷，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薄唇也抿着，深邃的眼睛在眉骨投下的阴影中显得更沉、更冷。


    他悄悄地调整了一下站姿，肩背舒展，微微侧身，让自己挺拔的身形呈现出最完美的角度。


    然后，他拿起他的小黄鸭水杯，却没有立刻喝水，只是微微仰起头，后街在黑色高领上方清晰地滚动了一下，脖颈的线条修长而优雅，矜贵得不像个高中生。


    他就这样斜倚在厨房与客厅相连的门框上，像一幅精心构图、光影考究的画，等待着唯一的观众。


    客厅里电视的喧嚣依旧，小品夸张的笑声一阵阵传来，周陆的笑声夹杂其中，是路逢最熟悉的清朗节奏。


    他剥开一个橘子，甜丝丝的香气弥漫开。


    正要把一瓣塞进嘴里时，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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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门口那个身影。


    周陆下意识地转过头。


    暖黄的灯光越过路逢的肩头，在他周身画出一道朦胧的光边。


    光影在他深邃的眉眼间切割出锐利的轮廓。


    眼神沉静地望过来，像深潭，无声无息，仿佛要将人吸进去。


    周陆的动作顿住了，指尖捏着的那瓣橘子停在唇边。


    他微微歪了头，上下打量了一下门口这个仿佛从时尚杂志内页走出来的弟弟。


    随即，周陆脸上绽开一个纯粹又温暖的笑容。


    他放下橘子，非常自然地朝路逢招招手，语气轻松又带着点调侃：“杵那儿干嘛呢？过来吃好吃的看电视呀。”


    他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身边空着的位置，“我们小路真是长大了啊……”


    他顿了顿，目光在路逢明显精心打理过的发型，和那身过于正式的黑色毛衣上又溜了一圈，笑意加深，带着一种长辈看自家孩子终于长大般的欣慰和打趣，“真是长开了啊，这么精神！精神小伙子！”


    路逢的完美姿态僵硬了。


    哥哥，你怎么就这么“哥哥”呢？


    还有他记得，“精神小伙”不是他这样的吧？


    失策了。


    他胸腔里那股蓄势待发的热意瞬间被堵住，不上不下，噎得他喉头发紧。


    但他亲爱的哥哥浑然不觉，甚至又拿起一瓣橘子，笑眯眯地等着他过去。


    路逢垂在身侧的手紧握了一下，随即又缓缓松开。


    他没有听哥哥的走向客厅的地毯，反而像一头在暗影中调整姿态的猎豹，极其缓慢地向前迈了一步。


    这一步，让他完全暴露在厨房与客厅交界处最明亮的光线下。


    顶灯的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他身上。


    紧裹着年轻躯体的黑色高领羊绒衫，每一寸纹理都清晰可见，勾勒着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充满力量与诱惑的线条。


    他没有看周陆，目光低垂，落在自己手中那个幼稚的小黄鸭水杯上，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杯壁。


    然后，他抬起眼睫，湿漉漉的目光直直地锁住周陆。


    他一步一步，走得极慢。


    径直走到了周陆坐着的沙发前那片柔软的地毯边缘。


    他没有坐下，而是微微屈膝，以一种半跪的姿态俯下身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高度差。


    暖黄的灯光落在他低垂的睫毛上，投下小片扇形的阴影。


    他身上干净的气息混合着一种属于年轻男性的、难以言喻的热度，无声地侵袭了周陆周围的空气，强势地盖过了橘子的甜香。


    周陆脸上的笑容还挂着，但那份纯粹和轻松明显淡了几分，被错愕和探究取代。


    他看着弟弟近在咫尺的脸，冷白的皮肤在光下细腻得惊人，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哥……”路逢开口了，声音比平时低沉一些。


    他微微歪了歪头，视线极具侵略性地扫过周陆的眼睛、嘴唇，最后落在他还捏着橘瓣的手指上。


    电视里的小品还在制造着夸张的笑声，但这一切仿佛都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


    明亮的顶灯下，只剩下他们之间这方寸之地的粘稠空气。


    路逢的身体又往前倾了倾，鼻尖几乎要触碰到周陆的脸。


    他抬起手，没有去拿橘子，也没有碰周陆。


    而是用冰凉的指尖，极其缓慢地、轻轻点在了自己的领口边缘。


    然后顺着脖颈的线条，一路滑到喉结。


    在那里，指尖微微停顿了一下，感受着皮肤下清晰的搏动。


    他的目光紧紧攫住周陆，带着一种灼热的、毫不掩饰的审视和邀请，唇边缓缓勾起一个极淡、却又充满危险诱惑的弧度。


    “那哥哥……”路逢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像情人间的呢喃，每一个字都裹着滚烫的气息，清晰地砸在周陆的耳畔和心尖，“……我‘哪儿’长开了？”


    他故意停顿，舌尖似乎若有若无地舔过下唇。


    目光紧紧锁住周陆骤然收缩的瞳孔，然后才一字一句，清晰地问出了后半句：


    “——我‘哪儿’……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