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作品:《在古代苟活的日子

    宋恒:“这间屋子是我三姨娘的,她偏爱鼓捣药物,我便来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止血消毒的药。”


    三姨娘,也就是宋桢的母亲,她和宋桢都是被宋德忠捡回家的。


    说“捡”也不准确,是她们自己找上门来,敲响了宋府的门,宋德忠一见到人就和失了魂一样。


    从那天开始,府里有什么新奇玩意都是先送到三姨娘那处,就连西域进的名贵布料,也是先给她们做衣服。


    宋恒的母亲,陆琳,本将她们安置到了一处偏房,没过两日,三姨娘以阴冷潮湿为缘由要求换间屋子,这一搬,就搬到了主屋旁。


    陆琳日日哭诉,骂她们是狐狸精变的,骂宋德忠鬼迷心窍。


    宋恒心中也有不忿,便常常给她娘俩使绊子,他平常接触不到三姨娘,但自从她们入府后,天天能看见宋桢在府中玩闹。


    于是宋桢就成了宋恒的发泄对象。


    宋桢不想学女红,宋恒就教她翻墙。


    宋桢不想学礼仪,宋恒就教她骑马。


    宋恒多少次“不经意的”让宋桢从墙上翻下来,从马背上掉下来,摔得鼻青脸肿的也不肯扶一把,只有当她实在是起不来时才伸出手去。


    于是在外人看来,宋恒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大度从容,十分在乎宋桢,关起门来才知道,宋桢常常被宋德忠训斥,顶着四处都是伤的腿还要跪着挨骂。


    有时,一跪就是一夜。


    所以,三姨娘的屋里常常备着各种药,跌打损伤的占多数。


    竺桢桢把一个蓝色的包裹放在桌上,行囊系法有些奇怪,两角一扯就扯开来。


    白白黄黄的金银之物一下子闪瞎了宋恒的眼。


    而且…这金色的怎么越看越像柱子上的装饰物?


    竺桢桢在里面翻翻找找,“你运气真好。”她将金疮药递给宋恒,“这间屋里确实有药,还很好用,这是我昨天给你上的。”


    宋恒接过一闻,的确是三姨娘常给宋桢用的那种。


    腿上蓦地一凉,宋恒低下头去,就看到一个黑黑的脑袋对着自己。


    宋恒很讨厌有人离他这么近。


    宋恒条件反射地踹出腿,腿刚一发力,却连伸长都做不到,反而把腿往前送了送,直得干巴巴地发问:“你要干嘛?”


    竺桢桢头也没抬:“给你换药。”她慢慢把布条解开,“做姐姐的还是要多照顾照顾弟弟。”


    不等宋恒反应,竺桢桢又发问:“我们爹娘是不是都不在了?”


    竺桢桢想的很简单,半夜宋恒闯入,现在也找到了药,却一点不着急去找家里人,想来就是在路上见过他们的尸体了。


    伤口沾到药,那处就像火烧一般,疼的宋恒手指抽了抽。


    宋家,二百五十三口人,烧的面目全非的共有四十八人,其中就包括了他爹娘。


    竺桢桢蓦地握住他的手,将他紧握着的手摊开来。


    宋恒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甲深陷掌心留下的凹痕轻微刺痛。


    宋恒一时间竟忘记甩开她,经历过两世,他仍旧这样在意么。


    手背上不断传来热度,“阿恒,你放心,还有姐姐在。”


    既接管了原主身体,那就要好好地活下去。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竺桢桢搜刮了半袋的珠宝,而在宋恒的指导下,竺桢桢又填上了些许银子。


    江湖规矩,怀揣着金银财宝跑路,必须畏畏缩缩,畏手畏脚,做到让别人捂着鼻子躲的时候就没人认为你有钱。


    “腰再弯一些。”


    “再往下压一些。”


    “诶诶,对味了。”


    竺桢桢一遍遍指导着宋恒,就他这样式的公子哥,往那一站就像棵松树,不好好“改造”一番,出去就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再来点灰。”竺桢桢说着就往他脸上糊土,“衣服也换一套。”变戏法似的拿出两套衣服,上头全然是补丁,甚至分辨不出衣服原本的颜色。


    宋恒凑近闻了闻,不出所料地闻到了一股馊味。


    两眼一黑。


    正午时分,街上出现了两个瘦瘦小小的叫花子,二人腿皆一瘸一拐,相互搀扶着,你一步我一步。


    宋恒压低声音:“一定要这样走路吗?我的腿好像要抽筋了。”


    竺桢桢用气音回复:“当然了,你看街上谁看见我们不避着走。”


    街上过于嘈杂,宋恒没听清竺桢桢在说什么,“你说什么?”


    竺桢桢躲开边上的鱼篓,微微提高了点声音:“我说他们都避着我们走。”


    包子铺的声音着实大声,盖过了竺桢桢的声音,“包子包子,新鲜出炉的包子哟。”


    宋恒又问了一次。


    竺桢桢转过头,扯着宋恒的肩膀,在他的耳边轻轻说:“我说他们都是傻子,不知道我们超有钱。”


    “我们…难道很有钱吗?”宋恒大睁着眼,看向竺桢桢。


    竺桢桢信誓旦旦,说:“当然。”


    宋恒回忆起那行囊里的物件,加起来都买不起他当年随意买下的那幅画。


    “嘭—”竺桢桢鼻子一酸,差点留下泪来,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一步,先是看见了水桶般粗的腰身,顺着水桶往上看,松弛的双下巴,肥大的鼻,耷拉的眼袋,组合在一起怪恶心的。


    “你不长眼是不是?”眼前的庞然大物一开口,整条街都安静了。


    能收摊的收摊,收不了摊的人,都老老实实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喘一个。


    这人边上还有一个瘦马猴,他上前一步站在胖子身前,操着尖细的声音,说:“是不是不长眼睛,这料子是那西域新进贡的新品,弄脏了你赔得起吗?”


    瘦猴拍了拍虚胖子身上的灰,接着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家大人,每月中旬第一天,我家大人准时来收银子,懂事的就快快拿些银子交出来。”老鼠一般的眼看向周围的人。


    竺桢桢反应很快,将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小的只是一个不入流的乞丐,在您面前平白脏了大人的眼。”


    宋恒脑子里过了一圈,没有回忆起这人的有关信息。


    眼下青黑,脚步虚浮,是个不入流的喽啰。


    但宋恒也没打算出言帮衬,在一旁默默看起戏来。


    “行了,我也不为难你。”瘦猴笑眯眯的。


    “布料脏污,罚钱一百两,冲撞了我家大人,罚钱一百两,共计二百两,这钱是给现金呢,还是你卖身来府上当奴的好?”


    二百两?抢劫呢这是?无论竺桢桢怎么眯眼睛都看不到脏污,还要精神损失费呢,死胖子本就一副要死不死的模样,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就看周围摊主害怕的神色,这种事发生也不是一次两次。


    钱,是没有的,偷,也偷不了二百两。


    “大人,我身无分文,求求您带我走吧。”竺桢桢潸然泪下,“我娘说我当牛做马也没人要,但大人不一样,我不是没人要。”


    这一转变太过突然,瘦猴没反应过来,宋恒也脑袋宕机了一瞬,他记得,三姨娘不是最疼她女儿了吗?怎会说出如此的话。


    下一瞬竺桢桢的脸转了过来,泪珠不要钱的往下落,“阿恒,我终于可以攒钱给你治病了。”


    她颤着音,猛地抓住宋恒的腿:“阿恒,你的肺痨有救了,等我去这大人府上做事,赚够了钱就给你看病,好吗?”


    众人一看这弟弟脸色发白,微张着口似喘不过气来,一瞬间她的话信了八成。


    竺桢桢转过身,张口欲言,下一秒捂住口鼻,肩膀不停耸动,唇齿间透出咳嗽声。


    众人不敢吱声,任谁来都看得出这是肺病发作了。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竟咳出来血来。


    唇边依旧流着血迹,她“扑通”一声跪下,膝行两步,扯住瘦马猴的衣襟,“大人,大人快帮帮我。”


    瘦马猴回过神来,猛地一踹竺桢桢,直飞二里地,啐了一口唾沫,“晦气,竟和这病痨鬼说这么多话。”


    没过多久俩人离开。


    这主角一个倒地一个退场,众人也逐渐散开,没人会去关心一个没钱没势的叫花子。


    没过多久,叫卖声重新响起,集市恢复热络,似什么也没发生。


    宋恒慢慢悠悠地走,在竺桢桢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竺桢桢比刚离府时狼狈多了。


    二七年华,虽未完全长开,却和三姨娘有几分相似,都是那祸国妖民的货色。


    唇边血迹未干,一直延身到衣襟里,腹部隐隐约约能看出一个鞋印,腿上欲结痂的伤口再次被撕裂。


    人都这样了还能笑嘻嘻地找他开心:“你姐姐我聪不聪明,省了二百两呢。”


    竺桢桢看不清宋恒的脸,伸出手去,说:“扶我一把。”


    宋恒将竺桢桢扶起,眼睛盯着她:“那血呢,怎么来的?”


    宋恒实在有点好奇,竺桢桢的戏演的再流畅不过,现在他的腿仍旧隐隐作痛。


    竺桢桢点了点唇,笑着说:“咬破点皮,不碍事。”


    要流出那样的血量,一点皮可是不够破的,不过既然竺桢桢这么说了,他也不多嘴了。


    月亮爬上屋檐,银光倾泄而下。


    一处客栈里,竺桢桢正与店小二激烈拉扯。


    “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


    “短住还是长住?”


    “长住。”


    店小二眼睛一弯,这是大客户来了。


    “客人要上房,中房还是下房?”


    竺桢桢斩钉截铁:“中房。”


    她可是了解了,中房单人单间足矣,上房独门独院过于奢侈,下房就是一大通铺。


    店小二拿着笔墨做着记录,“麻烦将客人信息告知鄙人,客官姓名为何,家住何方,如若不是本地人,通行凭证麻烦给我检查一下。”


    通行凭证需通过官府下发,上刻着本地印章,每地印章各不相同,算是身份认证的一种方式。


    这东西要获得说简单也简单,只需去官府报名,官府便派下人去家中查看,再等个三五日便下来了。


    宋恒和竺桢桢都有,但这东西已经不能用了,离府的那日他们已将衣服换给两具题型差不多的面容全毁的尸体,伪造成已经死亡的假象。


    竺桢桢堆砌一个笑容:“若是没有通行凭证呢?”


    店小二:“那可不成,这通行凭证乃王爷向圣上进谏的法子,推广后,百姓都说犯罪率减少了…”


    “…社会和谐了,三教九流之人无法肆无忌惮了,天下马上就要太平了。”竺桢桢接过话茬,倒背如流,越背白眼越往上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