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躲在洞中的这段时间，外头已是白茫茫一片的冰雪世界。


    孙小虎驮着二人奔走在霜雪覆盖的林中，冰雪似乎冻结了时间天地之间静悄悄的连一丝风声也没有。


    谢公子躺在狐毛上仰望天空，从他的视角看去冰面与苍穹仿若连成一体，天空随着颠簸浮动像是一条巨大的棉被。


    于是谢公子顺从地瘫开肚皮四脚朝天把自己变成一张方正的毛毡。


    当孙小虎跃过冰坑的时候，狐狸谢小小的身躯向上弹起又被蓝天压入软软的狐毛之中。


    他惬意地打了个哈欠，“也不知那两只兔子躲去了哪里，望它们没有遇到白狐。”


    “娘亲才不会滥杀。”


    谢公子翻了个身，“即使她无心一爪下去总有冤魂三两只。”


    孙小虎闷闷道：“原本娘亲的狐型没这么大，人型更是美绝人寰！”


    “你懂什么叫美？”


    这话孙小虎不乐意了，一个腾跃说道：“我若不懂能给临尘娶那么多妾室？”


    “……”曾经的妾室之一谢公子怒道：“快些走，还想不想救你娘了？”


    “嗷呜——”孙小虎委屈地甩了下尾巴。


    不得不说他变成坐骑比人型讨喜多了，谢公子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一抬眼看到霍不染端端正正抱剑盘坐，双目微阖一副故作深沉的模样。


    谢公子当即不满地蹬了她一脚。


    “我说这里也没有其他人，你那么板正作甚。”


    见她不答，谢公子又是三下飞踹。


    霍不染绷着小脸，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竟敢无视本公子？！


    狐狸谢两眼一眯当即亮了爪子。


    他恶狠狠地打量了一番霍不染，最终把目光投向她的小腿。


    作为练武之人霍不染的小腿纤细有力，即使掩盖在衣物之下也能看出有着不俗的力量。


    谢公子当下便有些心动。


    ……她的腿看起来很好踹！


    大概是动物天性加上残腿之后遗憾所致，他伸出前爪揽住那笔直的小腿，随后两腿一蹬整齐的白衣瞬间被蹂躏得皱皱巴巴。


    谢公子得了趣，当下也顾不得什么怜香惜玉，用尽全身力气四只黢黑的爪子轮流踢踹就差把霍不染的小腿凿出一个洞来。


    “……”


    霍不染“唰”地睁开眼。


    她原本正脱离尘世入境修炼，却觉得腿上奇痒无比。


    低头望去只看到一滩黄毛附在腿边，莫不是黄鼠狼？


    她的神魂刚刚归位尚有些混沌，当即也未多想用剑一扫把黄鼠狼赶了下去。


    ！


    狐狸谢被一剑击中毫无抵抗地滚到一边，好在他四肢灵活当即缠住剑身附在上面。


    当他抱着剑被送到霍不染面前之时，毛脸一拉刚想说话却不妨被捉着后颈提了起来。


    霍不染提过来看了两眼才发现不是黄鼠狼。


    她本想把他放下来，却被狐狸谢一爪摁在鼻尖。


    毛茸茸的触感刮得她嘴唇很痒，紧接着她闻到了一股青草的味道。


    一想到谢公子四爪着地爬过许多地方，她的眉毛就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另一只爪子又摁在她的脸上。


    “……”霍不染冷淡地把爪子拨下来，低声道：“谢照乘。”


    谢公子皮毛一紧，回道：“作甚？”


    “好好呆着，不许动。”


    谢公子晃了晃大尾巴，心道：“凭什么。”


    霍不染等了片刻当他应了，于是放下小狐狸膝盖一动直接压在腿下。


    “你……！”


    谢公子只觉得身上压了座山，四肢一麻瞬间化成一张烙饼。


    他尝试挣扎，霍不染却无情地不予理会。


    谢公子当下气得四爪乱刨，嘴里发出低吼。


    “嗷——！”


    霍不染没出声，孙小虎却是爪子一软原本笔直的路线变得蜿蜒曲折。


    “痒、痒死我了！”他弹跳着奔跑着，横冲直撞之下朝着偌大的冰湖而去，刚至湖心遇一白毛蓝眼大狐，打眼一看便是亲娘。


    孙小虎一个激灵，立刻头尾一换不要命地拔足而逃。


    “……你跑什么，赶紧上！”谢公子摁下爪子，一个尖锐的梅花印落在孙小虎背上。


    “抱歉。”他挠了挠头，“习惯了。”


    说罢狐狸头一转，伏低身体冲着优雅而来的白狐发出威胁的吼叫。


    霍不染落地，红黑狐狸在身后低低嘶吼。


    霍不染亮剑，红黑狐狸在身后低低嘶吼。


    霍不染走了两步，红黑狐狸在身后……


    “蠢货！”谢公子又是两爪，抓起孙小虎的耳朵吼道：“蹄子被冰住了？快跑起来吸引她注意！”


    “我知道。”孙小虎夹着尾巴，“我就是……你等我缓缓。”


    母亲的余威大概刻在他的骨子里，一看到白二娘就会想起小时候被挂在树上的恐惧。


    这头谢照乘与孙小虎正陷入僵局，那头霍不染行动也受到阻挠。


    白狐冰冷的眼神望过来，在她靠近之后嘴中吐出一缕白烟，烟雾在空中凝成冰棱以落雨之势朝霍不染袭去。


    她转身躲避，来回几次未能近身。


    在又一次躲开之后，她往前一指，剑身如光飞速掠去。


    “铮——”


    白狐面前竖起一道冰墙隔断剑势。


    霍不染飞身上剑，跃过冰墙，袖子一挥扫落八方冰棱。


    却见白狐抬爪一拍，冰面裂开，一条覆满尖刺的冰蛇破冰而出转眼已至跟前。


    霍不染闪身躲过却不想另一条冰蛇又顺势而来，一时间八条冰蛇从四方涌来正面封了路。


    她沉下目光，清泉剑飞入手中，剑身往前一插，震碎蛇头。


    然而刚做完这些，白狐跃向旁边又是一爪，八条新鲜的冰蛇从侧方袭来。


    “哎——我在这里！”


    焦灼之际，孙小虎从后头跑出，冲着白狐大声吼叫。


    他的声音一出，白狐便调转矛头，十条冰蛇迅速冲着孙小虎而去。


    “嗷呜！”孙小虎慌得原地一跳，背上的谢公子拉住狐狸耳命令道：“绕着她跑。”


    孙小虎又疼又怕，嗷嗷叫着绕白狐奔跑。


    白二娘不断转头，对着儿子喷出冰蛇，一时间以白狐为中心的冰面已被拱得破烂不堪。


    霍不染站起身来，与骑着狐狸侧身指挥的谢公子打了个照面。


    谢公子意气风发踩着狐头，毛爪一拉孙小虎便加速奔跑。


    凝滞的空间被他们搅得起了风，顺着风谢照乘的话传入耳中。


    “时机只有一瞬，抓住了！”


    霍不染持剑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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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孙小虎跑得吐出舌头之际，脑袋一疼，只听谢公子说道：“停下。”


    他立刻听话地收爪，丝毫不顾屁股后头追来的冰蛇。


    眼看冰蛇已至臀尖，脚下传来轰鸣之声。


    声势之大似大地开洞，天穹碎裂。


    冰面在孙小虎面前坍塌，白二娘偌大的身躯沉入湖水之中。


    “就是现在！”孙小虎大喊道。


    “住口，莫添乱。”谢公子两爪下去，骂道：“快喊！定要能全身心吸引白二娘！”


    “到底是闭嘴还是快喊嘛……”孙小虎嘀咕了一句，随后想了想扯开嗓子喊道：“娘亲，我回来啦！”


    重新结冰的冰面断开，冰蓝狐眼浮出水面盯着孙小虎，狐嘴大张吐出一条巨大的冰蛇。


    就是现在！


    谢公子刚想开口，只见霍不染已飞身上剑瞬移到白狐侧方一弹，小药丸便被她送入狐口。


    白狐咬断冰蛇，一爪拍去，霍不染脚一踏直接落在它的背上。


    狐王后背岂能容人？


    白二娘旋身一甩，密集的水滴夹杂着冰屑铺头盖脸袭来，若不是孙小虎熟练躲开已被扎成刺猬。


    谢公子紧张地踩着狐头望去，白二娘还在甩身，却不见霍不染身影。


    莫不是落入了湖水之中？


    仿佛为了回应他心中所想，下一刻白狐脚下的湖面又冰封起来。


    湖水连同刚才打斗的痕迹被一并封在冰下。


    “霍不染！”


    黑脚小狐迅速跳下，朝着山一般高大的白狐奔去。


    孙小虎的呼喊被他甩在身后，隔着冰面湖水里的动静一点也感觉不到，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把冰面再撬开！


    他停在白狐面前，龇牙道：“赶快化冰！”


    白狐看着他，犹如在看一粒尘埃。


    谢公子竖起全身的毛，低吼道：“我让你赶紧化冰！”


    白狐一声低啸，吓得孙小虎瑟瑟发抖。


    “母亲，嘴下留情……”


    硕大的狐头靠近谢公子，鼻子一动把他拱到一边。


    未等谢公子爬起来白狐便用爪子把他左右拨了拨，可怜的黑脚小狐像个瓦罐被它按得滚来滚去。


    等魔爪好不容易停下，谢公子眼前发黑一身滑溜溜的狐毛也被湖水打湿整只狐狸从蓬松状态瞬间缩小了一圈。


    谢公子没管一身狼藉，爬起来扑向白狐。


    虽然看着气势很足但这一招可谓以卵击石，若不是霍不染被困水下情况危急，谢公子急火攻心一时乱了方寸。


    当白狐的爪子兜头盖来之时，谢公子已然明白此劫难逃。


    他本能地弹出爪子，闭着眼睛迎面而上——


    远处的孙小虎已捂住双目不敢再看。


    等了会儿，却没有听到撞击声。


    想必是谢公子过于微小，拍在冰面上连个响声也没传出来。


    孙小虎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一连折损二位仙人，他该怎么办……失去理智的娘亲又该如何……


    一想到这里，他便哭得更凄惨。


    狐声哀鸣，如泣如诉，引来一连串躲藏的小狐狸。


    它们从林中跑来，懵懂地围着孙小虎转了两圈，最后干脆挤在一起低头哀嚎。


    飘零的雪花从空中落下，与眼泪一起滴在冰面上凝结成一朵朵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