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什么事！


    被撕了衣服的小厮大叫一声，连忙抱住自己**的胸膛，乔远之的手更加过分，还要扯人家的裤子！


    绿珠急了，她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中了邪开始耍流氓的还是第一次见！


    手边没趁手的家伙，绿珠便抄起地上的水盆紧跟着冲了上去。离着老远兜头一泼，乔远之脚步顿了片刻，胡乱地摸了把脸，认准那小厮的方向，又不管不顾地迎上。


    要说乔远之这人，人品如何暂且不论，模样也是英俊的。但此时乔远之可是分毫形象不顾，弓着身子，像某种四脚着地的动物一般飞快跑动，追着那个小厮满院子跑。


    绿珠自小体质异于常人，不需罗盘，便能看到妖气——


    被妖物上身的人，初时身上会笼着一股气，那是妖的怨气。人身上有阳气，寻常妖气难以附着，可若是碰上横死之人化作的妖不同了。厉鬼凶猛，若将人的阳气驱散，便是彻底上了身，再想请走就难了。


    当日她在宝月楼，便一眼就看出乔远之身上透着森森妖气，只是那气息虚浮着，按理说，远不是乔远之这等杀伐之人的对手。绿珠那时连蒙带吓唬，也只不过是想骗些钱财罢了。


    谁知短短一夜，乔远之竟变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太怪了。


    “仙姑！仙姑救我啊！”


    那小厮身上早已被乔远之抓得破破烂烂的，脖子上多了几道血痕，隔着老远就往绿珠身上一扑。


    绿珠也铆足了劲，手里的铜盆转了一圈，攥紧了，一把推开冲自己飞来的小厮，另一手握着盆狠狠地往紧随其后的乔远之头上砸去。


    “咚”的一声，众人皆惊，乔远之的眼神也清澈了些许。


    绿珠斥道：“离魂！”


    又是邦邦几下。


    将军府上下都看傻了，绿珠仍是不管。乔远之伸手，她便打手。乔远之探头，她便打头。


    鬼魂离了身体的庇护，虽然更加敏捷狠厉，但相对来说也更脆弱，受不了尖锐的声响。绿珠把一只铜盆耍得虎虎生风，拿乔远之的头当锣敲。


    可是怪得很，乔远之似乎只是行动受阻，没有半分清醒迹象。


    忽的，乔远之把外衫一脱，露出健硕胸膛。


    别说府上的人了，绿珠也是愣了，这是要干嘛？


    只见乔远之凑近了些，一把抓起绿珠的手就往自己身上按。乔远之常年习武，身材确实是不错，只是此刻他一脸正色，却开口道：大爷，来玩啊~


    绿珠险些惊掉下巴，回过神来连忙用力把手抽出来，另一只手狠狠抽他一个大嘴巴子。


    “你们将军疯了！赶紧把他抓起来！”


    这么一招呼，府中的卫兵和下人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制住乔远之。景小五急道：“仙姑！求你救救我家将军！”


    绿珠闭着眼，两指夹起一道符，轻轻念了两句咒，那道符便凭空烧起来。周围乱乱糟糟，一道青烟顺着她指尖袅袅升起。


    景小五暗自吃惊，只一愣神的功夫，乔远之便趁机将他一撞，径自冲向绿珠。


    "仙姑小心！"


    符纸燃尽，空中余下一道血红色的符咒，绿珠只见乔远之是冲自己来的，慌忙反手一打，一道红光破掌而出。乔远之身形一顿，似乎清醒些许，却不受控制地脱力向绿珠砸去。


    “救命啊！!”


    正紧紧抱着头缩成一团，却只感到一阵冷风扑面，将她头发吹乱。再睁眼，面前被宽阔的肩膀挡着，是有人替她接住了乔远之的“投怀送抱”。


    绿珠探过头，发现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展素山。


    此刻他正一脸不耐，因为乔远之的脸正埋在他胸口。在众人怔愣的目光中，乔远之双手紧紧攀着展素山的衣襟，慢慢直起身子来。


    乔远之何许人也，常年戍边，手劲大得很，硬生生把展素山的领口霍开一片。只见他眼神空洞，望着展素山，虚弱道：“大爷，来……”


    话还没说完，展素山一拳揍在他脸上，栽在地上不动了。


    “将军！”景小五连忙扑上去，怒道，“你是什么人！给我拿下！”


    府兵顿时将展素山与绿珠一并团团围住，手中刀剑相向，面色警惕。


    两人背靠着背，绿珠先是一惊，随即气恨道：“怎么是你？我的三百两！”


    展素山甩甩拳头，显然已忍耐到极点，额头青筋暴起，咬牙道：“我还想问你……”


    “仙姑！我等诚心求助，你何故伙同这厮一起袭击我家将军？”


    绿珠对展素山恨恨：“回头再跟你算账！”


    说完，便大步上前。


    景小五抽出腰间佩剑直指她咽喉，绿珠非但不退，反而仰着头往前凑近。


    “来，你砍死我！”


    “你……”


    “我且问你，你家将军现下是不是安生了？若容他那副样子到处乱跑，你们不敢拦，跑到街上伤了百姓，该当何罪？”


    “这……”


    景小五确实有些心虚，绿珠见状，心里底气又足了几分，抬手便将喉咙间的剑尖拨开，怒道：“我救你家将军性命，你反而拿刀尖对着我？那日在宝月楼，我是不是嘱咐过你们收着符咒，若有异样，尽快找我？”


    展素山见她虚张声势，略抬了抬眉，抱臂倚在一旁准备看她还能掰扯些什么。


    绿珠说一句便往前进一步，手指头戳到景小五的肩头，把人戳得哑口无言。


    “符纸呢？”


    景小五低头道：“那夜出了宝月楼，将军只道晦气，大发了一通脾气，就……就……”


    “就如何？”


    “撕了。”


    “撕了？！！”绿珠一阵气结，骂道：“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我那符咒在外边可要卖二十两银子呢！”


    身后传来一声懒懒的笑。


    “二十两？太黑了。”


    展素山踱步上前，站在绿珠身后，冷声道：“你家主子被狐鬼女缠上了，刚刚这位仙姑用符咒把他身上的鬼气封住，死不了。但七日之内若是不能将狐鬼女送走，那就是十殿阎王来了，也无济于事。”


    绿珠听得暗暗心惊，他能识得鬼气？


    感受道她正用戒备的目光看着自己，展素山倒是难得有些微妙的畅快，只对景小五道：“还不快准备些餐食，让人饿着肚子给你们干活？”


    “啊？哦！！快快，快去准备！”


    景小五收了刀，向二人抱拳，深深鞠躬：“小五莽撞，得罪二位了！还请见谅！”


    院中众人齐齐收了刀剑，向两人拜谢。


    绿珠心中却愈发不安，望着展素山气定神闲的侧脸，难免惴惴。


    -------


    乔远之这幅样子显然把府上吓坏了，若是真出了点什么事，闹出去，一个大将军满院子里扒小厮的衣裳，像什么样子？


    景小五连忙着人收拾了两间客房，安排两人住下。绿珠起初不愿，人家亲自送上一百两银票，还说事成之后，三百两照常奉上。


    她躺在厢房的榻上，将银票对着光一看，顿时喜笑颜开。


    等拿到那三百两，换了银票，便可去神都鬼市去找那位传说中的翁婆……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绿珠一骨碌从榻上爬起，警觉地将银票塞进怀里。


    “是我。”


    拉开门，展素山站在面前。


    他穿了一件水貂领的玄色大氅，整个人被罩在其中，衬得他的脸更加苍白，一双平静的眼睛就那样直直地看进人心里。


    一次相遇可算偶然，但这短短几日，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撞上……


    绿珠拿不定主意，展素山却像是知晓她心中所想一般轻轻地开口了：“你情我愿才叫交易，我这人不喜欢强迫。这次并非是我有意跟踪，我到这来，也是意外。”


    意外？


    她心里一动，狐疑地将他上下一看，慢慢地松开了撑在门框上的手。


    “也是，若是你有意害我，我也出不了客栈。”


    展素山闭着眼一点头：“哼哼。”


    两人进了屋，面对面地坐了，饭菜摆了一桌。


    绿珠哪有心思吃饭，整个人蹲在凳子上，托着下巴想事情。


    乔远之暂时没事了，但是若要捉住他身上那只索命的狐妖，还是得弄明白宋婉儿是怎么死的。该偿还的都还清，做一场法事好好送走，否则别说乔远之一人性命难保，等他被吸干了精气，还有更多无辜之人要遭殃……


    思绪正乱着，余光忽然撇见一只修长的手臂伸过来，坚定地拿走了她面前整整一碟炸酥鱼。


    绿珠一口气噎在心头，瞪着眼睛半天憋出一句：“你，你饿死鬼投胎啊？”


    展素山撩开袍子端坐桌前，吃相斯文中带着几分狂野，正色道：“嗯。”


    她索性撑在桌子上，把盘子又把展素山那边推了推。


    “你究竟是什么妖怪？别的妖想吃我是为了修为，你呢？干嘛要和我换身体？”


    展素山放下筷子，蹙着眉：“首先，你说我是妖，我不否认，但请不要叫我‘妖怪’，很难听。”


    “其次，我并非是要和你交换身体，只是‘要’你的身体，至于原因，说了你也不懂。你若不喜欢我的身子，我还可以给你找其他的，只是没想到竟有人不愿意和我交换罢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娘留给我的身子，凭什么和你换？再说，我可不要变成男人。”


    展素山大嚼着翻了个白眼：“**凡胎都是身外之物，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区别？迂腐。”


    绿珠气的发笑，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鸡腿。


    “这鸡腿也是身外之物，你给我吐出来！”


    两人争执之间，绿珠不小心扯到了身上的伤口，手上气力一松，眼见着打翻了桌上滚热的汤锅。她下意识闭紧双眼喊了救命。


    下一秒，原本站在几步之外的展素山忽然出现在她身侧，抱着她侧身一滚，躲开泼下来的热汤，齐齐摔在地上。


    绿珠的头撞上他胸口，两人面对面抱在一起，一时都愣住了。


    她想了想，忽然两手往他胸口一撑，支起半个身子。


    展素山咬牙闷哼一声，差点没让她摁晕过去，只听见她冷哼一声，道：我知道你为什么出现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