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药，走出了药铺。街头上巡逻的士兵很多，各个手握兵器，气势汹汹地大步向前而走。街上的百姓见了都得侧过身给他们让路，有个男子腿脚不便，让得有些慢了。便被士兵大力推开，直接倒在地上，这些士兵就这么眼睛也不眨地直接走过去。


    真是过分。


    楚淮连忙跑过去，伸手扶起那个男子。


    那男子面色窘迫，站起身后，连到了几声多谢，就这么拖着步子离开了。


    楚淮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心酸。往日的孜禹城热闹繁华，路过的百姓每日都笑逐颜开，洋溢着幸福，而不是现在这样各个谨小慎微，走在街上都要时刻注意着。


    思及此出，楚淮不由叹了一口气，转身正准备离开，一抬眼忽然又愣住了。


    苍和靖的身影正在迎面不远处，他似乎只是在街头随意的走着，并没有发现她。


    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真是阴魂不散。楚淮这么想着，将头垂得低低的，走在大街的另一头，打算随着零散的人群就这么混过去。


    当她与苍和靖擦身而过时，他还是没有留意到，这倒是让她松了一口气。


    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一个男童在街上跑着，不偏不倚地撞在楚淮的身后，他跑的很快，所以这一撞，便撞得有些狠，他踉跄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竟然开始嚎啕大哭。


    孩童特有的尖锐嗓音在这条拘谨的街上更是尤其响亮，众人的目光从四面八方看了过来，聚焦在她们两个人身上。


    楚淮心里砰砰直跳，连忙蹲下身子安抚嚎啕大哭的孩子，好言哄了几句，又将身上随身携带的糖送给他。


    男童一看到糖，眼睛放光，停止了抽泣，拿着糖站起身，就这么跑开了。


    众人收回了目光，又继续忙着做自己的事情。楚淮长舒一口气，微微偏过头便扫到了苍和靖的身影，喉咙紧了紧，连忙站起身，抱紧怀里的药，大步离去。走得仓皇，像是逃跑，不多会儿便消失在人群中。


    苍和靖将一切尽收眼底，即便只是一个身影，他还是一眼便认出她是昨天闯入皇宫那个人。他望着那个方向若有所思。他看着很久，直到身旁的何由出声提醒他。


    苍和靖幽声道：“会是她吗？”


    何由默了一会，道：“不是。”


    “当真？”


    何由点头。


    苍和靖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没说，转正了头，继续向前而去。走出几步：“把她带过来。”


    何由一怔，“是”。


    ＊＊＊


    裴钰刚洗完澡，正在穿衣，衣衫的扣子还没系上，楚淮就这么推开门直接进来了。


    他道；“你怎么进来了，我还没……”


    楚淮蹭蹭两步走过来，看着眼前白皙的皮肤，赶紧扯下屏风上的衣服，一股脑塞进他的怀里，催促道：“快点穿衣服，我们得赶紧跑！”


    裴钰抱着衣服，不明所以地问道：“怎么了？”


    楚淮道：“我刚才碰到苍和靖了！许是被他看到了，若是让他认出咱们是那日闯入皇宫的人，可就麻烦了。”


    裴钰笑道：“你怕他做什么，还有我在，不会让他再把你拐跑了。”


    楚淮催促着他赶紧穿衣服。


    两人出了门，正从楼梯上下来，门口闯进一队士兵，直接将他们围在中间，人群后让开一条道，何由从后走来。


    何由看着眼前的楚淮，平静地道：“楚掌柜，王爷要见你。”


    ＊＊＊


    靖王府的路，她走了许多次，几乎烂熟于心。等绕过熟悉的拐角，苍和靖的书房便近在眼前。


    何由道：“王爷在里面等着你。”


    楚淮没有动，转头看向何由：“我听说王爷失忆了。”


    何由道：“失去一部分记忆，把关于你的事情忘记了大半，只是没有忘干净。”


    楚淮道：“我给他喂了忘情丹。”


    “猜到是你做的手脚，”他的声音平淡，“只是你忽略了王爷对你的执着。即便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印象，他也没放弃。”他沉默一会儿，又道，“你不应该回来，他早晚会记起你的。”


    楚淮推开大门，走了进去。房间内点着不变的熏香，虽不似冬日那时屋里放着炭盆，烘得整个香气带着一股闷热憋在胸腔里。如今天气凉爽，带着一丝清风，只是那股憋闷感觉只增不减。


    苍和靖坐在桌案前，一手支着头，听到她的脚步声，从书中抬起头。


    他的眼睛落在眼前的女子身上细细打量。她只是站在那里，便和自己印象中女子有十之八九的相似，这足以让他心潮澎湃。剩下那一二，却因那低垂着几乎要埋进胸口的脑袋，让他看不清她的脸。


    “抬起头。”他说。


    那张脸撞入他的视线之中，一张普通的脸，平淡得太过，放在人堆却很快寻不到的程度。不像是他会喜欢的模样。


    在苍和靖印象中，那女子的脸上总是蒙着一团挥不散的白雾，不管他如何努力，都不能窥探到一二。他本以为看到她的脸，会激发忘却的记忆，至少能想起什么。然而却没有，他什么都没能想起来。


    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才注意到眼前人的紧咬着嘴唇，浑身都透露出一种拘谨和不安。他扬起眉：“你在害怕？”


    “小人不过一个寻常百姓，平日遵纪守法。不知道为何就被王爷带到这里，自然是害怕。不知道小人是犯了什么罪？”楚淮声音打着颤，姿态放得低低的，任谁看都像是一个被吓破胆的市井小民。


    像是狐狸一样油滑的腔调，倒是让苍和靖又多了些熟悉。


    苍和靖道：“能探入皇宫内院的寻常百姓？”他放下手中的书，直勾勾地看向她：“别狡辩了，本王记得你的眼睛。”


    楚淮后颈渗出薄汗，“王爷打算如何？”


    苍和靖从怀里拿出个东西，举在空中，在她眼前晃了晃。正是那一条绛紫色发带。之前她为了逃跑，用刀子将它隔开，如今这条发带又被他重新修补好。


    “这是你的对吧，楚淮，楚掌柜。”他继续道，“我记忆里的那个女子是你。”


    这话不是一句疑问，而是一句肯定。


    楚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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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喉咙发紧，什么声音也说不出来。只是她脸上骤然一白，却被苍和靖尽收眼底。


    他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反而高声唤了一声何由。


    不多会儿，门扉开合声后，何由从外走进来，低头行礼。


    “何由，是她吗？”


    何由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不是！”


    先是一阵沉默，而后便是一声暴怒：“何由，谁给你的胆子敢欺骗本王。”


    何由是他的护卫，又是他的心腹，他信任的人不多，何由便是其中一人。可万万没想到，自己最相信的人竟然骗了自己。若非他心有疑虑，派人拿着发带去一一找人询问，问到一个姓刘的掌柜，她认出这发带。苍和靖这才知道，他要找的那个人是谁。


    何由立刻跪下，身子伏在地上：“属下知错！”


    苍和靖又问：“本王再问你最后一次，那个女子是不是她！”


    “……是”何由闭着眼睛。


    屋中一片安静，空气中带着窒息的沉闷，宛如被一双手扼住了脖子。


    许久，苍和靖道：“下去，领罚。”


    何由离开后，屋中便只有楚淮和苍和靖。


    楚淮站在原地，手脚木得仿佛不是自己的。苍和靖慢慢向她走来，用一种比刚才更为审视的眼神看着她。似乎努力在将她和自己记忆那个印象努力融合为一体。


    苍和靖道：“本王的记忆是你抹掉的？”


    “是。”


    苍和靖脸色一冷，嗓音里也透着寒：“是谁允许你的抹去本王的记忆！”


    楚淮咧嘴一笑：“看起来王爷并不想跟我这样的女子有任何牵连，既然如此，忘了岂不是更好。”


    “本王的记忆何时轮到你来决定！”


    听到这句话，楚淮这才意识到什么。苍和靖这样苦苦寻找她，或许并是不是因为她这个人，而是对于自己失去了一段记忆而耿耿于怀。


    想明白这一点，楚淮忽然有些轻松。看来忘情丹虽然不能完全忘记她，但是至少是真的抹去了他对她的喜欢。


    楚淮抬起头看向他，“王爷，想起这段记忆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若是王爷想起来，当初自己对我情根深种，再不能放手怎么办？难道在您眼里真的看得上我这样的普通的女子吗？”


    这话似乎并没有打动苍和靖的，他眼眸落在她身上，“这是本王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但是本王失去的记忆，你要负责找回来。”


    ＊＊＊


    楚淮被扣在了靖王府。


    依着苍和靖的意思，什么时候她将他的记忆恢复了，便允许她离开。楚淮根本不相信，倘若他真的让苍和靖记忆恢复，怕是更走不了了。


    掰着手指头算算，她已经待在这里三天了。距离血月再临不过十天，若是她一直被关在这里，恐怕回家无望了。


    楚淮越想越着急，越着急越没有办法。


    她被关在的一个房间中，外面有侍卫把手，她出不去。每天只由一个小侍女给她送饭。每次小侍女来时都有侍卫在门口看着，因为每次送饭，她从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