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他娘的！”李云龙双目赤红，一拳狠狠砸在电台的铁壳上，砸得自己指关节鲜血淋漓，“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炮弹？哪家的炮弹能从几十公里外打过来？飞机？天上的鸟都看不见一只！”


    他冲出指挥所，看着远处那一片化为焦土的前沿阵地，看着那些被炸成零件的坦克和车辆，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憋屈涌上心头。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挥舞着大刀的武林高手，却被一个躲在山头后面的家伙用洋枪乱轰，有力气也使不出来。


    “军长！”通讯兵带着哭腔报告，“三营……三营的进攻队形被打散了！二连……二连在刚才的轰炸里，可能……可能全完了！”


    赵刚脸色惨白，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声音干涩：“老李，星条国这是……拿出压箱底的玩意儿了。这东西射程太远，威力太大，我们根本没法拦截。”


    “我操他祖宗！”李云龙一把抢过步话机，怒吼道，“所有部队，停止前进！就地隐蔽！妈的，都给老子钻到地缝里去！快！”


    下达完这条他这辈子最憋屈的命令，李云龙将步话机狠狠摔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他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狮子，在小小的指挥所里来回踱步，胸膛剧烈起伏，嘴里不停地咒骂着，却又充满了无力感。


    汹涌的攻势，被这片从天而降的“暴雨铁幕”，硬生生地轰停了。


    336高地后方的临时指挥所内，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李云龙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死死地盯着地图上那片被标为“轰炸覆盖区”的死亡地带，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不讲武德！这帮星条国的狗崽子，打不过就玩阴的！有本事开着坦克跟老子真刀真枪地干啊！躲在几十里外放炮仗，算什么英雄好汉？我呸！”


    赵刚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叹了口气：“老李，现在不是骂街的时候。敌人的这种新武器，完全打乱了我们的部署。部队的士气……受到了很大影响。”


    何止是影响。战士们第一次面对这种“天降审判”，连敌人的面都见不着，就被炸得人仰马翻，那种心理上的震撼和恐惧，远比肉体上的伤亡更可怕。一种“我们无论如何也打不赢”的绝望情绪，开始在部队里悄悄蔓延。


    就在指挥所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一筹莫展之际，一名通讯员如同见了救星般，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手里高高举着一份电报。


    “军长！政委！红星厂，周总工的加密急电！”


    “念！”李云龙吼道，声音沙哑。


    通讯员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近乎朝圣的语气念道：


    “‘李军长、赵政委亲启。敌之新武器，应为早期液体燃料战术火箭，技术粗糙，毫无制导，乃我方反向研究之绝佳样本。现命令：不惜一切代价，立刻组织精干小队，进入轰炸核心区，全力收集未爆弹或最大块残骸。重点目标：一、头部锥体（导航舱）；二、尾部发动机喷口；三、任何可见的管线、阀门及燃料残留物。此事关系我军能否拥有对等反制手段，乃至未来战略威慑之根本，务必完成。速将收集物送往红星厂。周怀安。’”


    电报念完，指挥所里陷入了更加诡异的寂静。


    李云龙和赵刚面面相觑，足足愣了十几秒。


    “啥玩意儿？”李云龙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让我去……捡破烂？”


    赵刚也懵了，他拿起电报反复看了几遍，上面的每一个字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他却完全无法理解周怀安的意图。


    “捡……捡那些铁渣子？”一名参谋忍不住小声嘀咕，“那玩意儿炸得比天女散花还碎，能捡个啥回来？再说，里面万一还有没炸的，这不就是派人去送死吗？”


    “周总工是不是……急糊涂了？”


    “是啊，咱们现在应该想办法怎么防住这玩意儿，捡一堆废铁回去能干嘛？当废钢炼了？”


    质疑声四起。李云龙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烦躁地在屋里踱步。从理性上讲，他觉得这命令简直是天方夜谭，荒谬至极。


    但是……


    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蜻蜓”第一次升空时的震撼，浮现出它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星条国坦克挨个点名的场景。


    他又想起了“雷火”爆炸时那毁天灭地的蘑菇云，那份让全世界都为之失声的战报。


    这个叫周怀安的年轻人，他做的每一件事，在事前看来，都像是天方夜谭，都像是痴人说梦。可事后，每一件都证明了，不是他疯了，而是自己的脑子没跟上。


    “妈的……”李云龙狠狠地一跺脚，把所有人的议论都打断了。


    他抬起头，血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


    “信他娘的！老子就再信这小子一次！”


    他一把抓过警卫员的枪，对着天花板“砰”地放了一枪，震得所有人一哆嗦。


    “警卫连！”李云龙的咆哮声几乎要掀翻指挥所的屋顶，“连长，指导员，都给老子滚进来！”


    警卫连长和指导员冲了进来，立正站好。


    李云龙指着地图上那片死亡区域，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看到这片地方没有？现在，你们连的任务，就是给老子冲进去！不管用什么办法，挖地三尺也好，拿筛子筛也好，把星条国佬扔下来的那种铁疙瘩的碎片，给老子找回来！”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特别是带尖的脑袋、带眼的屁股，还有那些瓶瓶罐罐！周总工说了，这玩意儿关系到咱们能不能造出自己的炮仗去轰他娘的！你们要像捡金子，不，像从阎王爷手里抢宝贝一样，把那些铁渣子给老子囫囵个儿地带回来！”


    警卫连长张了张嘴，脸上写满了悲壮和不解：“军长……那地方……现在还时不时有爆炸，太危险了，而且……捡那些废铁……”


    “执行命令！”李云龙眼睛一瞪，“这是死命令！老子不管你们是爬进去还是滚进去，完不成任务，就都别回来见我！告诉战士们，谁能给老子抱回来一个完整的火箭发动机，老子亲自给他请功，让他回老家娶十个老婆！”


    警卫连长和指导员看着军长那副豁出去的疯劲，知道再劝无用，挺起胸膛，敬了个军礼，声音嘶哑地吼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两人转身离去，背影中充满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