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观君坐莲台
作品:《神尊又要弃了狼崽[重生]》 神霄宫是十八界的主殿,也是衡弃春的居所。
殿中有一处泉眼,汩出来的涓涓细流汇聚成一小方清潭,被灵力托举起来,融汇到天台池水之中。
一座观音莲悬地而起,与殿外那颗巨大的不尽木遥相呼应。
神泽庇护天下苍生。
楼厌亦步亦趋地跟进来,杵在门口的位置,阴凄凄地抬起眼睛觑视这座神宫。
泉水充溢灵气,观音莲玉洁高清,整个大殿都笼罩在衡弃春的神泽之下。
一切都还是旧时的样子。
“愣着干什么,要为师请你?”衡弃春的声音募地响起,楼厌下意识地颤了一下眼睛,漆色的睫毛遮住眼下的泪痣。
他看过去,见衡弃春轻飘飘地抬了抬手,指着那座莲台不远处的地面说:“跪那儿。”
楼厌:?
干什么??
他垂下眼睛,看着衡弃春手指的那处地面,很快就想明白了他的用意。
还以为他搬出那只貔貅幼崽是良心发现,原来不过是为了在外人面前装腔作势。
关起门来,照样还是要打要罚的。
楼厌又忍不住开始呲牙。
人面兽心衣冠禽兽,等我修为恢复,看我不咬断你的脖子。
他想得有些出神,不经意间对上衡弃春的视线,很快打了个寒颤。露出来的犬齿立刻被舌尖抵住,还装模作样地在上面舔了舔。
他恹恹地垂下脑袋,“哦。”
说罢不再挣扎,甩开衣袍利落地往地上一跪。
神霄宫的地面与那池清潭相接,触骨即凉,楼厌穿得单薄,跪下去的时候禁不住蹙了蹙眉。
指尖一寸一寸收紧,身体随即控制不住地晃动起来。
哆嗦。
他在衡弃春门下挣扎了几十年,从他还是一只幼狼的时候算起,受过的责罚总有上百次。
每一次都让他刻骨铭心。
重生一次,胆子竟然也回去了。
余光瞥见衡弃春朝他走过来,单手抬起,作莲花状,看样子像是要召唤无弦琴。
楼厌深吸一口气,再度闭上眼睛,抖得越发明显起来。
他双手垂在身侧,自以为衡弃春看不见,干脆紧紧攥住自己的一小截袖子。
并在心中不断告诫自己:算了,看在重生的份儿上,姑且忍了这一次。
应该……应该不会很疼的。
额发忽然一痒。
楼厌疑惑睁眼,看见衡弃春站在他的面前,维持着一个微微俯身的姿势。
雪色鹤发顺着肩膀垂落下来,左手掐诀,右手顺势抚上他的顶发。
楼厌只觉得额心一阵冰凉。
他全身的汗毛都因此竖立起来,睫毛快速震动,一颗尖锐的犬齿咬住嘴唇内侧的一小块皮肉,硬是没敢躲开。
要干什么?
总不能是察觉到他有异常,要将他除之而后快吧……
楼厌自知现在的修为在衡弃春面前毫无招架之力,可若是衡弃春真要废了他,倒不如拼死一搏。
他松开那一小截衣袖,提着一口气就要从地上起来,膝盖刚抬起一寸就被衡弃春按住脑袋推了回去。
一股清浅的莲香顺着衡弃春的指尖渡过来,混着那人指上冰凉的触感——楼厌浑身一凛。
他太熟悉这样的味道。
衡弃春坐莲台清修,灵力同样染着莲香。
上一世他自散修为,在神霄宫里与楼厌同归于尽时,整个神殿都是这个味道。
楼厌暂时确认衡弃春不打算杀自己,静等片刻,终于叫出了今天的第二声:“师尊?”
“嗯。”衡弃春很快应了,他的眼睛垂着,眸中满目悲慈,声线却格外清润,“不要说话。”
一缕莲香盘旋在楼厌额上。
衡弃春指尖微动,重新掐了一个神诀,在楼厌将要溢出来的疑惑中开了尊口——
“那只鲛鱼贪欲太甚,不惜引鬼入体。你将它吞之入腹,虽然阻止了它堕魔,但魔气就此积攒在你的身体里,终归不大好受。”
“为师帮你引渡出来。”
说罢不再多言,驱动着越来越多的灵气汇入楼厌的额心。
楼厌闷哼一声。
他不由地顺着衡弃春手心的方向仰起头来,大量的灵气从四肢百骸流转而过,不断与体内染上的魔气激荡,所到之处皆能带起一阵痉挛。
楼厌喉结滚动,口中的腥气越发浓重。
那些翻涌的魔气在他的体内竭力挣扎,最终一一被衡弃春渡进去的灵气安抚平息,顺着楼厌的经脉溢出来。
片刻之后,衡弃春掐断神诀。
楼厌终于抑制不住地躬下身子,“噗”地喷出一口血来。
血迹沾到衡弃春的袍尾上,漫成红艳艳的一片,像早春时后山上的红梅。
楼厌抬手掩唇,抿去自己嘴角处坠着的几颗血珠,他顺势抓了抓自己的衣服,想要将手心蹭干净。
但衣服也脏,擦了半天也没见干净多少,手心里始终沾着一片去不掉的血污。
楼厌盯着衡弃春的袍尾,几乎没有犹豫,探过身子就想张嘴去舔。
“哐”的一声。
被衡弃春一脚踹回来。
楼厌恶狠狠地露出牙齿,刚要爬起来就听到了来自上首的声音。
是衡弃春那句含着微愠的——“楼厌。”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楼厌猛地跪坐回去,两手绞住自己的那截衣服,露出来的尖牙紧紧叼住嘴角。
衡弃春睨他一眼,抖了抖自己的袍尾,顺势念了一个诀,轻而易举地除去了那片血污。
他这才重新看向楼厌,眸间悲怜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责备,“你这乱咬乱舔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掉?”
楼厌很小声的“嗷呜”了一下,跪在原地不肯答话。
人的习惯是很难更改的,狼更不例外。
即便上一世他已经跻身为九冥幽司界的魔主,仍不可避免地会产生许多想要咬人脖子的想法。
这简直就是在强狼所难。
“罢了。”衡弃春叹了口气,这些习惯他已经纠正了很多年,目前看来进展不大。
他拽着楼厌的一只胳膊将人拉起来,嘱咐道:“我留了一部分灵气在你体内,这几日不可妄动灵力,否则必遭反噬。”
楼厌还在控制自己的口欲,听见这话便垂着脑袋点了点头,声音显得有些闷。
“哦。”
然后就是长久的静默。
外面的人潮早已散去,偌大一座神霄宫里只剩泉水汩汩而下的声音,除此之外再无人出声。
楼厌不知道该说什么。
上一世他因为一只鲛鱼而被逐出师门,从天台池里爬出来的时候便已经堕入了妖魔道,是没有机会站在这里与衡弃春“好好说话”的。
按理说,他方才就应该应该抓住衡弃春破口大骂,不顾一切咬上那条漂亮的脖颈。
可是……
这一世不一样,衡弃春没有当着众人指出他是一只妖狼,而说——楼厌是本尊的徒弟,并不是什么妖邪。
楼厌有些为难。
他习惯性地歪头思考,舌尖无意识地舔过自己那颗犬齿,纠结了好半天,最后还是对着那道背影问:“如果没有那只甪端兽,师尊还会相信我吗?”
衡弃春侧首看向他。
清冷的眸子不乏温吞,近乎苍白的一张脸上找不出更多的情绪,维持着一个拢袖的姿势站在那里,仿佛离人很远。
还是那副样子,冷冰冰的,有些不近人情。
楼厌觉得他不会回答了。
他偏开视线,眼角处不觉带上了一点猩红,兴致恹恹地问:“师伯说被我吞掉的那只鲛鱼是鲛族的皇幼子,我是不是……不该吞了他。”
“众生平等。”衡弃春却很快答他,“即便他是鲛族皇子,也不该引鬼入体,至于你……”
衡弃春上下打量他,片刻之后抿了抿唇,委婉道:“你也有你的解决方式。”
他说的是楼厌喜欢用狼的方式解决问题的习惯,但话中却并没有指责的意思。
楼厌抬眸看着他,眼角的那一小片猩红又漾开一些,他不太确定地开口:“那……鲛族真的会来找十八界的麻烦吗?”
衡弃春仍然淡淡的:“也许。”
“那我……”
“你就在这儿待着,哪里都不许去。”
这一声语气有些冷,几乎要将楼厌的思绪扯回很多年前——刚化作人形的时候闯了不少祸事,被衡弃春揪着耳朵冷声教训了很多次。
那时候的小狼其实是很怕师尊的。
楼厌于是又拗起嘴巴,垂着脑袋点了点头,“哦。”
既然衡弃春现在站在自己这边,楼厌决定先与他维持好表面上的师徒和谐。
若想报上一世的仇,恐怕还要等自己的修为恢复到以前的程度……
“楼厌。”衡弃春唤他。
楼厌“唔”的一声歪头看去,仿佛看见师尊对他笑了笑。
那位从来不苟言笑的神尊说:“为师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
这句话比今天的一切都有杀伤力。
楼厌脑子里“轰”的一声,全身的灵力都在原地僵持住了,他他看着衡弃春转身离开,看着他在那座莲台之上盘腿坐下,看着莲花手印在指上翻转而出,泄出几缕神泽。
可是……
楼厌歪头看着他,心中像被缠乱的丝线绕了一团乱麻,怎么都理不清楚。
莲台上的神尊已经闭目打坐,像是丝毫都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一句多么要命的话。
楼厌想。
如果你自始至终都是信我的,上一世又为何一定要亲手杀我呢。
[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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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观君坐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