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走在美院的前面进了礼堂，对上两道先后扫视他的目光时有些困惑，但他人挺温和，这困惑只是浅浅地在心底浮现了一层，很快他就礼貌地朝压根就不认识的徐慎青点了点头。


    徐慎青这时候低声对卫靳说：“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卫靳只觉得他这个热情热心的室友又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他思忖片刻，才迟疑道：“也许？”


    声音压得很低，轻而悦耳。


    然后他看见徐慎青露出了一丝微妙的笑容。


    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判定成功。”


    徐慎青看着进度条往前增长了那么一小段，终于也放松下来，开始胡侃：“看来我还蛮有演戏的天份嘛。”


    随后他又问系统：“你说江映知道我把他看成了墨西哥鸡肉卷吗？”


    系统闭而不答，转而赞赏他：“任务做到你这个地步也挺牛的，真不知道没有我，世界也不杀你，你原本的命运要往哪一个方向拐去。”


    徐慎青说：“最牛的是把我写成深情男配的人，怎么想的。”


    他的目光从江映身上移开，过了一会，喃喃道：“希望他永远也不知道墨西哥鸡肉卷这一茬，这真是太不礼貌了。”


    校长在台上即将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讲，礼堂里吵闹声隐隐约约，空气里有雨后的潮湿气味，他漫不经心地扒拉着手机，很快想起了什么，猛地拍了下卫靳的肩：


    “谢啦。”


    清爽的皂角味从徐慎青身上传来，这种味道和礼堂外种的新竹味道相似，散发着生机盎然的气息。


    卫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注意到这个，他很快从这种气息中回过神来，下意识想反问，问徐慎青谢他什么，结果看着这个人很开心的样子，他又没问出口。


    卫靳相信一见钟情吗？


    ——其实他并不相信，他对爱情都持有审视和质疑的态度。


    但徐慎青似乎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所以，他只是给他这位室友一个答案而已。


    激情四射的演讲渐渐让周围的同学们都安静下来，徐慎青也一向尊重演讲者，把手机反扣，刚想要伸了下腿，这狭小的座位显然对他的身量不太友好，他不小心碰到前面女生的椅子，刺的一声磕碰声，打扮得漂漂亮亮穿着小洋裙的女生听到了立刻回头瞪他，徐慎青赶紧抓着手机晃了下，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连歉意的虎牙都露出来了，意思是讨饶。


    小洋裙女生在小雨天猛地看见这么亮的笑容，还是个帅哥，也不好说什么，故作掩饰地咳嗽了一声，拢了拢头发摆摆手表示没事，刚要回头，瞥到了徐慎青旁边坐着的另一个帅哥。


    她的手一顿，咳嗽掩饰得更狠了，又多瞥了他们俩好几眼，回过头就拿起手机打字，不知道在和朋友聊什么。


    徐慎青耳边贴着手机，不知下个什么结论，只好想，


    帅哥果然是有优待的。


    不一会儿，他又后知后觉这件事可乐，反应慢半拍似的笑了下，嘴角都刹不住。


    精神世界如此丰富的徐慎青引得卫靳侧目，毕竟这个人坐在雨刚落干净太阳出来的礼堂里笑得灿烂太过，卫靳都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直到演讲结束，徐慎青才不笑了，勉强维持嘴角的平稳，把黑卫衣帽子往前一拉，收拾了下单肩包就站起来要走。


    “还有两个讲话。”卫靳在旁边提醒道。


    徐慎青把单肩包往背上一甩，晃了晃手机，笑道：“不行不行，我得走了，家里太后打电话来了，晚点打回去怕她老人家发飙。”


    他接着又悄咪咪低下身和卫靳说：“不会有人查的，你也走吧。”


    语气神神秘秘的。


    ——还很有蛊惑性。


    徐慎青的瞳孔颜色很浅，一有波动就很明显，话语配上这样的眼睛，让卫靳也有点意动。


    没想到徐慎青说完又拍了拍他的肩：“骗你的，我和学工老师请了假。”


    很难用具体的形容词形容卫靳此时的表情。


    徐慎青又乐了，这感觉不错，让他觉得和卫靳的关系接近了点，干脆又在窜出座位前问了问：“我先回去了，要带饭吗？”


    卫靳的目光在他脸上巡睃了一会，才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徐慎青也只好摇了摇头，心想这好事你都不干，才又三步跨两步出了阶梯礼堂。


    在给徐女士打电话之前，徐慎青把学工老师的微信推给了卫靳，暗示他赶紧走。


    今天才开学没两天，接通电话后，徐女士絮絮叨叨了几句，左关心来右关心去，才在最后问出了她最关心的话题：“能不能在大学里找个女朋友？”


    徐慎青陪她胡侃瞎侃了半天，这时候也不说话了，玩着手里的笔，内心忧愁地想：


    你儿子我是个同性恋，我从哪给你找个小姑娘。小伙子还差不多。


    这就是没及时向家长出柜的害处。


    高中时候学习忙，徐女士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说出来他不怕挨打，怕的是徐女士因此或气急攻心或愁眉苦脸，忙着他学习还要忧心儿子不同常人的性取向。


    高中毕业了，成年了，又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说。总不能切菜的时候突然开个妙趣横生的口：“对了妈，有件事一直忘了和你说了，我喜欢男的。”


    他倒也没觉得这事见不得人，周围朋友或多或少都知道，给他守得严严实实的，守口如瓶，反正只要徐慎青一天没和他妈说，他们一天去徐慎青家玩就绝口不提。


    这下到了大学，徐慎青也只好打个马虎眼就过去了，随便找了点漂亮话，把徐女士哄得心花怒放就挂断了电话。


    下次说，下次一定说。


    他难得怀了点愁绪打开柜子，随便挑了件运动T恤和短裤，打算出去打打球放松一下，正好天放晴了，操场上的积水差不多也干了，找人的话更简单，最近社团招新招得热火朝天，去操场那随便加个社团一大帮子人都来拉你。


    寝室的门突然开了，徐慎青也没在意，解开扣子弯腰把牛仔裤褪下来的时候头也没抬：“空调开着，别忘了关紧门。”


    外面的热风还在往里头吹，徐慎青皱了下眉，心想不会不是他室友吧，那就有点尴尬了，结果一抬头，是卫靳，他室友。


    反正都是男的，徐慎青也没在意，烟灰蓝的牛仔裤被他褪到脚边，他挣了出来才穿的运动短裤，边穿还不忘和卫靳讨趣道：“你也回来了，我就说可以不听嘛。”


    卫靳确实逃了后面的讲话，但他没想到打开门的时候看到的是室友在换衣服，而且丝毫没有腼腆羞涩什么的，徐慎青褪去牛仔裤的腿可以称得上修长笔直，而且看得出来经常打球，裸露的部位肤色健康，他穿脱衣服的速度极快，等到卫靳意识到自己究竟在注意什么的时候，徐慎青的T恤都快换上了，从卫靳这个角度能看到隐隐的腰线。


    卫靳一下不知道视线往哪移，只好控制自己往两边床铺看去，连徐慎青的问话有点心不在焉地接：“嗯。”


    徐慎青把换下来的衣服扔进了洗衣篓里，从桌柜里拿出篮球，放在手里掂了掂，边整理衣服边问：“和我一块去打球呗。”


    卫靳这下正眼看他了，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打量的意味，很快挑眉道：“你打什么位置？”


    徐慎青耸耸肩道：“后卫，我在学校篮球队里常打这个位置，不过其他位置也不是不行。”


    他反问道：“你打什么位置？”


    卫靳说：“小前锋。”


    他之前也是校篮球队的，后来因为和人打架，他把人打得太狠了，就被校队除名了。不过这点事他觉得没有必要和徐慎青讲，毕竟徐慎青看上去就像那种从小到大顺风顺水、被周围人关心宠爱着长大的小孩。


    徐慎青倒吹了个口哨：“你流川枫啊？”


    其实他觉得还真有点像，卫靳人挺酷的。


    他侧了下头，又从桌子上拿了两瓶水，往卫靳怀里塞了一瓶，潇洒地拿发带把前面额发给往后捋了捋，换了运动鞋就要出门。


    操场那边确实在社团招新，可惜临近中午，学生寥寥几个，徐慎青转了半圈也没看到篮球社招新。


    雨后的太阳让操场散发着水蒸气，不少社团的成员都懒懒散散地坐在草地上休息了，脚边还摆着几瓶水，大学生们还属于对什么都相当有兴致的年纪，有人坐在草地上弹吉他，可惜拿木吉他唱崔健的歌总是不够劲儿，旁边倒是有几个姑娘捧场，她们穿着细腰长袖的白裙子，路过她们旁边时都能闻到香风阵阵，美好如同青春幻影。


    卫靳看着前面走的人，就算天热起来也没抱怨，他这个室友好像一直很有活力，和他个性完全不一致，他本以为他们会处不来。


    操场上两个帅哥的身影其实吸引了不少社团成员的目光，看上去像新生，本着招个帅气门面的心态也有人上去试试，而徐慎青总会听完他们简短的介绍，有的拒绝，有的就顺手拿着宣传单了。


    这时候，一个打扮非常新潮的男生从后面小跑过来，面带微笑地直接把宣传单递给了卫靳：“同学，有考虑我们社团吗？”


    徐慎青好奇地回头，发现这是个身上穿了不止一个孔的男生，唇钉都有起码三个，二十岁上下模样，眼睛狭长，打了眼影，打着耳扩，与其说是青春帅气，不如说有点，嗯，非异性恋的气质。


    然后徐慎青就看见卫靳接过宣传单之后，扫了两眼，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就是从正常的面无表情变得骤然冷淡起来，身上的气场也一下往下沉。


    “不用了。”卫靳拒绝。


    “真的不考虑吗？”社团男生看着打了一排耳骨钉的卫靳，他盯着这个耳骨钉都快盯出花了，心里有点拿不准，但是邀请都邀请了，还是再坚持一下吧，他这样觉得。


    徐慎青挑了下眉，从社团男生手里又抽出来一张宣传单。


    上面印着的是：彩虹社团，love is love.


    下面就是一些诸如同**友、个性文化和LGBT讲座什么的社团内容讲解，社团福利居然是每月会发放安全套和计生用品。


    徐慎青为大学校园的开放感到惊叹，他看着一脸期待的社团男生和形容冷淡的卫靳，有意解围，笑道：“你怎么不发给我呢？”


    比社团男生更早看向徐慎青的是卫靳，面无表情的酷哥错愕得连手都从兜里抽出来了，猛地看向徐慎青的目光里包含着没来得及褪去的冷淡、惊讶还有一些其他情绪。


    社团男生咂舌，心想我看你从打扮和气质都很像直男啊。


    他又仔细打量了徐慎青几眼，别的不说，这个眼尾沿向有一颗泪痣、扎着发带气质阳光的男生还挺符合他审美的，很帅气，他迟疑道：“那你可以扫上面的码加我们的社团哦。”


    说完，他就有点不好意思，不管怎样这时候的举动已经有点唐突了，于是就和来的时候一样，和他们说了再见，又往他们社团所在的棚子小跑回去了。


    卫靳在社团男生离开后问：“你真加？”


    徐慎青笑了笑：“我对同**友暂时还没有兴趣。”


    卫靳已经抽出了他手里的宣传单，和自己的宣传单一起要扔进了垃圾桶，像是吃薯条的时候手上不小心沾了番茄酱一样迫切，或者说嫌恶。


    “不过，”徐慎青挠了挠头，坦白道，“我确实不是直的。”


    宣传单一下滑进了垃圾桶，卫靳收回了手，手里变得空落落的。


    他的心此时也变得有点茫然。


    ——好吧，看来他们之间确实不会合。


    ①Love is love：一句经典的普世性LGBTQ标语，翻译过来就是“爱就是爱”，忘了是谁提出来的了


    ②上一本写了个不恐同但别人都以为他恐同的酷哥，这本写一个深柜的恐同酷哥（目移）恐同即深柜嘛


    这样就很可乐了，上一秒：——我是直男，你离我远点——啊这样啊（挠头往后退一步），下一秒：——兄弟，我说错了，我是弯的，你离我近点呗——啊？兄弟你怎么又弯了


    达成成就【兄弟，你怎么恐同啊】


    ③晋江的表情包库真的太有用了，这样我就不用打手动表情包了（左拎拎右抖抖）好喜欢[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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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