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薄荷与长夜
作品:《他衬衫上的薄荷味》 第一场雪落下来时,沈野正在给薄荷换盆。
雪粒子敲打着玻璃窗,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无数根小手指在轻轻叩门。他蹲在柜台边,指尖沾着湿润的泥土,看着林砚把一盆新的营养土推到自己面前,米白毛衣的袖口沾了点灰,却丝毫不影响那份干净的温柔。
“够吗?”林砚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目光落在他鼻尖沾着的泥土上,伸手替他擦掉时,指尖的温度烫得沈野心跳漏了半拍。
“够、够了。”沈野低下头,假装专心摆弄薄荷的根系,耳尖却悄悄红了。
复合后的日子,像被温水泡开的薄荷茶,清浅里带着点微甜的回甘。他几乎每天都泡在“砚田”,有时画画,有时帮林砚整理旧书,更多的时候,是坐在窗边看雪,看林砚的影子被暖黄的灯光拉得很长,落在自己的速写本上,像幅流动的画。
他们很少再提过去的争吵,却都默契地珍惜着这份失而复得的亲近。林砚会记得他不吃香菜,会在他画到深夜时默默递上一杯热牛奶;沈野则会把画好的林砚藏进速写本最厚的那页,会在林砚整理高处的书籍时,悄悄站在他身后,怕他踮脚时摔倒。
亲密是在不经意间滋生的。
或许是某次并肩走在落雪的巷口,肩膀偶尔碰到一起时的微颤;或许是沈野替林砚拂去落在发梢的雪花,指尖触到他耳尖时的滚烫;又或许,是某个深夜,两人头靠头看着旧画册,呼吸交缠在台灯的光晕里,带着点薄荷和墨水混合的气息。
***冬至那天,周老先生送来一坛自己酿的梅子酒。林砚倒了两杯,琥珀色的酒液在玻璃杯里晃出细碎的光,杯壁上凝着层薄薄的水汽,像蒙了层雾。
“少喝点。”林砚把其中一杯推给沈野,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叮嘱,“你酒量不好。”
沈野抿了一口,酸甜的滋味在舌尖炸开,带着点微辣的后劲,暖得他脸颊发烫:“还好,比啤酒容易入口。”
书店里点了支檀香,混着梅子酒的香气,在暖黄的灯光里晕开,让人有点昏昏欲睡。林砚坐在对面的木椅上,正翻看着周老先生带来的旧画集,侧脸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睫毛长长的,像两把小扇子。
沈野的目光忍不住在他脸上停留。他想起自己画过无数次的这张脸,却从未像此刻这样,清晰地感受到心脏被什么东西填满的温热。
“在看什么?”林砚忽然抬起头,眼底盛着点酒意,像落了两颗星星。
“看你。”沈野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颊瞬间烧得更厉害了,“我、我是说……看你手里的画集。”
林砚笑了,眼角的细纹像被月光熨平的褶皱,他把画集往沈野面前推了推:“毕加索的早期作品,你不是一直想看吗?”
沈野凑过去看,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林砚身上的檀香混着淡淡的酒气,像张温柔的网,把他困在中间。他能清晰地看到林砚颈侧的血管,像条藏在皮肤下的青色溪流,能闻到他呼吸里带着的梅子酒的酸甜,像颗被含在舌尖的糖。
“这里……”沈野的指尖轻轻点在画集的某一页,想说说自己的见解,声音却轻得像叹息。
林砚低下头,视线落在他的指尖上,又慢慢移到他的脸上。空气里的檀香仿佛凝固了,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在安静的书店里交织,带着点微醺的暧昧。
沈野的心跳越来越快,快得像要撞出胸腔。他看着林砚近在咫尺的嘴唇,忽然想起面馆里那被夹到碗里的牛肉,想起美术馆门口那片压干的薄荷叶,想起无数个被忽略的细节里,藏着的、彼此都没说出口的在意。
他鼓起勇气,微微抬起头。
就在这时,林砚忽然动了。
他没有后退,反而微微前倾,温热的呼吸落在沈野的鼻尖上。下一秒,柔软的触感覆了上来,带着点梅子酒的酸甜,和沈野想象过无数次的一样,又不一样。
沈野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能感觉到林砚睫毛扫过自己脸颊的微痒,能感觉到对方试探性的、带着点紧张的轻啄,像片羽毛轻轻落在心尖上,激起圈圈涟漪。薄荷盆栽就放在旁边的柜台上,叶片上的水珠折射着灯光,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不知过了多久,林砚轻轻退开,眼底的酒意更浓了些,带着点不确定的紧张:“可以吗?”
沈野看着他微红的耳尖,看着他眼里的自己,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他没有回答,只是伸手,轻轻扣住了林砚的后颈,把那个未尽的吻,重新印了上去。
这次的吻,不再是试探,而是带着点失而复得的急切,和压抑了太久的渴望。檀香的味道、梅子酒的酸甜、薄荷的清浅,还有彼此身上的温度,在唇齿间交织,像首无声的歌,温柔得让人心头发颤。
***雪还在下,巷口的路灯在雪幕里晕开片暖黄的光。
沈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林砚牵着手走出书店的,只记得关门前,林砚细心地给薄荷浇了水,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林砚的家就在书店后面的老楼里,爬满藤蔓的楼梯在雪夜里泛着潮湿的光。每上一级台阶,沈野的心跳就更乱一分,握着林砚的手心沁出了薄汗,却舍不得松开。
推开门的瞬间,沈野闻到了熟悉的薄荷香。
林砚的家很简单,和他的人一样,干净而整洁。客厅的书架上摆满了旧书,靠窗的位置放着张画架,上面蒙着块白布,像藏着个秘密。
“随便坐。”林砚替他脱下沾了雪的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我去煮点姜茶。”
沈野没动,目光落在那张蒙着白布的画架上。他走过去,犹豫了一下,轻轻掀开了白布。
画架上的画还没完成,画的是“砚田”书店的雨夜,暖黄的灯光透过玻璃窗照在积着水的青石板上,门口站着个撑着黑伞的身影,伞下露出半截浅蓝衬衫的袖口,像极了某个暴雨夜的初见。
画的右下角,用铅笔写着两个小字:“等你。”
沈野的呼吸猛地一窒。
“画得不好。”林砚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声音里带着点不好意思,“想等画完了……给你个惊喜。”
沈野转过身,撞进他温柔的眼眸里。雪光透过玻璃窗落在林砚的脸上,给他周身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像幅刚完成的油画。
“很好。”沈野的声音有点哑,他抬手,指尖轻轻划过林砚的脸颊,从眉骨到下颌,每一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比我画的所有都好。”
林砚的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他握住沈野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那里的心跳强劲而有力,像在回应着沈野的悸动。
“沈野,”他轻声叫他的名字,语气里带着点虔诚的认真,“我以前……不敢想。”
“想什么?”沈野的指尖微微颤抖。
“想把你画进我的未来里。”林砚的目光很深,像藏着片星空,“怕你觉得唐突,怕你……还像以前一样跑掉。”
沈野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住了,又酸又软。他踮起脚,在林砚的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像在盖一个属于彼此的印章。
“不跑了。”他说,声音带着点哽咽,却无比坚定,“这次……我等你。”
***姜茶的热气在客厅里弥漫,混着窗外飘进来的雪的清冽,和两人身上越来越近的气息。
林砚的吻落在沈野的额头上,鼻尖上,最后停留在他的唇上,温柔得像羽毛拂过心尖。沈野闭上眼,感受着林砚微凉的指尖划过自己的脊背,带来一阵战栗的痒,像有电流窜过四肢百骸。
“可以吗?”林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压抑的沙哑,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烫得沈野浑身发软。
沈野没有说话,只是收紧了环在林砚腰间的手臂,把脸埋在他的颈窝,像只寻求庇护的小兽。
卧室的灯光很暗,只有床头一盏小小的台灯亮着,暖黄的光勾勒出两人交叠的影子。林砚的动作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珍视,仿佛怕碰碎了眼前的珍宝。沈野能感觉到他指尖的微颤,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锁骨上的吻,带着点克制的温柔,和压抑了太久的渴望。
薄毛衣被轻轻褪去,空气里的凉意被彼此的体温驱散。沈野的手指穿过林砚的发,感受着他发间的柔软,感受着两人皮肤相贴时的滚烫,像有团火在心底燃烧,烧尽了所有的犹豫和不安。
“林砚……”沈野轻声叫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点情难自禁的微颤。
“嗯?”林砚抬起头,眼底的光比台灯更亮,像盛着整片星空。
“我……”沈野想说点什么,比如“我喜欢你很久了”,比如“谢谢你没放弃我”,可话到嘴边,却被林砚温柔的吻堵了回去。
有些话,不必说出口。
彼此的心跳,急促的呼吸,交缠的指尖,和眼底映出的、只属于彼此的光,已经替他们说了所有的情动和在意。
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玻璃上沙沙作响,像首温柔的催眠曲。卧室里很安静,只有偶尔溢出的、压抑的轻吟,和布料摩擦的细碎声响,在暖黄的灯光里交织,像首未完的诗。
沈野能清晰地感觉到林砚的小心翼翼,感觉到他每一个动作里的珍视,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他把脸埋在林砚的颈窝,闻着他身上清浅的薄荷香,感受着彼此越来越近的心跳,突然觉得无比安心——像漂泊了很久的船,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岸。
长夜漫漫,却并不难熬。
当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两人交缠的指尖投下细碎的光斑时,沈野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林砚还没醒,侧脸贴着他的发顶,呼吸均匀而绵长,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像个安静的孩子。
沈野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指尖轻轻划过他的眉眼,他的鼻梁,他的嘴唇,动作温柔得像在描摹一幅最珍贵的画。
他想起昨晚林砚在他耳边说的话,声音带着点事后的沙哑,却无比清晰:“沈野,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小心翼翼地靠近,原来那些藏在沉默里的温柔,那些被忽略的细节,全是林砚未曾言说的喜欢。
晨光越来越亮,照在林砚的发梢上,泛着淡淡的金。沈野低下头,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像在许下一个永恒的承诺。
薄荷还在书店里安静地生长,旧书还在书架上散发着墨香,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那些错过的时光,那些流过的眼泪,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终究都成了此刻温暖的注脚。未来的日子,或许还会有风雨,或许还会有争执,但只要身边有彼此,有清浅的薄荷香,有暖黄的灯光,就什么都不怕了。
沈野重新闭上眼,往林砚怀里缩了缩,嘴角扬起一抹安心的笑意。
窗外的雪停了,阳光穿透云层,在雪地上洒下一片耀眼的光,像无数个等待被填满的明天。而属于他们的明天,才刚刚拉开序幕,带着薄荷的清香,和彼此掌心的温度,温暖而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