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天幕下，一座豪华到夸张的城市里，处处都修建了最完美的享乐设施，所有的高科技都百分百地服务于市民。


    在这座城市里，各种各样的高清光幕随处可见，每一个屏幕里都在进行一场廉价的生死游戏。


    中央广场上聚集着许多或站或坐的市民，一块巨大的屏幕矗立在广场上，屏幕上写着几个大字——


    【新人直播活动即将开启】


    某处不起眼的位置，一个人带着兜帽，他的手上拿着游戏机正低头打得起劲，和许多关注着屏幕的市民格格不入。


    有人走到旁边，颇有微词道：“这么多人？”


    打游戏的人头也不抬：“陆少，你不知人间疾苦，这地方除了看直播不要钱，其他的娱乐活动可都不便宜，新人直播还算是免费活动里好看的了，你说每次能吸引到多少市民？”


    陆淮压着嫌弃坐下：“你算得准不准？”


    “怎么能叫算，我那叫抽卡！抽卡的事情能叫算吗？新手池里能抽出唯一金卡来，都提示那么明显了，我的唯一金卡肯定在这次直播里，咱们必须得找到。”


    在两个人说话间，直播活动正式开启。


    广场上的大屏幕被切割成了很多个小块，游戏开始，每个分屏上都呈现出不同的画面。


    分屏太多，看得人眼花缭乱。


    【塞恩一号专注眼镜，给您良好的观看体验，仅需五积分即可永久使用！】


    广场上到处都飘荡着打广告的小机器人。


    游戏刚开始，广场大屏右下角一块不起眼的分屏上，一个目盲青年被人带着走在街上。


    漂亮的残疾青年很快就吸引了附近一小撮人的注意。


    -


    街道上，一行人正在前往酒店的途中。


    玄之鱼走得不快，他努力分辨着自己听到的模糊声音。


    他听出了这是小孩的啼哭声，但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声音，玄之鱼努力抑制住不自觉脑补出的恐怖情节，继续默默听着，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谁知，才走了三分钟，玄之鱼的脑中突然挤进一句话。


    “直视它，它就是人类。”


    这种熟悉的感觉和他刚醒来时一模一样！


    玄之鱼还没来得及疑惑，紧接着上百句一模一样的话语爆炸性地出现在他的脑中。


    “直视它，它是人类。直视它，它是人类。直视它，它是人类……”


    玄之鱼原本以为自己还会想之前那样承受不了这么大的信息量，没想到同样的信息爆炸和死亡阴霾并没有让他感到有多难受。


    这是怎么回事？


    玄之鱼立刻反应过来——他的接受能力得到了飞速增长。


    身体又出现了奇怪但不算糟糕的变化。


    玄之鱼的脑中充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五分钟的时间弹指而过，他被季星带着再次抵达了蝴蝶酒店的门口。


    ……


    季星：“阿玄小心，我们要进门了。”


    中央广场上，一块不大的分屏前聚集着比别处更多的观众。


    有人对着季星几人幸灾乐祸：“嘿，我就知道这瞎子是第一个肉盾。”


    “他没断奶吗？季星这话也能信。”


    “等等，他不会还没到20岁吧。”


    “没到20……草，提前觉醒者？妈的这个季星会不会玩，稀罕货这样搞死了也太浪费了。”


    观众们挤在小屏幕前。


    屏幕内的蝴蝶酒店装修虽然豪华，但无论是占地面积还是楼层高度都比一般的酒店要小上许多，是一眼就看得出来的不协调，观众们熟悉这个副本，对酒店奇怪的全貌早已见怪不怪。


    玄之鱼沉默着站在酒店门口。


    他看完了一个拙劣骗局成立的全过程，却无法反抗。


    不，不对。他有办法。


    玄之鱼的脑中突然如野草疯长似的冒出了一个想法——


    死亡不是他的终点。


    玄之鱼的思想再次和新出现的信息达到共鸣。


    同样的生死时刻，几分钟前，玄之鱼才靠着装瞎存活下来，他似乎明白了特殊信息的意思，甚至这次还有了更多的理解。


    他大概、也许、可能死过不止一次。


    奇怪的特殊信息和身体反应都在印证着这个不可思议的结论。


    玄之鱼低垂着眼眸，掩盖住了眼里浮现出的一抹决绝。


    在季星隐晦的催促下，他朝酒店走去。


    看着目盲青年顺从地背影，季星的神色闪过些许疑惑。


    玄之鱼没空去注意其他玩家，此时他的精神戒备到了极点，他的心脏得越跳越快，就在他彻底没入酒店时，一个穿着保洁制服的身影突然闪现！


    这道身影的速度极快，一下就窜到了玄之鱼的面前。


    如果不是心里有着一层防备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直视它】


    玄之鱼神经绷直，他的身体却下意识地执行起唯一的指令。


    他立刻抬头，身体犹如最灵敏的机械，直直地看向近身到自己面前的清洁工。


    在玄之鱼的感知里，这是一个体型偏胖、皮肤很白的人类。


    这货还真的是一个人类——


    玄之鱼在心里无声尖叫，被贴脸杀吓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在清洁工的视野里，和自己对视上的青年眼眸里的灰白色瞬间缩小，整个瞳孔都被深邃的黑色占据，属于人类的特点顷刻间消失，以一双眼睛为中心飞速荡出一种神秘诡谲的压抑感。


    不对，没有任何表情的青年甚至都没有在意它，卑微如它根本就不配得到任何关注。


    青年只是一个想要入住的正常旅客，眼前的尘埃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这种正常的坦然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比酒店内的黑暗更加深邃的黑色物质从漂亮青年的身上扭曲地浮现出来，丝丝缕缕缠上了它的四肢。


    身形臃肿的清洁工惊惧地颤抖起来，腐烂的脸变得惨白，它以最快的动作后退，推着清洁车飞速远离青年。


    清洁工一刻不歇地跑到游戏地图的边界，哪怕蹭在边界灰线上，清洁车已经被挤压到严重变形，它还维持着拼命奔跑的形象。


    它木讷地一味逃跑。


    时间成为了最不重要的概念。


    总之，在玩家看不到的地方，它的逃命动作戛然而止。


    它无声地惨叫着，身体开始融化为粘稠的腐液。


    液体又逐渐变得稀薄，最终形成一滩不起眼的黑水，成为了角落里一块平凡的污渍。


    仅仅只是对视。


    它知道这就是直视的代价。


    直到意识消散时，它都在感恩■■的恩赐。


    -


    广场上。


    对准目盲青年的屏幕扩大两倍，将附近的屏幕挤压缩小。


    “……什么情况？”


    围观的观众们很清楚这是系统对于看点的捕捉，这个小瞎子的看点更足，所以属于他的屏幕才会扩大。


    这是直播的基础规则了。


    就是因为人人都知道这个规则，所以他们才会表示不解。


    “NPC还自己跑了？”


    “还没见过这种情况，这瞎子该不会有什么背景吧。”


    “有个屁背景，这次直播选的都是弥亚那边的人。”


    直播刚开始就扩大的屏幕不仅吸引了围观人群的注意，距离更远的地方，另一部分带着银白色眼镜、悠闲坐着的观众也看了过来。


    陆淮推了推眼镜，专注眼镜带来的全息体验让他能够身临其境地感受到直播氛围，不用可怜地挤在直播屏幕面前。


    “弥亚地区……谁不知道那边的小孩全是统一抚养。”陆淮有些不屑，但是他这会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很快又说道：“那个小瞎子是什么情况？”


    顾承松已经放下手里的游戏：“NPC跑了就是触发存活条件了呗，这个解密副本又不难。”


    “不过这个阿玄是个瞎子，当炮灰的时间又太急，就算进门的解密再简单，他也压根没找到线索。所以他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直接想到了存活办法，感觉这人比一般的玩家聪明啊。”


    顾承松没带专注眼镜，他随意点了点游戏机，却比陆淮更先注意到玄之鱼，早就已经看了一段时间。


    陆淮好奇地凑近：“躲过简单副本的开门杀又代表不了什么，说不定是运气好呢，你倒是说说这正经的存活办法是什么？”


    密密麻麻的分屏上，几乎所有的小团体都选择了先拉个肉盾以身试险进入酒店。


    比起寻找线索耐心解密，他们似乎更喜欢用这种更快捷的办法。这个办法平常到甚至挑不起观众的兴趣。


    死掉的肉盾不计其数，和陆淮的话有些矛盾。


    顾承松没有回答，他忽然抬头紧盯着玄之鱼：“少爷您再耐心看会。”


    酒店大厅内，玄之鱼确认清洁工跑开后才缓缓松了口气，他的手心里已经被出了一层冷汗，却连握紧双拳的动作都不敢表露出来。


    他还没有忘记自己看不见的人设。


    酒店大厅内的灯光“啪”地一声打开了，明亮的光线一扫刚才的黑暗阴森，玄之鱼这会才听到大厅内发出的各种声音。


    酒店的前台、管家……服务人员通通出现，刚才的异常更像是一场幻觉。


    灯开了，刚才的危险似乎也消失了。


    酒店内的装潢毫无意外的金碧辉煌，只是比起外部多了不少童趣。


    为了呼应酒店的名字，大厅内处处都能看到“蝴蝶”的元素，每一只蝴蝶的四瓣翅膀都是金银双色交叉的混色蝴蝶。


    光是玄之鱼能看到的范围内就有大大小小数十只的蝴蝶，有大到夸张的蝴蝶吊灯，也有小巧精致的蝴蝶摆件；有单纯的装饰，也有有用的家具。


    季星不动声色地和智能模具交换回来，他依旧体贴地引着玄之鱼朝前台走去，毫无分寸地入侵玄之鱼的社交距离。


    关切的声音再次响起：“阿玄，你还好吗？”


    ——如果看不到季星的小动作。


    玄之鱼很轻易地就发现了季星悄悄抵在自己后背的动作，刚刚在巷子里才杀死了一个玩家匕首被季星玩弄地握在距离他后背极近的地方比划着。


    他早就意识到季星和危险和自己刚刚看到的怪物没有区别。


    这个狗东西还十分多疑。


    玄之鱼垂着黑灰色的眼眸，恹恹地“嗯”了一声：“可是好奇怪。”


    他迟钝地说：“我们不是客人吗，为什么进来的时候没有问好呢？”


    玄之鱼含糊地说出系统的介绍：“听……介绍感觉这里应该是一家档次还挺高的酒店，难道我想错了？”


    从青年的穿着不难看出他在进入游戏前就没吃过生活的苦。


    匕首在季星的手上漂亮地转了一圈，季星并没有被玄之鱼的一句话说服，却还是顺着这句话思索了几番。


    倒也没说错。


    阿玄看不见刚才的情况，新人特有的迟钝让他误打误撞解锁了存活办法也说不定，把怪物看成正常人？


    季星还没决定要不要把虚抵在玄之鱼后背的匕首收回去，就看到阿玄朝前试探地摸了几下，他比季星想得更加聪明，也更加敏锐。


    阿玄摸索着走了两步到前台，对着柜台后说道——


    “请问，我们可以办理入住吗？”


    他说完后才不好意思地对季星说：“我觉得游戏要先开始才行，不然制定游戏的人会不开心的。”


    “我来开发游戏的话，也会这么觉得。”


    柔软的青年发出了一种乖顺的反抗，自认为的威胁说得让人发笑。


    他懵懂而敏锐地感受到了季星的恶意，就连反抗都像一只幼猫一样可爱。


    季星被逗出兴趣，正准备说什么，另一个沉默的新人玩家忽然惊呼——


    “蝴蝶动了！那个蝴蝶雕像要杀了我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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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蝴蝶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