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海龟汤

作品:《骨惑

    四月底的风摇晃着春末的枝桠,清透的阳光却已然悄悄洇上了初夏的燥郁。


    期中考试的最后一门结束铃响起时,我的校服早已被汗湿透,整个人瘫在座位,目光黏着摊开的地理卷出神。


    最后那道关于洋流与渔场的题目,我对着地图看了十分钟,还是没有搞懂为什么寒流暖流一交汇,鱼儿就往那儿游。


    魏云弥抱臂倚在我的桌边,额前的碎发被濡湿成绺,语气里满是不耐:


    “这次的地理卷简直就是海龟汤。”


    我愣了愣,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圈圈。


    “什么是海龟汤?”


    “就是猜谜游戏。”她恹恹地伸了个懒腰,“出题人给出一个离奇的情境,猜题者通过提问来还原真相,出题者只能回答‘是’或‘否’。”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敲了敲我的桌面:


    “你不觉得地理题就这样?给串经纬度,让你猜这种什么庄稼、猜风土人情,跟猜鬼故事似的。”


    我想起那些关于气候带与植被的选择题,确实像在猜一个没头没尾的谜。


    “好像是有点。”


    我懵懂地点头应和,心里却在盘算——要是这次能拿到进步奖,奖学金再加上攒的钱,刚好够买那条上次她在饰品店多看了两眼的蕾丝遮阳帽。


    五月中旬就是她的生日,戴着去栖霞屿正好。


    我攥着笔的手指紧了紧,连草稿纸被他折成千纸鹤都没舍得抢回来。


    那几天魏云弥总在我耳边碎碎念,说地理选择题的晨昏线画得像心电图,说最后一道大题的答案像拗口的绕口令。


    “肯定考砸了,”她趴在桌上,脸声音从臂弯里闷闷钻出,“繁郁,我的地理要是考砸了,你得请我吃冰棍安慰我。”


    我嘴上应着“好”,心里却偷偷松了口气。原来她也没底,哪怕我进步一点点,说不定真的能拿个进步奖。


    我甚至已经想好了,拿奖学金那天要装作不经意路过那家饰品店,把那个嵌着细蕾丝的甜美遮阳帽买回来,用纸袋裹成精美的礼品盒,当做惊喜塞进她的桌洞里。


    阳光透过窗隙泻在桌面上,我伸出手指轻轻拨弄千纸鹤的翅膀,像是揣着个会飞的秘密。


    成绩单传下来的那天,我挤在攒动的人群里找自己的名字。手指划过“繁郁”那行时,心脏猛地往下坠了坠。


    总分比上次只多了十分,进步奖的名单根本没有我。


    身后传来一阵哄笑,林小雨拍着魏云弥的肩打趣:“可以啊云弥,地理全班第二!”


    我猛地回头,却看见魏云弥正坐在座位上啃孟逸月给她带雪糕。她的嘴角沾着点奶白的渍,藏不住的笑意从眼里漫出来:


    “哪有,最后那道题还是错了。”


    阳光晃得人眼睛发疼。我呆滞地扫过成绩单的她的名字,“92”分像根细针,刺得我的眼眶阵阵发热。


    我捏着自己那张刚过及格线的地理卷,指尖泛白。


    书包侧袋里还揣着那张被我反复修改的购物清单,“198”元被我用荧光笔涂得发亮——那是她多看了两眼的遮阳帽。


    原来她抱怨的“考砸”,是离第一只差了三分;原来她嘴里的“海龟汤”,是她早就看透了汤底,却还陪我猜那些我永远猜不透的谜。


    我费劲心思想要拿到的进步奖,在她眼里根本不值一提;我熬夜刷题时积攒的期待,在她的随口抱怨里,像个拙劣的笑话。


    午休时分,我躲在厕所隔间里撕掉了那张清单。纸屑孤零零地飘落在积水里,像被打湿的羽。


    魏云弥的抱怨还萦绕在耳边,可她的地理是全班第二,数学甚至是满分。而我拼了命的复习,地理才堪堪及格。


    骗子。


    明明考得那么好,为什么要装模作样跟我诉苦?


    水龙头哗啦啦地冲着手,镜子里的人双眼通红。


    “繁郁?”


    魏云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慌忙抹了把脸。她站在洗手间门口,逆着光,表情匿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她皱眉了皱眉,快步走过来,伸手想我的脸:“怎么了?哭什么?”


    “没什么。”我别过脸,声音发哑,“沙子进眼睛了。”


    她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成绩没考好?”


    我没吭声,只是死死盯着洗手间角落积起的水洼,指甲深陷掌心。沉默形成无声角力在我们之间蔓延,像层黏腻的网,勒得人喘不过气。


    她最终先软了下来,轻声叹了口气。


    “繁郁,你进步了。”


    “才十分。”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连进步奖的边都摸不着。”


    “可你上次地理才四十八分,这次六十五。”她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我猛地抬头,撞进她认真的眼神里。阳光从她背后照过来,给她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你记得我上次考多少?”


    “当然记得。”她轻轻擦去我眼角的湿润,“你每次考试的成绩,我都记得。”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我筑起的防备。我忽然觉得委屈,那些被压下的不甘和失落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明明考得那么好,还要说考砸了?”我的声音发抖,“你知不知道我多羡慕你……”


    魏云弥愣住了,随即露出懊恼的表情。她一把将我拉进怀里,下巴抵在我的发顶。


    “对不起。”她的声音闷闷的,“我只是想……想和你一起抱怨。”


    我闻着她身上熟悉的白茶香,突然觉得疲惫无比。


    是啊,魏云弥怎么会故意炫耀?她只是习惯了优秀,习惯了游刃有余,却忘了对我来说,那些她随口抱怨的“考砸”,是我拼尽全力也达不到的高度。


    “这样也不行吗?”她轻声问。


    “不是不行,”我盯着自己的鞋尖,校服裤的裤脚磨出了毛边,“只是我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我以为我们是一起在题海里扑腾的人,结果她早就游到对岸,还回头冲我喊“这水好深”。


    魏云弥沉默了几秒,突然伸手把我拉出洗手间。楼梯间的阴影挡住了阳光,她的声音低了些:“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吸了吸鼻子,眼泪还是掉了下来,“我就是……觉得自己很没用。”


    连给她买份生日礼物,都这么费劲。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拨开糖纸塞进我嘴里。橘子味的甜腻在舌尖散开,稍微压下了些酸涩。


    “进步奖的奖学金是多少?”她问。


    “一百。”我含着糖,说话含糊不清。


    “繁郁,”她俯身凑近,鼻尖几乎贴上我的,“我想要的生日礼物,不是什么昂贵的遮阳帽,而是你的心意。”


    我愣住了,眼泪挂在眼睫上,摇摇欲坠。


    她怎么知道……


    “上次你在饰品店外,盯着遮阳帽的展柜看了十分钟。”她身上抹去我的泪水,指尖带着橘子糖的甜味。


    “我还看见你在草稿本上画了个小小的遮阳帽,虽然画得一点都不像。”


    我的大脑瞬间宕机,惊愕像潮水漫上来,几乎让人无法思考。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魏云弥的拇指轻轻摩挲我的脸颊,眼里闪烁着清新明亮的光如同如期而至的初夏。


    “你考多少分,能不能拿奖学金,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但你为了我努力的样子,我全都看到了。”


    楼梯间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得人心里却暖暖的。我吸了吸鼻子,把脸埋进她的颈窝。她的校服迸裂出阳光晒透的味道,混着清甜的白茶香。


    “那地理题到底难不难?”我闷闷地问。


    她低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


    “难,难死了。尤其是最后那道,我备了三个答案,结果我写了个错的。”


    这次我没再怀疑,只是贪婪地把她搂得更紧。


    也许她的抱怨里,藏着的不是炫耀,是想跟我多说说话的心意。就像那些海龟汤,汤底可能很简单,只是我太急着猜,反而忽略了最明显的线索。


    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我突然意识到,原来在仰望她的同时,她也一直在注视着我。


    “魏云弥。”


    “嗯?”


    “生日礼物……我会准备别的。”我鼓起勇气说,“虽然没有遮阳帽那么贵,但是……”


    她突然凑过来,在我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五一假期的商场拥挤得像沙丁鱼罐头,我攥着魏云弥的衣角,像只受惊的兔子般穿梭在人群中。


    她知道我考试考砸了,一整天耷拉着脑袋特意拽着我来商场散心,顺便要我陪她挑选“心头好”。


    她在泳装店前刹住脚步,玻璃橱窗的泳装模特展示着各种大胆的款式,每一件的布料都清凉得可怜。


    “这件怎么样?”魏云弥突然举起一套绑带比基尼,细绳在她掌心绕成撩人的结。


    我盯着那几条细得可怜的带子,想象它们裹在她身上的样子,喉结不受控制地滚了滚。


    上次她说要穿泳装给我看,我脑补的明明是保守款,哪想到是这样近乎坦诚的款式。


    “太……太露了。”我小声抗议。


    魏云弥却笑得狡黠,将泳衣往身上比了比:“那正好,只穿给你一个人看。”


    周遭的喧嚣如抽丝剥茧般突然褪成模糊的背景音,我的耳朵里只剩下如擂鼓的心跳声。


    她总能这样轻易地搅乱我的思绪,明明是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却偏要裹着蜜糖般的调子,搅得人脑子里像塞了团沾水的棉花,思绪如麻。


    试衣间的灯光惨白得刺眼。我促狭地坐在等候厅的沙发上,听着隔壁帘布后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心跳快得几乎要撞破胸膛。


    “繁郁,”帘子突然被掀开一条缝,魏云弥探出半个身子,“帮我系一下后面的带子。”


    我僵在原地,血液“唰”地涌上脸颊。


    灯光把她照得像块上好的羊脂玉,修长的腿、起伏的肩线,每一寸肌肤都像被月光吻过,像泛着莹润的艺术品。


    “快点。”她侧头冲我眨了眨眼,语气带着恶作剧的怂恿,“不然我就这样走出去了。”


    我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挪进试衣间,指尖颤抖地触碰细绳。


    松垮的黑色带子缠绕在她细得能一把箍住的腰上,像是某种诱人犯罪的危险邀请。少女的皮肤温热光滑,我的手指擦过时,她轻颤得如同被风吹得晃悠的桔梗花。


    “紧张?”她问。


    我咬着唇没回答,笨拙地系着那些缠成迷宫的复杂绳结。


    她的长发半拢肩侧,裸露的背白得发光。平日里清清爽爽的白茶香,此刻成了这逼仄空间的催情剂,搅得我呼吸都乱了半拍。


    “紧点。”她低声说,灼热的呼吸发酵成加了蜜的酒,“不然会松掉。”


    我被她这话激得更紧张,手比被数学老师点名上白板做题时抖得还厉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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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吗?”她突然转身,我慌忙后退,却撞上了试衣间的墙壁。


    她离得太近了。


    近到我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白茶香,近到我能数清她睫毛的根数。


    黑色比基尼衬得她肤白如雪。含苞的少女身段裹在布料下,细绳勾勒出凹凸有致的姣好曲线,青涩里透着勾人的纯欲,每一寸肌肤都泛着莹润的光泽。


    我的视线不知道该往哪放,只能死死钉在地板的瓷砖缝上。


    “好看吗?”


    她的声音裹着蛊惑,故意贴近把两只皓腕轻搭我的肩。我甚至能感受到那片饱满的柔软,隔着薄薄的布料若即若离,像羽毛落于心湖。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喉咙干涩得像沙漠,所有词汇都蒸发成无意义的音节。


    “不说话就是喜欢?”


    试衣间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和说笑声,我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般弹开,慌乱中撞到了挂在一旁的其他泳衣,金属衣架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有人来了!”我压低声音小声提醒。


    魏云弥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拉进更狭小的角落。我的背紧贴冰凉的瓷砖上,她温热的躯体像团火,牢牢熨在我身前。


    “别怕,”她在我耳边低语,气息烫得令人发颤,“她们看不见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腔。魏云弥的手指轻轻抚上发烫的脸颊,指腹摩挲着颧骨。


    “繁郁,玩海龟汤吗?”


    我愣住了,试衣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她温热的呼吸拂在耳廓,带着危险的甜意。


    “现在?”


    “嗯,”她指尖滑到我衣领里,轻轻勾着布料,“汤面是——有个女孩在试衣间里,故意把另一个女孩困在角落。”


    脚步声就在门外停住了,伴随着女生讨论泳衣款式的叽叽喳喳。我屏住呼吸,后背死死抵住冰冷的墙壁,魏云弥的体温却像火一样烫在胸前。


    我屏住呼吸,声音发颤:


    “她……是想做坏事吗?”


    “是。”


    “是因为喜欢她吗?”


    “是。”


    “是怕被人看见她们抱在一起?”


    “是。”她的唇离我越来越近,“也不全是。”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我却没敢松气,反而被她眼里的火焰烧得更慌。


    试衣间的镜子映出我们交叠的影子,她的黑色比基尼在惨白的光线下泛着危险的光泽,而我被她圈在怀里,衬衫皱得像团揉过的纸。


    “是因为……”我的声音发颤,“是因为她想亲她?”


    她没立刻回答,只是缓缓低下头。距离一点点缩短,我能看清她唇上淡粉色的唇膏,像刚剥开的草莓软糖。


    直到呼吸交缠,她才用气音说:“是。”


    下一秒,她的唇就覆了上来。


    不是之前那种轻触脸颊的试探,是带着薄荷牙膏清香的、带着点急不可耐的吻。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受到她柔软的唇瓣,和她悄悄探进来的舌尖,像只调皮的小鱼,搅得我心头泛起密密麻麻的痒。


    金属衣架还在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摇撞声,像在为这个偷来的吻伴奏。


    她的手顺着我的腰线往下滑,指尖勾住校服裤的松紧带,却又突然停住,转而捧住我的脸,将这个吻碾得更深。


    直到我快喘不过气,她才稍稍退开。她舔了舔唇角,笑得像偷到糖的猫。


    “奖励。”


    我捂住发烫的嘴,话都说不连贯:“你……你耍赖。”


    这根本不是猜谜,是她早就写好的剧本。


    她低头,鼻尖蹭过我的脸颊,距离近得能看清她瞳孔里我的倒影——慌乱、窘迫,还有藏不住的悸动。


    “耍赖又怎样?谁让你这么好骗。”


    她的声音裹着热气,混着白茶香钻进心里:


    “汤底是——她想知道,另一个女孩看她的时候,是不是和她一样心动。”


    隔壁的脚步声渐渐远了,试衣间里只剩下我们急促的呼吸。


    我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眼里闪烁的狡黠和认真,突然觉得那些绕来绕去的海龟汤没什么意思了。


    答案明明就写在她眼里,写在她贴过来的体温里。


    “是。”我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异常清晰。


    试衣间的灯光依旧惨白,却好像突然有了温度。黑色的绑带硌在我们之间,像道滚烫的界限,被轻易跨越。


    她松开我时,呼吸有些紊乱,指尖捏了捏我发烫的耳垂。


    “现在知道,为什么我抱怨地理题了吗?”


    我愣愣地看着她,脑子还晕乎乎的。


    “因为想找个借口,跟你多说说话啊。”她笑着,眼里的光比橱窗里的灯还亮,“就像现在,想亲你,还要先玩个海龟汤。”


    我突然想起成绩单上她的地理分数,想起她抱怨时藏不住的笑意,脸颊更烫了。


    那些我以为的“背刺”,全是她拐着弯的心意,像地理题里藏着的洋流规律,看似复杂,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就像洋流交汇处的鱼群,或许我永远无法与她比肩,但我们终将在某个温暖的海域相遇。


    “那泳衣……”我瞥了眼她身上的黑色绑带,声音还有点抖。


    “买了。”她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语气理所当然,“毕竟是要穿给你看的。”


    我别过脸,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脸红得像熟透的桃子,而她站在旁边,穿着大胆的比基尼,却笑得像偷到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