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之鱼露出的皮肤全部抹上了一层面粉，整个人都像是开了一层模糊，他的皮肤触感带上了一种迟钝的滑嫩。


    保洁迟钝地歪了歪头，重复地喃喃：“你怎么在这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我闻到了需要帮助的味道？”


    保洁朝着玄之鱼的方向下压，她的身体几乎就要贴到玄之鱼的身上，铺面而来的陈腐味封锁了空气，让人喘不上气。


    她的动作幅度太大，脸上的口罩被带着向上缩起，露出一张口红乱飞的嘴巴，厚厚的红色蜡油并没有抹匀，瞪得跟两个灯泡一样的眼睛死盯着面前的青年。


    只见被质疑的青年懒散地抬手，反过来轻拍了两下保洁粗糙的脸颊，保洁感受到了青年手上奇怪的触感。


    青年头戴的纸袋角落还贴着标注“绿豆-粗粮”商标，他听着保洁的问询，没有表露出任何慌乱，玩家身上或多或少的违和感在他身上没有任何的体现，根本就是一个完全属于副本的怪人。


    就算是跟随玄之鱼的视角看完了整个过程的观众在此刻都哑口无言。


    “不要命了胆子那么大？”


    “卧槽卧槽卧槽。”


    “妈的用脑子过关的玩家本来就少，好不容易它看到一个我还他妈没看明白。”


    “他到底怎么伪装的？怎么敢啊？”


    可惜暂时还没有人回答他们的疑问。


    玄之鱼的注意都放在保洁上，他的动作间带着一种安抚情绪。


    “放轻松。”


    和玄之鱼本音完全不同的一种青涩嗓音从他的口中发出，这样的伪音算是他为数不多的技能。


    玄之鱼从来没有想过，在他因为意外失明休学在家的日子里，无聊学习的玩意能够在这个时候为他提供帮助。


    他的眼睛十分灵动，不主动坦白根本不会让人联想到这是一双拥有残缺的眼睛。


    玄之鱼低头凑过去，被纸袋遮盖的眼眸中是始终化不开的淡淡困惑。


    他主动而准确地贴近保洁，年轻的声音中带着令人依赖的耐心：“我的目的和你一样。”


    “我也闻到了需要帮助的味道。”


    “毕竟我们是同类。”


    纸袋怪人一句接着一句，将保洁的疑惑纾解开。


    陆淮扶着眼镜，死盯着玄之鱼：“怎么可能几句话就能骗到NPC，要是话疗有用的话我就把你的游戏机吞下……”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保洁脸上的肌肉微动，重新拉上口罩，停顿了几秒后：“那走吧。”


    NPC相信了！


    顾承松被逗乐了赶紧捂好自己的游戏机：“去去去，想吃自己买去。”


    他清了清嗓子，半遮半掩地剧透：“看到清洁车上那块布了没，上面的图案可都有说法，这个阿玄显然是看懂了这些图案的寓意，还真给话疗对了。”


    “他的观察能力很强，如果觉醒刻印的话说不定会是神玄类刻印……”


    “他们这几个玩家里面，李铂是正常进入游戏的新人，他的性格也不像是那么不惊吓的类型，突然给吓成那样，只能是进酒店的时候这个倒霉蛋就沾到蝴蝶鳞粉了，碰到那玩意他运气好没死就不错了。”


    顾承松看着玄之鱼一行人朝厨房深处走去，季星两人只把他当成一个意外出现的NPC，他们为了自己计划节外生枝，甚至没有出声说一个字。


    顾承松仗着自己有钱提前看完了这个副本的录屏，站在上帝视角接着说：“阿玄作为一个新人能观察到这点表现已经比绝大部分玩家亮眼了。”


    “而且他是新人，低调行事才是正确选择，连我们都没看出来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这个消息，低调又谨慎，他的存活率会很高啊。”


    听完这段话，陆淮突然瞪大双眼：“鳞粉、面粉？去你的谨慎，他这也太勇了吧，就不怕死咯？”


    陆淮也是个聪明人，顾承松点出最重要的鳞粉后他一下就联想到了储存柜里放着的面粉，玄之鱼一定是用了面粉当伪装，让NPC将他误认为了同类。


    可是陆淮怎么想都觉得离谱，死亡风险太高了，万一NPC不吃这套呢？万一他猜错了面粉没法伪装鳞粉呢？


    “除非是拿着攻略玩游戏，不然他也太笃定了。”


    顾承松肯定阿玄表现的同时也有类似的感觉：“再看看吧。”


    他当然知道不可能有游戏攻略这种东西，只是有些奇怪。


    这个新人太聪明了。


    顾承松知道这是没由来的怀疑，可是这个世界谁不多疑呢？


    两个人的聊天被隔绝，旁边的观众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但是关于玄之鱼的表现还是有零星的类似猜测被讨论了出来。


    此时的玄之鱼看起来和之前截然不同，没有新人的迷茫与胆怯，就连玩家的隔阂也完全消融。


    他轻哼着断断续续的调子，就连走路的姿势也显得散漫。


    头顶纸袋，像个十足的……神经病。


    季星两人更不打算说话了。


    蝴蝶酒店的后厨不小，在保洁的带领下，他们走到了尽头的一扇小门前。


    保洁员不是很喜欢说话，到地方了她才不情不愿地开口：“进去。”


    她回头看向季星二人，沉沉地盯了好几分钟：“粉色的门。”


    “但是绝对、绝对不要去惊扰其他的门。”


    粗糙到令人不适的声音在黑暗中缓缓消散，她粗暴地拽起小门上的锁，从衣兜里掏出一串钥匙，伴随着“哗啦啦”地滑动声准确地从中找到一把很小的钥匙。


    保洁员迅速打开小门，无声地催促着季星和江材。


    门后是更加浓稠的黑暗，飘在季星和江材身旁的照明道具智能地朝内望去，小门内的黑暗将光线吞没，里面的空间充斥着浓郁的不详。


    此时的阴郁远比刚才进入酒店时恐怖。


    季星和江材却大步向内走去，两个人并肩而行，即使在进门的时候挤得有些滑稽也没有放弃这样的站位。


    玄之鱼沉默地看着他们走进更加危险的黑暗，季星果断的动作让他想到自己被随意当做肉盾的精力。


    余光一撇，保洁员并没有关掉小门，她呆站在原地，缓慢地将手伸到清洁车内整理着什么。


    玄之鱼扬起嘴角，坏笑着往前走了一步：“我觉得他们需要帮助。”


    他一边说着，一边超前走了几步，准确无误地将半掩着的小门关上，甚至贴心地按了几下把手，确认小门反锁后才重新后退。


    保洁员始终没有阻止，玄之鱼的胆子被养的越来越大，他做完坏事后才打算溜回房间，却在转身时被呆愣的保洁员挡住去路。


    “我想起来了……”保洁员苍老的声音中带着一种童真的语调：“遇到同伴要送零食，这是养父交给我们的规矩。”


    “我是奶酪，我要给你奶酪，奶酪棒可以吗？”


    保洁员腼腆一笑：“这个零食我也是才找到的。”


    保洁员从泛黄白布下面掏出刚找到的零食，四周的温度在此时开始剧烈下降。


    玄之鱼的胆子刚大起来就出现意外。


    有观众怪笑：“哈，要翻车了吧。”


    玄之鱼停下离开的动作，他被迫停在原地，还没想好要不要这个零食，先一步浮现在脑中的想法是快点为自己可能到来的死亡进行心理预设。


    谁知保洁员一边拿出零食，一边说出了更令玄之鱼浑身发寒的话：“这次的标记出现在那些需要帮助的客人右手臂上，送餐的时候你记得把房卡收回来。”


    而她拿出的奶酪棒是一只指尖插着眼球的手指。


    眼球和手指明显都属于人类。


    她把自己的右手袖口卷了上来，露出干瘪的手臂：“员工认证，该你了。”


    客人消失后她才和同事说起悄悄话。


    保洁员的双眼瞪得很大，四分之三的眼球都已经脱了出来，两只布满红色血丝的眼球光是看向玄之鱼，就带着一种让人不敢喘气的逼仄。


    这下真得死一死了。


    广场上有人吹了一声口哨。


    “精彩哈哈。”


    “我就说怎么敢，和NPC耍小聪明耍死了吧。”


    “NPC最讨厌欺骗小瞎子要惨死咯。”


    阴冷的后厨内，不锈钢的台面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森冷，屋里死寂得可怕。


    纸袋青年对观众的狂欢不得而知，他垂了垂眼眸，缓缓抬手挽起自己的袖口。


    右手袖口被他挽到最上面，露出冷白色的皮肤——


    覆盖着一层面粉的皮肤看起来更加柔和，光滑的手臂上没有任何标记，NPC的身份表露无遗。


    “当然，女士，我们本来就是同事。”


    玄之鱼伪装后的少年音色在寂静的后厨中响起，听起来也不像是一个正常人。


    他接过保洁员的“奶酪棒”，表现出对工作的负责：“我会顺利完成工作，不辜负……养父的期待。”


    “养父”两个字咬得很轻，让纸袋青年的声音带着一种不明的意味。


    保洁员推着清洁车向外走去：“那是当然，我也要工作了，我也必须顺利完成我的工作。”


    和来时相比，她离开的动作快多了，清洁车的轮子都要被她推出火花了。


    确认保洁员离开后，玄之鱼双腿一软立刻瘫坐到地上。


    刚刚还被他淡定拿在手上的“奶酪棒”被狠狠甩开，玄之鱼立刻把纸袋从头上拿下来，抱着这个纸袋就埋脸吐了起来。


    “yue……手指、眼球…我草……”


    他被吓得不清，之前还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


    真是极大的委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蝴蝶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