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一愣，有些不理解，疑惑道：“他怎么不是再帮我，若非他告诉这件事，只怕我要白跑一趟了。”


    “云山中人才能带外人进云山，这话说得没错。”他点了点头，而后继续道，“他若是真的要帮你，当初你问他云山在哪儿时，他便该带你来了。”


    楚淮恍然大悟，广晔都唤裴钰是师弟，那他便是灵枢子的徒弟，便也是云山中人。可彼时他却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情的模样，话里话外透露出的信息，是让楚淮找裴钰带她进来。


    楚淮正思考时，裴钰道：“他不是为了帮你，而是用这种法子让我回云山。”


    听裴钰这么一说楚淮倒想起来什么，自当上一次她与广晔见面，便觉得他的声音十分耳熟。如今想想，这声音当初在孜禹城变听过，那日裴钰正与一个身穿兜帽的人交谈，他的声音便和广晔一模一样。


    所以她只是一个引裴钰回山的棋子！


    楚淮心中荡起一个不好的感受，扣住裴钰的胳膊，道：“他们这样千方百计地让你回来，是不是有什么目的？你若是这么回去了，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楚淮眼底溢出的担心被裴钰尽收眼底，他偏过头，错过她的目光，开口道：“我从小是被老头带大的，他们不会对我什么。不过是老头年纪大了，想有人继承他的衣钵，便盯上了我。”


    只是这样吗？楚淮有些不信，问道：“既然是继承衣钵，为何不能让广晔继承。”


    “若是继承老头的衣钵，这辈子别想再离开云山一步。如果我不继承，便只有广晔来，他的玩心比我重多了，自然不愿意，这才想方设法让我回云山。”


    楚淮抿唇不语。裴钰他也是不愿意回去，如果不是她……以后裴钰这一次回去，真的不得不继承灵枢子的衣钵，那他便再也没有自由了。


    裴钰看她这个样子，只是淡淡地道：“别想了，我迟早是要回云山的，即便没有你，我也会继承老头的衣钵。”


    －－


    裴钰没有带着她再绕路，而是直接带着她直接进了云山。都说云山难寻，的确，若非裴钰带着她，单凭自己是找不到云山入口的。谁能想到云山的入口，是在一片水幕后面呢？像是孙悟空从破瀑布后发现水帘洞一样，云山就隐藏在这里，简直就像是一片世外桃源。


    本以为这一片世外桃源会是人烟稀少，却发现里面竟有一处小镇子，虽然小了一些，但是人来人往，却很热闹。他们见到裴钰都十分欣喜，洋溢着笑脸唤他一声小钰回来了？


    一个孩子冲过来，抱住裴钰的腿，哼唧道：“钰哥哥去哪儿了？怎么都不回来陪我们玩了！”


    裴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小孩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那钰哥哥这次回来后，还走吗？”


    裴钰道：“不走了。”


    小孩顿时手舞足蹈起来：“哦！太好了！钰哥哥不走啦！”说着欢欢喜喜地奔向孩子堆里，告诉其他孩子这个好消息。


    楚淮瞧着小孩离去的身影，感慨道：“他们都很喜欢你。”


    裴钰道：“他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也有我看着长大的，大家不分彼此，早就是亲人了。”他顿了顿，“走吧，我现在带你找个住处。”


    裴钰带着她现在小镇里找了地方住下，虽然一路进到云山，他也没怎么说话，但是能看出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当天晚上，楚淮梳洗完，躺在塌上准备睡下，裴钰来了，掀开被子，就这么钻进来。


    那双手搭在她腰间时，她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我什么都不做。”


    他在耳边说着，手也是老老实实搭在她腰间。她紧绷的身子这才软了下来。


    他背对着她，耳边是他的呼吸声，虽然很有规律，却不是他睡着时的节奏。


    他有心事。


    “明天你见到我师傅后，就要回家了，是吗？”他的声音闷闷的，“如果我说不要走，你会考虑为我留下吗？”撑起身子，直面着她。


    被他直勾勾的目光这么盯着，楚淮有些慌，动了动唇，想用一些婉转方式来回答他的话，想了许久，刚开口说了个“我”字，便听得裴钰一声的自嘲般的笑。


    “你怎么会为了我留下，我从来都不在你的选择中。”他的嗓音极轻，说完这话又躺了回去，往她的肩窝里凑了凑，呼出的气顺着衣领吹入四肢百骸。似无奈，似叹息，似无能为力，“我一直都知道。”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楚淮心里是个无足轻重的位置，也将自己看的很低。这番话说出来，听进楚淮的耳朵，像是带着的倒刺的勾子，划过之处鲜血淋漓。


    “算了，不说这个了。”或许是因为这是他们相处的最后一晚，他不想再说那些不愉快的话题，又闲扯了些别的：“你的那个世界是个什么样子？”


    楚淮道：“跟这边其实差不多，只是大家穿的衣服不一样，吃得东西会比这里多一些，但是科技和狠料，不像这里这么健康。在那边一样要工作，这样才有工资，才能付房租和饭钱。我们要上班一直上到五六十岁，才能拿到退休金然后退休……哦，也不一定，万一等我五六十岁退休年纪又延长了也说不定……”不知道怎么的，这话匣子一开起来，本来是打算分享一下现实世界，结果说着说着全变成吐槽了。


    裴钰笑了一声：“听起来，好像过得还不如这里的好。”便听他深吸一口气道，“其实我从一开始便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楚淮一惊：“什么？”


    裴钰道：“你们是在血月临空那日来到这个世界的是吧？那则传闻，想必你也听过了。”


    她自然是听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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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月临空，妖孽降世，国运将毁。彼时，苍和靖把她关在摘星楼，对外便宣称她是妖孽来着。


    楚淮听到这个话，不免道：“莫非你也觉得的我是祸国妖孽？”


    “祸国妖孽？你真以为自己是妲己吗？还是你真的长了三个脑袋，四条腿？”他轻笑一声：“血月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天象变化，你们只是恰巧碰上而已。而这样天象易于往常，常被冠以奇怪的说法，世人愚昧的多，偏信这种怪谈。”


    对于这番话楚淮表示肯定，不过一些天象能预示些什么，好比现在看到的星星，都是几百万年前光，只不过是今日才被人看到。


    裴钰继续道：“你知道这话是从谁口中传出来的吗？”


    楚淮点了点头：“听苍和靖说过，这句预言是从他师傅是广云道人夜观星象预测来的。”


    裴钰道：“那可知道这个广云道人其实是我师傅的师弟，也算是我师叔的。”


    广云道人年轻时便来云山求占星卦象之术，占星术是一门极高的学问，十分看重天赋，灵枢子的师傅，便是裴钰的师祖，这么多年身边带出灵枢子这么一个徒弟。广云道人虽然非云山人，胜在脑子灵活，又有一双能言会道的嘴，便很得师祖的喜欢。那时师祖年事已高，便想着将云山交给这个师叔，谁想到听到这个的消息，广云道人的占星术只学了一半便跑了。


    其实这广云道人来到云山求学，本来打算的便是学成之后，便去宫中司天监讨个差事，毕竟打着云山的招牌，这样的香饽饽大家伙儿可是抢着要的。虽然占星术只学了一半，一瓶子不满半瓶子逛荡，却凭着一双三寸不烂之舌，倒也在外面站稳了脚跟。


    广云道人来到大周后，便极受看重，便成为人人尊重的天师。这事不知怎么也传回了云山，只是那时广云道人预测，多是良辰吉日，祭祀时辰，最大的预测便是皇帝应几天几日几时迎娶皇后这样无伤大雅的事情，云山那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么过去了。


    谁知他忽然又预测了出这么个事情。


    裴钰知道这事的时，只觉得可笑，拿着当个趣事同灵枢子解闷。


    听完楚淮皱眉道：“这人真是坏透了！”


    裴钰却道：“也不是坏。广云道人占星术只学了一半，靠着这一半走到如今，又将血月这事预测到了，虽然预测的结果有些可笑。只能说是本事还没到家。”


    楚淮说得有些犯困，上下两个眼皮已经开始打架，将睡未睡之际，裴钰一手轻柔地抚上她的头，抵在自己胸口，边道：“倘若有一天你还会回来，你可会来找我吗？”


    楚淮困得脑子转得不动，脱口道了一声：“会的。”脑袋抵在他怀里，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便这么睡了过去。


    直到踏进梦乡前，还听得他说一句话。


    “好，那我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