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买房计划恐搁置5


    苏明哲揣着沉甸甸的心事走上二楼，推开卧室门时，正撞见林舒婷与儿子亮亮蜷在床铺上玩蒙特梭利数感启蒙游戏。自孩子踏入幼儿园起，林舒婷便陆续购置了各类教具与幼小衔接书籍，悉数将知识融入游戏场景。从孩子周岁起，她便用绘本搭建认知世界的桥梁，如今刚上幼儿园小班的亮亮，识字量已近千 —— 这背后是林舒婷每日驱车百公里往返通勤的坚持。


    母亲不止一次私下向他念叨："天天这么跑，得浪费多少油钱？加次油都够买多少排骨了！" 苏明哲也曾劝妻子不必如此辛劳，毕竟孩子尚幼，不必过早施加压力。可林舒婷总会弯起眼角，带着笃定的笑意反问："你问问儿子，喜不喜欢跟妈妈做游戏？觉得累不累呀？" 话音未落，亮亮便会搂着妈妈的脖子撒娇："一点儿都不累！妈妈的游戏比幼儿园好玩！" 见此情景，苏明哲便不再理会母亲对油钱的抱怨。


    他望着床榻上母子互动的身影，心底不由得泛起感慨：娶妻当娶有见识的女子，懂得用科学方式养育孩子。幸而当年未曾草率行事，若真娶了小学毕业的伴侣，恐怕难有这般注重启蒙教育的格局。


    苏明哲伸手去够床尾那堆待叠的衣物，指尖却只触到平整的床单 —— 昨夜摊开的衬衫已被叠得四棱见角，静静躺在衣柜第三格。浅棕色的柜门缝隙里漏出樟脑丸的清苦气息，混着林舒婷惯用的薰衣草香袋味道，像极了她一贯利落又带着温柔的性子。他这才恍然，这栋两层小楼的格局早已刻进生活的褶皱里：


    一楼东侧是父母的房间，雕花床头柜上总摆着搪瓷杯；西侧做了仓库，油布下堆着经年未动的旧物；最小的房间改造成厨房，抽油机的轰鸣总与煤烟味一同漫上楼梯。二楼格局如镜像，他与大哥各住一间主卧，朝北的小屋则成了堆放旧纸箱的仓库，蛛网在椽木间织出半透明的幕布。客厅虽敞亮，桃木沙发上却永远摆着父母的茶杯，电视墙的光映在玻璃茶几上，却照不亮林舒婷曾试着铺在地板上的爬行垫 —— 那次母亲念叨着 "瓷砖地擦起来费劲"，让她只好把教具又挪回了卧室。


    此刻，床上的蒙特梭利数棒还保持着亮亮摆弄过的形状。想到儿子只能蜷在床上玩游戏，说 "客厅的地板太凉"，苏明哲的胸口就像被棉絮堵住般发闷。偏偏这时候，大哥大嫂的困境如巨石压来：母亲今晚搓着围裙说 "房贷你不用掏钱，你哥嫂每月转钱还月供"，可那语气里的笃定让他心惊 —— 他太了解母亲了，这不过是第一步。大嫂那套房子的尾款催款单还压在母亲手里，而他们夫妻俩攒了许久的买房钱，此刻正锁在衣柜最深处的铁皮盒里。


    楼下传来母亲按计算器的喇叭提示音，每一声都像砸在他的太阳穴上。他盯着窗外的夜色，口袋里的打火机被攥得发烫，金属棱角硌着掌心，就像那句不知如何开口的话 —— 他忽然想起上周林舒婷替他折叠衣物时说的话："等攒够首付，亮亮就能有自己的书房了"。此刻这句话在喉间反复碾磨，混着厨房飘来的油烟味，酿成一团化不开的涩。


    林舒婷察觉到了苏明哲的异样。尽管今早他爽约的事还梗在喉头，可看他睫毛在灯下投出剧烈颤动的阴影，那点火气竟软成了棉絮。她让孩子自己拼玩具玩，率先打破沉默："今天去看了城东的期房，去年没下手，今年首付涨了二十多万。咱们还差三十万，你看能不能找表哥他们凑凑？我明早回娘家跟我妈说说。"


    苏明哲喉结猛地滚动，脸色霎时褪成纸白："房子... 今年买不成了。"


    "你说什么？" 林舒婷手里的教具 "哐当" 落地，塑料数棒被震得在飘窗上滚出声响，"三十万缺口我算过能凑齐，到底出什么事了？" 她扑过去攥住丈夫袖口，却触到他小臂紧绷的肌肉。


    "我嫂子... 订婚后在县城付了 26 万首付，" 他盯着地板接缝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可她信用卡逾期成了黑名单，剩下 34 万房贷办不下来。我妈让我用我名字贷款，我哥每月转账还。"


    "你答应了？" 林舒婷的指甲掐进他腕骨，忽然想起今早婆婆叫她多吃点菜时的隐晦目光。


    苏明哲的点头轻得像片落叶。林舒婷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上周中介那句 "首套房利率比二套低 8%" 突然炸响在耳边。她甩开丈夫踉跄后退，撞得床头柜上的绘本哗啦啦散了一地："你知不知道二套房首付要多付 20%？利息要多还二十万！那女人还没进门就把你当冤大头，婚前财产写她名，让你替她还贷款？"


    "我哥创业失败，征信也黑了..."


    "买不起就别买！" 林舒婷踢开脚边的积木盒，彩色圆柱滚到苏明哲脚边，"她急着催婚就是为了拿十几万聘金填信用卡吧？订婚花的五万块就当喂狗了，总比被套牢强！" 她忽然想起上个月媒人来讨价还价时，那女人非要在彩礼清单里加上 "婚房月供由男方承担" 的条款，此刻全串成了冰冷的针。


    苏明哲盯着妻子因愤怒泛红的眼角，忽然想起五年前婚礼上，她穿着租来的婚纱说 "咱们一起攒首付" 的模样。衣柜深处飘出的薰衣草香袋气息，混着楼下传来的电视声，在他胸腔酿成酸涩的潮。"我刚看我妈那求我的眼神，加上我念大学亏欠太多..."


    "你妈每次都用这招！" 林舒婷突然弯下腰从衣柜深处拖出铁皮盒，里头整整齐齐码着银行存单，"这是我熬夜做翻译攒的钱，亮亮上幼儿园了兴趣班都没舍得报名。你现在要拿去填别人的窟窿？"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我们结婚五年，连孩子玩积木都得蜷在卧室飘窗，你倒好，帮着外人算计自己老婆！"


    灯光映着她睫毛上的水汽，苏明哲忽然发现妻子鬓角竟添了几根银丝。他笨拙地揽过她颤抖的肩，"我跟我妈说了，这事必须你点头，" 他咬着牙说出母亲的原话，"她说明天来跟你谈..."


    林舒婷猛地推开他，冷笑从齿间溢出："好啊，你倒会推我当恶人。" 她抹掉眼泪， "明早九点，陪我回趟娘家。你妈那边我去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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