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带你走,可以
作品:《陛下掖好小被子》 走到幽深的窄廊尽头,两人的脚步仍不见停。
胡萤将脚步一僵,面色微白,嗫嚅着开了口:“我、我不见那郎君了……”
立在她左前方的鼠奴脖颈微微一侧,朝另个鼠奴睨了一记,遂猛地擒住她一节腕子,朝最里间的暗室拖。
胡萤促声叫着躲攘,瑟缩着:“郎君、郎君们……饶了我……”
偏她声线柔媚,求救似的叫嚷,也如俏姬讨饶,教男人痴。
鼠奴扛起她,径直往里迈,又重摔到屏风前的软席子上。
其中一人低声撺掇:“燃两根烛,我瞧不清。”
“弄个痛快便是了,你要瞧什么?”
那人拿肘捣他:“再绝色的女人都是一团软肉,不亮着烛,你怎知晓她身子可如这张脸一样媚?”
说罢,他将面具摘了,一张瘦得四方的脸,凹如骷髅般地凑上去。
胡萤尖声朝后头躲,一张空落落的席面,底下垫着团软茅草,不见窗明,也寻不得出路。
那人去点了烛,也痴痴地迈上前,从后头猛一矮下身来,将胡萤一把围进怀里。扑鼻的酒肉气迎面,胡萤抻着细颈要呕,张嘴又被一张手堵死了去。
“莫叫!”
“哥儿两个只是要验你的货,验你可是个雏儿,也好卖个好价……”
实则两人清楚得很,到这儿来的娘子,哪个不是被弄过几遭的,哪有什么雏儿?因此放到这地界的女人,这些个鼠奴须先自顾自地畅快几回,再将她们放回外头做女奴。
胡萤竭力张着口,坠着不断的泪,挑起颈来躲。
她挣着身骨,猛地扑倒眼前的三扇仕女图绣屏,扬首间,三人俱愕然在原处。
屏风背后,一面颜色极深的黑氅横挂在灯架之上。灯架下,白狼瘫卧在男人膝上,他掌着一把长剑,剑脊已切进狼背,贴紧皮肉,剥着狼皮。
空旷的幽室里,皮与骨肉抽离的声,一寸寸地清晰。
胡萤倏然朝前膝行,缓跪到他身前。
她仰面,趁着烛光,望清他的模样——分明是俊美无俦的轮廓,偏在光与暗之间刻出森然的兽相。
烛色相衬,他眼中像压着淬了火的刀光,与她四目勾缠的刹那,胡萤不敢直看,她将一节细颈情急地垂下去,云髻散乱、狼狈不堪。
一片肩身,凝脂般的皮肉。
她五指张开,按住了他掌剑的手背,糙厚火热,夹着狼血的腥。
“救我……”
这是她第二回,向同一个男人讨求。
若是他想救,何必等到现在。
胡萤只顾着垂泪,已湿了妆,两眼晕得浅红,唇色已在挣扎间揉得模糊。身子浸了雪玉之色似的扎眼,是极娇艳风雅的一张皮。
她颤着声:“郎君救我,或将这剑借我……”
他的剑脊一止,并未抬眼,腕却松了。
胡萤借机将此剑握起,沉得她险未握住。屏风前两人顿了步,不敢向前。
她抬腕,便要将剑锋对己,朝那截儿雪白的颈了断。
他冷笑着,起身一把捏紧了胡萤的腕,疼得她使不出力,叮咣一声将剑掷在地上,胡萤跪地又去拾。
“救你,这是第三回。”
他的鞋履抵上她右肩,压得她抬不起身脊背:“三寸青锋,不沾自戕的血。”
“剑,呈给我。”他沉声。
胡萤颤着手背,捧起那把惹了尘的长刃,剑把处还刻着男人掌心的热,烙得她手心肉发痒。
她的身段儿绷得极直,捧一把剑,如奉一把圣物。
那两人已沉身跪下去,伏得极低:“贵主饶命、贵主饶命……”
他掌过剑,接连斩断两人喉骨。
刀刃裁下一段血光,烛影剑声间,胡萤不敢回头,身骨颤着塌下,也伏跪如贱奴。
剑脊冰冷,游贴在她脊后。
胡萤猛然一震。
“他们扒了你的衣裳,你要寻死?”
她的额首贴着手背,声音渐弱下去:“我……我不想死。”
“你是个奴隶,不该称‘我’。”
胡萤一颤,羞耻地将身骨埋得更深:“我……奴……奴不想死。”
他嗤地一笑,像是不屑。剑脊轻地一敲,打在她的臀后,不疼,却如挑逗。
男人掌中的剑,还在朝下划。
胡萤一面涨红。
剑尖挑起她裙角,旋了一旋,衣裙便将剑裹缠住了。
他拿她的衣裙拭血。
待血拭净,胡萤蒙了层细汗。
“自己扒了衣裳。”他的剑抽出来。
胡萤昂起脸,怔怔地望他。
他越过她,又坐到那匹死狼前,手掌捏紧了最后一寸附在骨肉上的皮,刺啦一声,用手剥下来,利落分明。
“带你走,可以——但你的衣裳,沾了脏血。”
一张完好漂亮的狼皮被剥在案上,渗着赤红的血珠子,直向下坠。
他低颈,拭净了血,将那件黑氅扔给她:“藏好你的皮,躲到暗处去换。”
胡萤捧抱起沉厚的衣氅,嗅出一阵冷冽的凛香,将她鼻腔沁得又辛又凉。
仕女图屏风已塌,四处不见遮蔽。
她不知他说的暗处在哪儿。
他沉着脊,正剔裁着狼皮。
幽室中,传来女人窸窸窣窣褪脱衣裙的声音。胡萤羞红脸,一壁剥衣,一壁偷睨他。男人只专心一处,似乎并不将她这副肉身皮囊当什么稀罕玩意儿。
待将衣裙剥净,胡萤一把擞紧黑氅时,腕间玉串尽卸了势,分崩各处,叮泠作响。
她情急,跪地去拾。
衣氅何其宽大,只是弯腰塌身,便轻易让人窥看娇雅。
胡萤一颗颗地拾进掌心里,捏得紧切。
最后一颗,就在他鞋履下。
她跪行到他身旁,伸手之际,雪白的腕子被压在履下。
胡萤怯看,男人的一双眼直扫进氅内。
雪肤态韵,是何其艳绝的一段春色。她的情怯,更让男郎经不住细看。
胡萤一只手压着胸/口,一双腿却又自氅下呈出来,犹两条身条有致的白蟒,泛着冷白的光,吐着害男人命的蛇息。
烛火斜在她膝头,他的目光停在这儿,又转回她眼中,问得不遗情面:
“你卖/弄什么?”
“我、我……奴不是……奴……”胡萤情切,涨红了脸,将哭出来,“这是奴的先生赠奴的玉串,奴不敢弃。”
“先生?”他促眼。
胡萤不语,齿抵着唇。
“你从前有别的郎主?”他沉声。
“不、不是郎主,只是位好书的先生,从不以奴相称……”
“你说我卑劣?”
胡萤急摆起手,被他辩得说不出一个字。
“既有别的郎主,便让他来救你。”他作势要走。
胡萤见势取走他履下最后一颗,遂一把攥着他衣袍:“奴没有旁的郎主……”
“你跟过旁人,被男人用过。”
他的话太过露/骨,胡萤羞耻得不知从何说起,却作势要解了黑氅,献给他看:“奴未被用过……”
“再敢卖弄!”他沉声一喝。
胡萤的手猛收回来,颤在身前,捏紧了衣氅。
他拎起狼尸,走在前头:“提剑,跟我走。”
她如蒙大赦。
胡萤只手提不起那剑,将它捧抱在怀里。
男人走在前头,她亦步亦趋地跟着,绕过地上两具尸身时,又急了步子,险走到他前头去。
他斜睨一眼,她便躲开目光,慢了下来。
胡萤的衣氅里头光了一片,只一双鞋履穿着,跟在一个陌生男人身后,她心里升起负罪般难言的耻辱,不敢细想。
行到见光处,他停下来,有人接应。
胡萤也不敢往前。
“谈拢了?”
“郎主放心。”来人作礼,眼却朝她那处扫,停在剑上。
简短两句,他便继续走。
那人却踌躇着开了口:“郎主要带这奴回去?”
他沉“嗯”了一声,步调未停。
“洞中来人复杂,底细不清,郎主……”
“徐无因。”
他顿步,睨去一眼。
被称作徐无因的男人噤下声,不敢再劝,却添了一句:“这剑,某替郎主收回鞘里。”
“一个举剑自戕的女人,纵然出得了手,怕什么?”他嗤笑。
胡萤垂着脸不声不响。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胡萤前头,步子迈得很阔。
这洞如迷宫,路窄难行,她怀里抱一把沉甸甸的剑,今夜又历经诸多纷杂,早走不动了,气喘声一时在洞中愈发分明。
胡萤又强忍许久,两臂实在酸胀难抬时,才怯怯地出了声:“郎、郎主……”
两人一齐回头。
“你们可否走慢些,或是将这剑收回去。奴、奴……走不动了……”她两耳通红,不敢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