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作品:《珠玉在侧—君临天下》 “酒醒了?”周昀冷眸中闪过一丝寒意。
那醉汉连忙求饶:“醒了醒了,求您饶了小的,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周昀这才松开了那醉鬼,那醉鬼从周昀手下逃了出来,一溜烟地跑掉了,仿佛一只受了惊吓的老鼠。
掌柜赶忙上前打圆场,双手合十,诚意十足,满脸歉意地说道:“这位客官,真是不好意思,是我们如意坊招待不周了。我这里代刚刚那位客官向您陪个不是,这顿饭钱自然由小店承担,还望公子海涵。小二,快请这位客官去厢房……”
周昀却剑眉一挑,微微一笑,抬手拒绝道:“本公子岂是那等计较一餐饭钱之人?你若真有诚意,安排个地方让我的随从洗漱一番吧。看他这一身风尘仆仆,也着实辛苦。”
掌柜的见状,连连点头,笑呵呵地回答:“这是自然,应该的,应该的。” 随即转身对店小二说:“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带这位客官去洗漱一下,好好伺候着。”
金财看着周昀,眼中满是担忧,轻声唤道:“郎君……”
周昀淡淡一笑,安慰道:“去吧,公子我也不是吃素的,想近我的身,可没那么容易?”
金财思索着,确实是这个理,这位大殿下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文弱。刚才那醉汉人高马大,看着就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居然被大皇子一招就撂倒。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完全不够看,便跟着小二离开了。
“这位客官,请随我来厢房。请!”
这一次周昀没有再拒绝,跟着掌柜走向了包厢。包厢的门缓缓打开,里面装饰得更加豪华,精致的雕花木桌,古朴的青瓷花瓶,处处透着一股雅致。
还有一个人等着他,来人竟是刚刚的醉汉。此刻,醉汉已恢复清醒,脸上挂着恭敬的笑容,躬身行礼道:“郎君!”
周昀微微点头,脸上神色淡然,却难掩心中的一丝疑惑。
原来,这醉汉正是定州瓷庄的伙计伍时。自接到林珠儿的命令后,他不敢有似乎懈怠,快马加鞭的向长安赶来。没想到昨日才到,他还没想出法子联系宫中,周昀刚好出宫了。
他的出现自然让周昀诧异,接着问道:“你怎么来了,定州那边可是有大事发生?”
伍时恭恭敬敬地回答:“禀告东家,林姑娘那边一切无恙,只是孔嬷嬷的病情颇为棘手。先前,姑娘曾派人四处寻觅百年人参,不惜花费重金,只为给孔嬷嬷续命……”
伍时详详细细地述说着,将林珠儿所写书信递给了他。
周昀打开信看了起来了,可之后却沉默了。孔嬷嬷于自己有恩,无论从情理还是道义上,自己都应竭尽全力为这位敬爱的嬷嬷争取一线生机。若要请其他太医,事情或许还好办,但若是请那张太医……
周昀心中纠结,似是下了某种重大决心,沉声说道:“你且稍候三日吧,三日之内,我给你个确切答复!”
“是” 伍时自然不敢多言
洗漱一番后的金财总觉得有丝不对劲,这大皇子来这恐怕不是吃饭那么简单,不然也不会千方百计的将他和刘全都调开了。宫中生活绝不相信 “巧合” 二字。等到跟着店小二回到二楼时,周昀已经美滋滋地吃着樱桃毕罗了。
“金财快来尝尝这樱桃毕罗!多亏了你受累,那掌柜为了赔罪,才将他们东家的樱桃蜜饯拿出来给我做这樱桃毕罗。”
看着招呼自己的大殿下,金财陷入了怀疑,莫不是自己想多了,一个宫外长大的皇子哪里知道那些弯弯绕绕。
“这梨花白也不错,一会买些回去!”
“是,公子!”
不一会,去停马车的刘全也回来了,看周昀吃得开心便不敢打扰,站在金财身边,小声询问起来:“刚才没发生什么吧!”
金财想了想并未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心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能说,于是摇了摇头:“并无!”
日落之前,周昀终于带着两个人回了宫。周昀脚步轻快地踏入宫门,将赏银递到身后两人手中时,眉眼间还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笑意,可心中却一片哀愁。
他心里清楚,太后当年生产惠宁长公主时险些难产,虽最终母女平安,太后却落下了气血大亏的病根,头疾自此便如影随形。这些年,宫中太医换了一茬又一茬,偏就只有张太医的针法能压得住那钻心的疼。每逢发作,太后卧病在床,连进食都难,唯有张太医施针后,才能缓过劲来。
周昀暗自思忖:眼下若想请动张太医为孔嬷嬷调理,也只能借着向太后问安的由头提及此事,再顺势说出自己的请求。希望皇祖母念及他这份心意,或许会松口。
夕阳的余晖洒在宫道上,将周昀的影子拉得很长。深夜时分,西北风骤然呼啸而起,雪又下了起来,覆盖了宫中的朱墙。
周昀一边认真的书写着手下的经书,一边做不经意的问起:“刘全你看我这字如何?”
周昀将笔尖在砚台边缘轻轻刮拭,墨色在宣纸上晕开如夜。笔尖抚过"道"字最后一笔凌厉的顿挫:"这字还是我开蒙时太后娘娘为我请的启蒙老师所教。"
刘全垂首,余光瞥见那"道"字笔锋藏着一抹暗红,似朱砂混入墨中。他心头一跳,想起了三年前在宝文阁当差时,有幸观赏过先帝的字:"殿下的字,自然是好的。可惜奴才粗鄙不堪,品不出其中的味道来。"
周昀自从回宫以来一有时间就写这《法华经》,刘全心里之前就一直在想这经书是给谁的。皇上?皇后?还是大皇子的生母江贵妃?现在确定了是给皇太后的,刘全躬身将装订好的经书呈上。
周昀接过经书,拇指在封口处摩挲:"太后娘娘素来信佛,这《法华经》抄得工整些,也能表表孝心。"烛芯爆开一声轻响,周昀忽而抬眼望向窗外积雪:"刘全,你说这雪要下到几时?"
刘全望着阶前被积雪覆盖的青砖,意有所指躬身答道:"依奴才看,等雪化了,宫里的梅花也该开了。"
周昀眸中冷淡说了句:“但愿吧!”
次日晨,廊下积雪被宫人清扫出一条窄道,周昀踏着积雪前行,刘全捧着黄布包好的经书随周昀前往仁寿宫。
然而,命运似乎并未对周昀展露更多的怜爱,太后娘娘因身体微恙,未能召见周昀。
周昀心知肚明,这或许是太后娘娘为了避免见他而找的托词。
周昀并未因此恼怒,而是从容不迫地悄悄递给传话内侍一些银两,微笑着说道:“既然太后娘娘身体抱恙,我便不贸然打扰了,只劳烦公公转达我的一片孝心,将这经书呈递给娘娘。还有这串佛珠,是我特地在宫外龙泉寺为太后娘娘祈福所求的,也请公公代为转交。”随后,他郑重其事地朝着仁寿宫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刘全暗自思忖:沉香木虽不难得,但也不是普通百姓能用得起的。由此看来,这位大殿下似乎并不如传闻中那般落魄可怜。
周昀尚未走出仁寿宫,便见内侍引领着一位年轻太医走出。
他明知故问:“那位是……”
刘全心领神会,为他解释道:“殿下,那位便是太医院的张寻张太医。他的针灸之术极为高明,太后娘娘的头疾正是依赖他每日的针灸才得以缓解。”
周昀听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迎向张太医:“张太医。”
张太医赶忙躬身行礼:“大殿下。”
周昀连忙说:“张太医无需多礼。本宫叫住您,不过是想询问一下太后娘娘凤体如何。”
张太医回应道:“太后娘娘身体并无大碍,微臣今日刚刚施针完,休息一下就好了。”
周昀心下了然:其实太后在生自己的气,自从回宫以来,皇祖母或许因怜爱他在宫外多年漂泊,历经艰辛,尚存一份舐犊情深。
可自从七日前,皇太后听说了自己是与舅舅一起杀入皇宫后,便转变了态度:“你知道,你错过了什么吗?”
他依稀记得皇祖母看像自己的眼神,充满了失望。
他想要解释却只能垂首,他不能让任何不利的消息传到父皇耳中。
“你又让本宫失去了什么!”
“孙儿惶恐!”他赶忙出声制止了皇祖母,想要说出的话。他再清楚不过,若自己当初顺利回宫,哪怕早上一日,自己便是皇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废帝病逝,这皇位便是自己的了。太上皇依旧是太上皇,废帝病逝也依然是皇帝。皇祖母也不会像如今这般,亲子病逝却只能看着他草草下葬,死了还要背负一个戾王的称号。
无论皇祖母是否真的离不开张太医,只要她称病,他就无法开口请张太医千里迢迢去定州为孔嬷嬷治病。孔嬷嬷对自己来说或许很重要,但若为此伤了太后的心,恐怕自己在这宫中更是举步维艰。
或许是因为未能见到太后娘娘,周昀的心情显得有些沉重,他对刘全说道:“刘全,陪我在宫中走走吧!”
主仆二人便在宫中缓缓踱步,周昀的目光不时落在那些熟悉的宫殿和景物上。他要加快速度整合手下的宫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挨个试探。
"刘全,你进宫有几年啦?"
"回主子,奴才是文德十五年进宫的,到现在已经有十二年零七个月了。"刘全的回答滴水不漏,甚至精确到了月份。他垂着的眼帘微微颤动,仿佛在数着那些被宫墙困住的年月。
周昀的记忆忽然飘回到了文德十五年的那个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