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完结

作品:《三阿哥今天回来了吗

    胤祉心跳漏了一拍。他和隆科多从未商议这一步,而隆科多步伐不疾不徐,显然并无要急事。


    胤祉低头看康熙混浊的眼睛,看见了他闪动的眼珠,和捏紧被褥的手。毫无疑问,这一出也并非康熙的安排。


    “铮——”是宝剑出鞘的声音。


    胤祉脖子边被抵上冰凉的铁器:“诚亲王,得罪了。”


    隆科多虽然挟持住了胤祉,却并不继续动作,他不是来护驾的。宫殿内宫殿外依然静悄悄的,像是在等待什么。


    又是袍服下摆划过门槛的声音,正是四阿哥胤禛。这个一直以来阴郁不讨人喜欢、忝列亲王的阿哥,第一次展现他的城府,尽管还尚不熟练。


    “儿臣,特来服侍汗阿玛用药,不劳烦三哥了。”


    不是救驾,是病中服侍。胤祉电光火石明白这一切,悔恨自己和康熙多废话,不若一开始就一杯鸠酒送康熙上路。


    康熙看起来,就算汤里没毒,都要被胤祉和胤禛两个大孝子给气死。他在病床上剧烈咳嗽起来,却被过去一直不胜武力的儿子制服。


    “汗阿玛不必担心,此乃盛京那边进贡的紫参,味道回甜。”


    胤禛为表孝心,甚至自己拿起勺匙,小心翼翼刮起汤面一点,细品后咽了下去。在悉心用早已准备好的水盆洗过手后,胤禛再次恭敬把汤碗举过头顶:


    “汗阿玛,这参汤无毒,可用来润喉。”


    可康熙那身体状态,这大补之物一如喉,怕是不死,也得去半条命。某种意义上,胤禛比胤祉这个异世来客,更来得狠心。


    康熙反抗无效,愣是和胤禛“父慈子孝”地上演一出好戏。胤祉不理解,这分明是谋杀,胤禛怎么自己全给包揽。


    “三哥,我这几日,是被汗阿玛亲自召见,进来侍奉的。”胤禛不慌不忙,将那一勺参汤,硬灌在康熙嘴里。康熙挣扎,却不敌胤禛。胤祉只看见他被褥上一点一滴扩大的深色。


    一碗毕,胤禛站起来,看着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大的康熙。就算被康熙已经快全白了的眼睛死死盯着,也是气定神闲,对着隆科多吩咐:


    “诚亲王有谋反之心,所幸我今日前来侍奉汗阿玛,误打误撞破了诚亲王的阴谋。汗阿玛感念我孝心,特此传位于我。”


    “我奉承汗阿玛之命,做那九五至尊,是名正言顺。”


    “至于三哥你,才是那个乱臣贼子,不孝子弟!”


    胤禛说完,竟是放声大笑起来。他的笑声极其畅快,笑胤祉棋差一等,也笑康熙斟酌多年,反倒是便宜了他。


    胤祉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胤祉就算打算弑父上位,也是堂堂正正!


    诚亲王意图谋反的消息,传递的比新皇登基还快。由于新皇是之前一直不显山露水的皇四子,众人反倒窃窃私语。胤禛的说法,显然是不能服众的。


    胤祉被关押在宗人府,诚亲王暂时还没散,被围了起来。但风声不仅而走,府中众人没有脸色好看的,全都惶惶不可终日。


    伊哈娜和济兰最是惊慌。胤祉所做之事,必然要连累她们的孩子。往日里的那些看重,此时便成了催命的刀。


    济兰强撑着安慰好弘景,想着今天日头正好,驱驱身上的阴寒。其实是烈日当空,但济兰正缺这灼热的温度,让她感觉自己还活着。也是这么想,她居然在火辣的日头下睡着了。


    “阿林?阿林?”


    真正温暖的身体扶起济兰,让她看清面前的人。然后下意识地,济兰挥出一巴掌,怒骂“你还敢偷跑回来”!


    但很快她反应过来,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不是受刑的胤祉,是阿月。济兰慌了神,翻遍全身也没找到一张帕子,又怕自己的手烫了阿月的脸。


    阿月并不在乎这一巴掌,她猜济兰必然是遇到什么不测了:“你的阿月,对你做了什么?”


    阿月看济兰连灵体都眼下青黑,猜测济兰这些日子来,恐怕压根没休息好。济兰围困于后宅,能让她烦心的,恐怕只有胤祉了。


    济兰终于有了可以安心倾诉的对象,让她不由得趴在阿月膝头,一五一十哭诉起来。阿月越听,越是心惊胆战,她不知道胤祉居然胆子这般大!


    “阿林,你听我说,希望你不要怪我。”一个男孩子珍重拖着人妇的双手,显得有些奇怪。但济兰认为这是自己的朋友,没什么好大不了的。


    原来,胤祉往日里那些阴私手段,之所以能成功,不过是被当成话本里的后宅妇人。可这弑君,就算是下毒这常见法子,到底归为朝堂大事。


    “是我助长了他的野心,连累了你。”阿月紧了紧握着济兰的手,居然潸然泪下。她哪能不知道,济兰接下来的命运,怕是多有坎坷。


    轻柔的衣角逝去了阿月眼角的泪水。阿林看着年纪可以当自己儿子的阿月,温声说:“阿月转世还惦记着我,我很开心有你这个姐妹。这一切都不怪阿月,这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阿月愣住了,下意识低头。他穿着现代牛仔装,头发不久前才剪短。济兰身着满绣的旗袍,留着长指甲,头上一只金凤衔珠。


    他们之间已经间隔着无法跨越的时间了。


    阿月死时是孩子,现在依然是孩子呢,是还在乎朋友的小孩子。济兰摇摇头,正打算宽慰阿月,却听见面前的男孩压低了声线:


    “那你想和我走吗?”


    唉?济兰不明白,事情怎么转到这一步。但阿月在她心中左右是死了,答应死者的请求,听上去似乎是要共赴黄泉。而济兰,在这人世间,还有放不下很多人、很多事。


    阿月看着济兰,济兰没有说话,眼神里却生出了拒绝。


    “我明白了。”阿月叹气,“你还有牵挂,是我多事了。”


    说罢,济兰和阿月所处的这片镜花水月般的空间正要破碎。阿月却听见身后的济兰说:


    “谢谢你,阿月。”


    没有阿月,济兰活不到今天。济兰隐隐约约猜到,阿月改变了自己的命数。本就是逆天而行的事情,现在老天就算要收回去,也没什么可怨的。


    阿月震惊回头,可他来不及说什么,这片空间彻底破碎——


    “主子,主子。您要歇凉,去屋里啊,您趴在这井边,吓死我了。”


    桃夭带着哭腔,连忙把济兰扶起来。天知道,她看见济兰不省人事昏迷在井边,还以为自己主子想不开,要去投井呢。


    这个王府,本来就值多事之秋。在胤祉出事之前,布耶楚克难产而死,王氏的父亲又下了狱。所幸之前主子有所预感,和福晋张罗,让格格都春提前嫁去了夫家。只是如今格格没有了娘家,也不知道之后如何。


    “别担心,我只是见了个老朋友。”济兰脸上带着宽慰的笑容。看阿月面上白里透红,尽管衣着奇怪,可精神气甚至连部分皇子都超过,定然过得不错。


    或许地府,没有她想的那么可怕。


    桃夭看见济兰的表情,更是两股战战。疯了,都疯了。


    新主登基,败者下狱,理所应当。但是胤禛非但不杀,反倒把胤祉及其一家人,锁进了一个狭窄的亭子里。每日酷暑难耐,还在外面安排咿咿呀呀唱歌跳舞的乐姬舞伎,美名其曰三哥喜好风雅。


    胤祉也随着这明目张胆的羞辱,脾气越来越坏。一开始,他看见女眷们,还有些震惊:谁会惩罚这些弱女子?但没想到,老四狠心到这地步,欺负女人来给他下马威。


    济兰一直沉默着,只偶尔叮嘱弘景两句,大部分时候都在宽慰伊哈娜。过去祭祀,弘晟主祭,作为叔叔的胤禛只是辅助,如今给恨上了,一直在景山替父守灵。


    那可不只是整夜不合眼的事情。每天被关在一个狭小的房间中,跪至少四个时辰,日日食素,不间断地下跪磕头。


    伊哈娜作为母亲,哪能不感同身受,如今更是日日以泪洗面。比起胤祉,济兰更关心伊哈娜,她担心伊哈娜一个想不开,先走一步。


    “哭久了。来,喝点水,好继续哭。”济兰已经掌握劝伊哈娜的方法了。


    伊哈娜抿了口水,看济兰嘴唇干裂,就知道济兰准是把水省下来给了她。自打她们快十余人,被关进这狭小的亭子里,闷热不说,也无人打扫,是打算活活逼死她们。


    唯独济兰,依然面色如常,让伊哈娜不禁感叹,济兰居然能那么忍耐。


    “没什么,福晋。”济兰苦笑,“我以前只是那花楼里倾倒秽物的小丫鬟。”


    不是忍耐,只是习惯。多年的锦衣玉食,居然还是没有去掉济兰幼时的磋磨。也是到了这里,济兰才知道,原来自己从未忘记那可怕的日子。


    不是贵女,而是贱籍。伊哈娜看着济兰,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在这个狭小的亭子里,不论贵女还是贱民,都一视同仁。


    胤祉却像是早知道自己死期。某天,所有人艰难睡了,罕见恢复过去温雅的胤祉,和济兰聊着托腹而出。


    “如果爷是想告诉我,您不是此世之人,连累了我,那就不用再多说了。”


    济兰看着胤祉,扯出一个笑容。没有阿月,济兰见不到胤祉;没有胤祉,济兰活不了那么久。济兰并不恨眼前的胤祉。


    一个树林边平民生的女儿,逃难被卖进花楼,快死时得遇贵人,来到了这繁华的京城;又假借身份,嫁进王府,做了王爷的侧福晋。济兰这一生,也算是波澜壮阔,足以作为谈资。


    胤祉没想到自己早被济兰看穿,只是苦笑。最大的秘密被戳破,胤祉无话可说,开始和济兰絮絮叨叨那日审判。


    过去的幕僚都为了明哲保身,唯一还惦记着他的陈梦雷,连嫁出去的女儿都被胤禛下令休回家,和陈梦雷一道受罚。人人避之不及的时候,被胤祉害瘸了的胤禩,居然还为胤祉求情。


    上座的皇帝看不清神色:“伊知朕这奴才兄,犯了何错?”


    胤禛登基,不少弟弟,比如胤禟,都为了和他套近乎,信里称一声奴才弟。但只有奴才兄,是胤祉论述自己罪过时,所用的蔑称。


    “三哥若真的对汗阿玛有所图谋,自当下狱。”胤禩甚至给胤禛跪了下来,“但也不是如此这般磋磨。好歹曾兄弟一场,给一个痛快。”


    胤禛上位太诡异。康熙停灵不到七日,便急忙下葬落地宫门。他的额捏德妃了解自己的大儿子,拒绝登上太后之位。按照清朝规矩,太后若不受封,皇帝也暂不能登基。


    这个曾面对晋升也放弃自己的利益,为姐妹请求增加份额,无愧封号中“德”的女人,大义凛然指责胤禛:“我从没想过,我的两个儿子中,会有一个做皇帝!”


    胤禛劝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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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次,连带着胤禩、胤祯也多番劝解,无果。好在老天有眼,前几日还活蹦乱跳的德妃,忽然就急病发作去了,正赶上景陵落地宫门之前。


    胤禛立刻送了一口气,赶紧登基。但德妃这一暴毙,无论朝堂还是民间,窃窃私语瞬间爆发。怀疑一旦开始,便收不住了。


    “老八是为了我好,利落死了,少受些苦;老八也是为老四好,杀了我这个所谓真太子,再没有后顾之忧。”


    “可老四,就是一个神经病。废太子听说在别庄睡了一觉就去世了,我大概也快了。我死了,还有几个能被君王所嫉妒的?”


    胤祉对济兰说,可惜他看不到那一天。又告诉济兰,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其他女眷,照顾孩子。老四疯到休别人女儿回家一道受苦,不知道都春怎么样。


    “等十三年,不,不到十三年,你们都有救了。”


    乾隆再无情,到也不至于像这样欺负女眷。弘景他们可能带着父亲的罪,再不能出仕。但济兰她们,熬过去便是朗朗晴天。


    济兰看着絮絮叨叨,像在托孤的胤祉,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十三年,她们被关押进来的时候,还是雍正初年。人有多少个十三年?等她们出来,怕是有沧海桑田、恍若隔世之感。


    胤祉果然没多久就死了,五阿哥也不巧,和他同日同时辰死。弘景也被带上枷锁,说是去给他阿玛守灵。


    此去一别,生死未知。在羁押的人来前,济兰告诉了弘景,她当年试图流掉他,未果。


    “所以,景儿是合该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磨难都无法带走你。”


    济兰看着弘景听完自己的故事,泪如雨下,同样没有擦掉他的眼泪。只是告知弘景,好好活着。


    这男人们接二连三的消失,女眷们的看守也开始懈怠。终于有一天,济兰借着和舞女们套近乎,终于得了个机会。


    “您这样的贵女,能做粗活儿?”


    帮助济兰的不是普通的舞女,而是胤禛养的“女学生”。这是因为胤禛沉迷炼丹等虚幻飘渺之物,特别找了一批穷人家的女孩儿学“道”。


    济兰笑笑,穿上杂役宫女的衣服:“现在我是阿林了。”


    女学生听了,笑起来,还鼓鼓掌:“阿林阿林,确实不像格格。倒像是我身边的姐妹们,名字看见什么就有了。”


    在阿林的帮助下,女眷们虽然还是被关在狭小的亭子里,但生存环境干净些,日子到底还是更好过了。


    除了伊哈娜。


    弘晟死亡的消息,被人故意传了进来。伊哈娜当即肝肠寸断,竟口不择言,说出“当今是恶鬼”这样的话来。


    等阿林下了工,才知道这噩耗。问女眷们伊哈娜在哪里,所有人都躲开了阿林的眼神。良久,王氏小声说,我们以后都不说话了。


    阿林扶着门框,腿不受控制一弯。如今阿林才是这里的顶梁柱,众女眷慌慌张张来掺她。


    良久,阿林无声哭了起来。


    这十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等阿林重获自由,看见瘦成一把骨头的弘景,居然什么话也说不出。等他们意识到,彼此在人来人往的大门口,已经不顾礼节抱了太久。


    尽管重获自由,但不代表一切恢复如初。再多次入不敷出后,弘景向乾隆皇帝求了恩典,求给个差事。出乎意料,乾隆居然同意了,还让弘景做了御前侍卫。


    大概,乾隆皇帝也信了传言吧。不过,阿林也不蠢,不会说出真相。


    弘景在御前当差,消息灵通许多。说到最近云南边境,不少苗人不是大字,反被奸人蛊惑,被买走做了奴隶。如今虽然解救了他们,却没有合适人做个夫子。


    济兰就是在这个时候上书,解了乾隆皇帝燃眉之急。苗疆多女人当家,济兰同为女人,又出身旁边贵州,更容易被他们接纳。


    弘景看着已经整装待发的阿林。她的头发梳起来,用帽子遮了,只看见粗黑的辫子垂下。阿林脊背挺直,但她手上、眉宇间,藏不住岁月的痕迹。


    弘景下意识:“您真要走?”


    弘景有预感,这一去,他可能再见不到自己的额捏。


    “嗯。”阿林坚定地回答,“那也算是我的家,不是么?我回家看看。”


    弘景释然,腿一曲,跪下来重重给阿林磕了几个响头:“儿子祝额捏一路顺风!”他已经知晓阿林的决心,不会阻拦她。


    阿林笑着将弘景扶起来,正视这个已经长成的孩子:“不必担心我,我会很好的。”


    话音刚落,就看见弘景眼中两行泪已经流下来。阿林好笑,自己这个做母亲的还没哭,怎么男子汉大丈夫,先哭起来了。


    阿林给弘景擦眼泪的动作,反而让弘景哭的更厉害,止也止不住。最终,还是阿林板起脸,呵斥了弘景,才作罢。


    最后送行的,除了弘景,还有布耶楚克的女儿都春。都春什么煽情话也没说,只是将自己绣的荷包递给阿林,上面绣的是桃李满枝,祝阿林此去定能得偿所愿。


    阿林接过荷包,翻身上马。都春看着她的背景,忽然抢着说:“额捏,一定要回来啊。”终是没有止住眼泪。


    阿林没有回头,挥了挥手,敬作告别。车队起步,带着乾隆的圣旨,往西南出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