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偏执

作品:《在遗忘之前

    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里,奶奶的手像枯枝般抓住阮茵。氧气管在老人唇边投下摇曳的阴影,却遮不住她眼里最后的光亮:"茵茵啊,人这一生..."  喘息声像破旧的风箱。


    "要么嫁给爱情,要么嫁给自由。"指甲在阮茵腕上留下淡红痕迹,"千万别嫁给''差不多''。"


    结婚证不是毕业证,不用赶着年限拿到手。宁可做永不靠岸的船,也别当搁浅的舟。


    两个人寂寞比一个人孤独更可怕——至少后者还能诚实地说''我很冷'',而不是假装依偎着取暖。


    真正的好婚姻像旧棉袄,破几个洞反而更服帖。那些光鲜亮丽的礼服,硌得人生疼。


    ——


    褚荣站在窗边看阮茵给奶奶梳头,梳齿卡在银白的发结里。老人突然对他招手,他俯身时闻到生命流逝的味道:"小荣..."


    "您说。"


    "要让她..."枯瘦的手指比划着,"像野花那样长。"顿了顿,"也像家花那样被爱。"


    心电监护仪拉出长音时,阮茵的眼泪落在梳子上。褚荣从背后环住她颤抖的肩膀,发现她在笑——奶奶最后的口型是"快去谈恋爱"。


    婚姻是把两个独奏曲硬生生谱成交响乐,有些人成了和弦,有些人只是杂音。


    爱情是诗歌,婚姻是论文——前者押韵就好,后者需要参考文献。


    最好的婚姻不是1 1=2,而是0.5 0.5=1——各自削去一半锋芒,用残缺拼出完整。


    他在时,连洗衣粉泡泡都像彩虹;他不在时,彩虹也像过期洗衣粉。


    婚礼上交换的不仅是戒指,还有容忍对方臭袜子的额度。


    爱情是心跳加速,婚姻是心率正常——最终都要学会与平静共处。


    ——


    整理遗物时,阮茵发现奶奶的婚戒内侧刻着"1949-1953"。褚荣从身后递来热可可:"四年?"


    "嗯,她离异后独自养大我爸。"阮茵转动戒指,"但日记里写''那四年抵得过四十年''。"


    当晚,褚荣把两人的结婚证锁进保险箱,钥匙扔进赛里木湖——"等金婚那天再捞出来。"


    月光下,湖水吞没金属的声响,像极奶奶当年的笑。


    ——


    凌晨四点的山巅,云海在脚下翻涌。阮茵裹着褚荣的冲锋衣,鼻尖冻得通红。远处天际线裂开一道金缝,像上帝掰开石榴露出晶莹的籽。


    "你看,"她指向逐渐晕染的朝霞,"像不像我那次打翻的腮红?"


    褚荣从背后拥住她,下颌抵在她发顶:"是实验室里钠燃烧的颜色。"


    科学家和艺术家看同一场日出


    晨光点燃云层时,阮茵突然转身:"如果当初我们没有同一个班上..."


    "没有如果。"褚荣咬住她耳垂,犬齿研磨软肉,"我计算过——"


    ? 同一所学校的概率:37%


    ? 成为同桌的概率:12.5%


    ? 你对我笑的概率:0.03%


    "但你就是发生了。"他抵着她额头,"像电子跃迁,毫无道理可言。"


    阮茵的指尖描摹他眉骨:"可世界上好多人一辈子都..."


    "嘘。"褚荣用吻截断她的话,晨光在他们唇齿间流淌,"他们的人生是陈述句,而你是我的惊叹号。"


    远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亮他们脚下纠缠的影子。山风掠过,褚荣突然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什么——  他把晶莹的物体放进她掌心,"是证据。"


    那是块被晨光穿透的冰,里面冻着去年冬天她随口说"好看"的野蔷薇。此刻在朝阳下折射出七彩光斑,像把彩虹揉碎了藏进时空胶囊。


    "所有偶然都是必然的伏笔。"他吻她指尖,"比如..."


    ? 你出生时太平洋某条鱼正跃出水面


    ? 我解错一道题导致分到普通班


    ? 此刻太阳光子穿过你虹膜的速度是——


    阮茵用嘴堵住他剩余的数据。天地浩大,而他们只是两个幸运的变量,在命运方程式里恰好消去了所有分母。


    ——


    「日出概率:100%


    相爱概率:∞」


    褚荣添了行小字:「阮茵爱褚荣的概率:1」


    她笑着在后面画个箭头:「→需要重新计算」


    ——


    月光从没拉紧的窗帘缝里漏进来,像道银白的溪流,淌过凌乱的床单。阮茵的指尖陷进褚荣后背,在那片紧绷的肌理上留下淡红的划痕——像海岸线迎接浪潮的印记。


    空调显示26度,可皮肤相贴处早已超过人体正常体温。


    "等、等等…"她偏头躲开他落在颈侧的吻,发丝黏在汗湿的锁骨,"你明天…不是有学术报告…"


    褚荣用虎牙磨她耳垂下的软肉,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推了。"


    那个为科研数据严谨到偏执的男人,此刻正为半寸肌肤的温差失控


    床头水杯被碰翻,在木地板上洇出深色岛屿。阮茵仰头看天花板上的光影——他的影子完全笼罩她,如同月全食时地球吞没月球。


    "褚…荣…"她每个音节都被撞碎,像被暴风雨拍打的船帆。


    "嗯。"他应得温柔,动作却凶狠,手指穿过她指缝扣在枕上,"在这里。"


    科学家证明存在的方式是测量与重复


    凌晨三点,阮茵趴在褚荣汗湿的背上数他脊柱的凸起。窗外传来夜鹭的啼叫,她突然笑出声:"像不像…我们第一次…"


    "不像。"他翻过身将她卷进怀里,鼻尖蹭她眼皮,"那次你数到第七节就睡着了。"


    月光偏移,照亮床头柜上的玻璃罐——里面泡着晒干的赛里木湖玫瑰,和一张泛黄的纸条:「给茵茵的备用氧气」


    **后记**


    次日清晨,管家发现以下异常:


    - 冰箱里少了三瓶冰镇矿泉水(用途存疑)


    - 院墙外的夜来香丛倒伏成奇怪的漩涡状


    而二楼卧室门缝里飘出断续对话:


    "…腿酸…"


    "我抱你去。"


    "不要!上次在浴室…"


    (此后声源突然远离,疑似被物理消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