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作品:《别离枝

    观棠方才说了那番话后,心头竟不知不觉开始怦怦直跳。


    但她也承认,能够对谢闻讲这些话,她的内心是有一丝痛快的。


    自大婚那夜谢闻毫无缘由地以“实若参商”与她划清了界限,南下这一路来的不闻不问,再加上自己在梧州所遭受的一切,失去青红……以及他用岑禄这件事来同她做交易,观棠愈发坚定,谢闻不是她能托付终生之人。


    兵法有云,致人而不致于人,她的伯父也常说,战场之上,不在乎兵马利器人数众否,关键在于如何掌握主导权。敌人进攻,是你让他来攻。敌人撤退,也是你允他退。


    先发制人,才能掌握最终胜利的先机。


    方才登上马车之前,谢闻暗中提醒他二人要维护官家颜面,既然他在乎的只是外人眼中的和睦夫妻模样,那么关起门来是怨偶还是陌路,想来他也不甚在意。


    因此,观棠才决意赌这一把。若谢闻肯点头允她从今往后各行其是,那在广右接下来的数年里,她便真正得了海阔天空,能凭自己的双手去做她想做之事。


    在等待谢闻回复的这段时间里,她愈发忐忑。


    面前的男子靠着车壁,大半个身子都隐在昏暗的阴影中,但观棠却能清晰地感知到,两道深邃的目光自那片晦暗中穿出,一错不错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就在她准备再说些什么好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气氛时,谢闻嘴角牵起一抹淡漠的弧度,说:“那就依你所言。”


    * * *


    到了兵马营,观棠和谢闻先后下了车。


    他二人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无人看出这一路来车内发生了什么。


    柳州厢军的统领马勰没有被提前告知,见谢闻骤然携观棠来此,倒是吓了一跳,说明来意后,马勰命人带众人先去营房暂歇,他派人去寻那几个人。


    这时,见身旁的采禾有些焦躁,观棠对谢闻道:“可否让我的丫鬟去认一认人,也好没有疏漏。”


    谢闻看了一眼采禾,对马勰道:“你领着她一道去吧。”


    但观棠不放心采禾一个女孩子在兵营里走动,便让齐康去陪着照应。她吩咐完,见谢闻又在同马勰低声说什么,便径直走到一旁坐下了。


    几人离开以后,屋子里变得安静了些许,营房四角散发的霉臭味也愈发明显。


    观棠轻咳了两声,起身想要出去透透气,却见方才坐下的谢闻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什么。他面色沉郁,紧抿着唇,周身的气场凝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意味,于是只好起身在屋内四处走走看看。


    营房东西两面的墙边森然罗列了各类兵器,观棠想起儿时曾随堂兄姐去过一回延州兵马营。延州当时是她伯父苦心经营之地,营内的规格与整备自然高出此地不少。


    目光扫过步兵所用的步槊、梭枪、锥枪,种类倒也齐全,也许是用于陈列疏于保养,又或许岭南之地的潮气无孔不入,那铁枪的枪头与木柄交接处有丝丝缕缕的铁锈渗出。


    栾慧也在一旁,正看那挂在墙上的弩机,他好奇伸手探了探,扳机竟在他手下脆如薄纸,随后只听“砰”一声响,连里面的拉弦都崩断了。


    这声响动自然引得屋内人都来看,钟嬷嬷低喝了一声:“栾慧!”


    栾慧收起手,但不知想到什么,张口道:“我看这兵马营的兵器刃不利,弓无固,难怪前几年交趾来犯时会连吃败仗。”


    自青红遭遇了那样的事以后,栾慧深恨此地。他与观棠在罗城内做了那么多的事,施粥济贫,疏浚水道,日夜不休,换来的竟是一场冷眼旁观的生人祭。


    善行最终结出恶果,实在是莫大讽刺。


    谢闻却突然起身走到了弓弩旁,仔细端详了起来。他这一举动倒令栾慧回过了神,他看一眼站在兵器架旁的观棠,见后者轻轻朝他摇了摇头,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栾慧拱手告罪道:“大人,我不是有意……”


    谢闻抬手止了他的话头,对身后的德庆道:“把这个机弩带回去。”


    观棠不知其意,上前两步道:“此地水汽氤氲,兵器因此腐朽得快一些,栾慧并非故意损毁营中兵器。”


    谢闻听见她的话,转过头,见她急切为栾慧开罪,他竟觉得胸前的伤口又隐隐作痛。


    过了一会儿,谢闻淡声道:“夫人,这机弩是今年才发往各兵马营的,即便是数日下雨,也不该如此易坏。我是想带回去命人看看其中是否有蹊跷。”


    观棠听罢稍松口气,这时,马勰也正好带着几人回来了。


    “大人,夫人,都找出来了,一共六个人,现在都在营房外头候着。”


    观棠见采禾回来了,将她拉到一旁道:“没吓到你吧?”


    采禾摇头道:“夫人,没什么可怕的,他们只是被关在屋子里,我只去了两间屋子就将人都认出来了。”


    观棠听她说完,回眸看向谢闻,似在用眼神征询他是否能就此将这些人带走。


    迎着她的目光,谢闻头也不转地对马勰道:“将这几人暂押到一处,我回头自有发落。”


    观棠不知谢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见他已经开始朝屋外走,立刻跟了上去。只是离开营房几步后,便见谢闻似要上马。


    观棠伸手拽住缰绳,拧眉道:“谢大人,这是否和我们当初说好的不一样?”


    谢闻深如沉渊的眸子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她,随后说:“你领这六个人走实在惹眼,再过几日,待你离开静江府,我会命随行之人带上他们。”


    观棠闻言,指尖下意识一攥,掌心缰绳紧收,未料那玄色的坐骑当即昂首嘶鸣了一声,眼见着要抬起前蹄,谢闻见状,立刻伸出右手去握缰绳。


    他的手覆在观棠的手上,将马儿安抚的这几息里,观棠惊觉此人的手掌心滚烫异常,抬目望去,男子的呼吸也有些沉。


    趁着马儿平息,观棠将手抽了出来,但还不待她问询和言谢,这人便已经翻身上了马。


    “我还有些事,夫人自行回官驿吧。”说完,他便带着身后的德庆等人离开了。


    眼前马蹄翻飞,激起水花,大队人马竟是像要赶着出城。


    观棠未细思,只觉谢闻这一走也好,她正准备去罗城看一看赵令羽,顺路将达妍昭带回衙城。


    * * *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药铺门口停了下来,见观棠从上面下来了,赵令羽的手下连忙去报。


    两人只是一日多未见,但想到其中发生的那些事,竟都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昨日夫人您和栾慧骑马走以后,我和我的手下便再寻不到马,赶到江边以后,经略使已经将您带走了。”赵令羽叹了一声,“回来后我们发现,罗城内关于厄母娘娘现身的谣言更是甚嚣尘上。”


    观棠听见他最后那句话,怔愣了半晌,随后道:“赵队将,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2415|1764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能识文断字,又深谙禁军的操练之法,我想知道……你的过往究竟如何?”


    骤然听见她的问话,赵令羽脸上显现出几分不自然,说:“夫人,我幼时家里给我请了西席开蒙,后来家道中落,我就参了军,因贪小利私贩了东西,所以……”


    观棠对他的这番话将信将疑。她其实有心想将赵令羽纳入麾下,但此人到现在都还有所保留,她便不好开口。


    两人商议了一会儿如何安排接下来的事。


    “我已经找好了船,再过两日就带人返回水寨。”


    观棠闻言点点头,说:“再有几日漕船便到了,我会先从梧州粮库调粮给你们,总不好叫大家伙在外面经历了这一遭生死却空手而归。另外,你记得将水寨中那些已经役满多年的兵士名单誊录好,我会亲递给经略使。”


    她自应下戎墟水寨那三百石粮食之约起,便已决意先向谢闻借粮,自己再用嫁妆从他处购入还给谢闻。只是想到谢闻,不知他此刻人在何处……


    他二人说完话,出来在院中见到牵着达妍昭的林二。达妍昭一见到观棠便扑了过来,死死地抱着不撒手。这孩子的个头不高,双手环抱着她的腰间,观棠摸了摸女孩毛茸茸的鬓发,笑了笑说:“好了,待一切定了,就能送你回家了。”


    林二递了个眼神过来,观棠知道他有话要同自己讲,便将达妍昭交给了钟嬷嬷和采禾。她二人知道观棠要带一个夷族女孩回官驿,但见她生得与汉人无异,只是开口说话都是她们听不懂的话,便只能笑笑牵走女孩。


    林二说:“夫人,我问过达妍昭了,她父亲是羁縻商,在此地做生意。城中淹水那日,她醒来时父亲就不在家中了,一同离开的还有……她的弟弟。”


    观棠对于达妍昭一人出现在那屋顶有诸多猜测,唯独没料到是这种境况。


    “那她母亲呢?”


    “她说她母亲很早就去世了,至于这弟弟……也是他父亲续弦所生。”


    观棠听完,沉默了半晌。他们自将达妍昭带回药铺后,就在城中留意寻觅家人的人,但这其中都没有达妍昭的亲人,看来她的父亲是真真切切地在灾难前将他的女儿抛弃了。


    “夫人,如此您还要带走达妍昭吗?”林二问,“其实留在我这里也缺不了她一口饭,况且万一她父亲日后回来……”


    观棠道:“你又不是药铺的东家,如何做得了主?我先将她带在身边吧,日后若她的父亲真的寻来了,你便让他自己来静江府接他女儿。”


    观棠说到这里,语气冷然,不过她和林二心中也都知晓,达妍昭的父亲大抵不会再出现了。按大兆律,生子不举乃重罪,若他知道是一个官家夫人带走了他的女儿,如何敢现身讨要。


    午后,观棠带着达妍昭回到官驿,让齐康带着杨季安去罗城找找看有没有既会苍梧话又会汉话的女子,能教她说些本地化,同时还可以教教达妍昭汉话。


    他二人出了门,不料没过多久,杨季安一人折返了回来。


    “夫人,齐大哥让我速速回来禀报,说衙城内有大批民众聚集在粮仓之外,嚷着要官府开仓放粮,不知是听什么人说的鬼话,说这城内官粮本就撑不过三日了,罗城的人再一进来就更不够吃了,正闹事呢。”


    观棠听了这话,心道不好,答应了赵令羽两日后给粮,若所剩官粮连当初徐继昌所言的漕船抵达的日子都撑不到,又该从何处调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