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雪场惊鸿

作品:《错位时空

    心理医生的工作逐渐被纳入一种稳定的、可预测的轨道。林清寒凭借强大的学习能力和对人性本能的洞察(尽管视角源于冰冷的资本战场),已能在这个精密耗神的领域维持体面运转。生活被强行塞入“林医生”的模子,表面的平静下,是搁置无解难题的刻意麻木——如何回去?如同沉入深海的锚,不再日夜搅扰水面。


    林清寒想起自己世界程子卿那份“随遇而安”的通透。既然无法改变现状,不如享受当下。于是,在这个初冬清冽的周末,她驱车驶向郊外的滑雪场。滑雪是旧日爱好,被投行生涯挤压多年,此刻身体里蛰伏的运动本能和对开阔空间的渴望被唤醒。


    换上装备,踏上雪板,熟悉的平衡感瞬间回归。冰冷的空气带着雪粒的清冽味道,冲散了诊室的压抑。林清寒选择了一条平缓的中级道,流畅地滑行。风掠过耳畔,视野里是连绵的雪坡与湛蓝晴空,纯粹的掌控感和自由感短暂地驱逐了灵魂深处的错位与孤寂。


    **随遇而安。**林清寒她默念着,感受雪板摩擦的沙沙声。


    滑了几趟,身体微热,林清寒停在半山腰的休息平台,摘下护目镜,准备喝杯咖啡补充热量。平台一排复古木屋,林清寒走进一家,推开厚重的木门,暖意与咖啡香扑面而来。


    目光随意扫过室内空间——


    视线骤然凝固。


    一个穿着亮橙色滑雪服的身影坐在窗边小桌前,乌黑的长发从滑雪帽边缘滑出几缕。一手捧着马克杯,一手握着炭笔,在速写纸上快速勾勒着什么,姿态专注……带着一种属于艺术家的沉浸感。


    **程子卿?!**


    林清寒的心脏猛地一沉!戒备感如潮水般瞬间淹没了滑雪带来的短暂松弛感。


    她怎么会在这里?!是巧合?还是……跟踪?


    诊断记录瞬间在脑海翻腾——“偏执”、“占有欲”、“边界不清”、“对被抛弃的恐惧”。警铃大作!林清寒下意识地攥紧了滑雪板边缘。她绝不想在私人时间、在远离诊室的地方,与这个程子卿有任何交集!


    就在林清寒准备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门外的瞬间——窗边的人似乎感受到了林清寒的视线,疑惑地抬起头。


    **有那么一秒的恍惚,林清寒仿佛看到了自己世界的程子卿那双清澈如泉的眼睛!**


    这荒谬的联想让林清寒自己感到惊讶!


    程子卿的目光已经精准地捕捉到了门边的林清寒。她脸上的专注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林清寒极其熟悉的、混合着惊讶和……某种灼热兴趣的复杂表情。程子卿的唇角微微勾起,带着探究和玩味的弧度。


    程子卿放下炭笔,合上速写本,动作不紧不慢,目光却牢牢锁在林清寒身上,像猎人锁定了猎物。她站起身,似乎想走过来。


    就在程子卿迈出第一步的刹那,林清寒毫不犹豫地转身。


    林清寒快步走向缆车站,没有回头,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粘在她的背上。


    林清寒选择了地图上标识的一条偏僻、陡峭的高级滑道,这条滑道几乎看不到人影。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烦躁。林清寒此刻需要速度,需要高度,需要彻底的专注来驱散身后那道如影随形的目光。


    缆车将林清寒送至山顶。视野开阔,群山覆雪,寂静无声。她调整好雪板,没有丝毫犹豫,身体前倾,重心下沉,如离弦之箭般冲下陡峭的雪坡!


    风声在耳边呼啸,速度带来肾上腺素的飙升,视野里只剩下急速掠过的雪白。每一个转弯,每一次跳跃,都要求极致的精确和勇气,容不得半分杂念。身体的本能和投行经理在高压下淬炼出的绝对专注力在此刻完美融合。


    她像一道银色的闪电,在寂静无人的陡峭雪坡上撕裂出一道流畅而凌厉的轨迹。


    程子卿不知何时已站在雪场边缘,抱着手臂,遥望着滑道上飞速移动的身影。她戴着护目镜,遮住了所有表情。


    看着林清寒以近乎极限的速度和技巧征服着陡坡,身影在雪雾中若隐若现,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决绝和力量感。


    程子卿的唇线抿得很紧。她没有再试图靠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座凝固的、色彩鲜艳的雕塑,在雪场的边缘,无声地注视着那道将她彻底推开、划清界限的银色轨迹,消失在雪坡的尽头。


    滑至山脚,归还雪具。紧绷的神经稍缓,身体的疲惫感开始浮现。林清寒走向停车场,只想尽快离开。


    然而,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传来。雪地摩托引擎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救援人员急促的呼喊和对讲机的杂音……


    林清寒脚步微顿,眉头蹙起。事故?


    林清寒本不欲停留,但就在她拉开车门准备坐进去时,眼角余光瞥向救援担架。担架上的人,穿着一身极其醒目的——


    **亮橙色滑雪服!**


    林清寒的动作瞬间僵住!手指紧紧扣住门把。


    担架被平稳地放到雪地救护车旁。医护人员迅速进行初步检查。护目镜已被摘下,露出那张苍白的、布满冷汗的脸——正是程子卿!


    她闭着眼,眉头紧锁,唇色发白,左臂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显然已经骨折。鲜艳的橙色滑雪服衬得她的脸色更加惨白。


    林清寒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她站在原地,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医护人员忙碌。程子卿似乎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怎么回事?” 旁边有雪场工作人员在低声交谈。


    “中级道S弯那边,一个新手失控冲下来,她刚好在弯心,避让时摔出去撞上了防护网……速度不快,但角度太寸,胳膊折了,好像还撞到头了……”


    就在这时,担架上的程子卿似乎被移动的颠簸刺激,痛苦地半睁开眼。视线迷茫地扫过周围嘈杂的人群,最终,竟精准地定格在站在车门边的林清寒身上!


    那双总是带着阴郁、审视或玩味的眼睛,此刻被剧痛和生理性的泪水模糊,只剩下纯粹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脆弱、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的依赖。


    她的嘴唇艰难地动了动,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风声淹没,却清晰地穿过混乱,直抵林清寒耳中:


    “……林……医生……”


    那个眼神,那声呼唤里的无助,与档案里描述的“对被抛弃的极度恐惧”瞬间重叠。这不是伪装,是真实的、突如其来的脆弱。


    就在林清寒内心激烈交战的瞬间,担架上的程子卿似乎耗尽了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彻底昏厥过去。


    林清寒站在原地,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