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太孙

作品:《我靠装傻稳住皇位

    杨帆,不,从昨晚他在太子床榻上睁开眼那一刻开始,他就是南宫疏了。


    南宫疏是被一口汤药苦醒的。


    昨晚折腾了一夜。幸好杨太医在,一番施针用药,强行将剧烈抽搐的太子镇定下来。


    只是这一昏睡,便又是漫长一夜。


    杨太医终究是年岁太大,精力不济,况且皇帝沉疴缠身,病情反复,全赖杨太医一手调治。柳皇后再忧心太子,也不能让这位国手在东宫耗干心血。过了子夜,便命人将疲惫不堪的杨太医小心送回了太医院休憩,只留下详细的医嘱。


    其中一条便是:若太子殿下至次日辰时仍不苏醒,需再服一剂固本培元、促醒开窍的汤药。


    此刻,辰时已至,晨光带着早春的清冷透过窗棂洒在殿中的灰砖上,张德全的心情愈发沉重。


    太子还未醒。


    张德全红着眼眶,捧着刚煎好的汤药,小心翼翼走近床榻。


    “殿下。殿下?”


    太子呼吸平缓绵长。只是不醒。


    “殿下,你别吓奴啊……”张德全用银匙拨了拨药汁,吹凉了一些,舀起一勺喂到太子唇边。


    药汁顺着唇淌了下来。张德全颤抖着取出帕子为太子擦拭。


    杨太医不是说回阳之兆么?不是说快好了么?怎就?怎就?!


    张德全拿袖子抹了抹泪。他是皇帝指给太子的,跟随太子二十多年,早不是一般的主仆情谊。太子虽不聪慧,但是心善又听劝,是再好不过的主子。只是自打陛下病重,皇后无暇顾及,太子妃在东宫日渐张扬跋扈。他实在是……没护好太子……竟拖了那么多天才瞒过太子妃向陛下透露了消息。


    当他看到太子眼皮颤动,终于缓缓睁开一条缝隙时,不由喜极而泣,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殿下!殿下!可算是醒了!”张德全声音哽咽,手中的药碗都差点端不稳,“殿下真是吓坏奴了!苍天庇佑!苍天庇佑啊!” 他一边抹泪,一边将温热的汤药送到太子嘴边。


    那汤药也不知道是用什么熬的,闻着腥臭,尝着苦涩。光是舔了舔唇边残留的药汁,就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装作没看见递到嘴边的银匙,挣扎着要起身。躺的太久,肢体僵硬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这身体……太他妈沉了!


    张德全见状,连忙放下药碗,使出吃奶的力气,半扛半抱扶太子坐起身来,将几个引枕塞在太子后腰腋下。


    南宫疏靠在引枕上,气喘吁吁,感觉比跟南宫疏本人在识海里打一架还累。他没理会张德全,目光急切地在寝殿里扫视,在不远处案几上终于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


    南宫疏伸出手指着梳妆台上的铜镜,想开口说话,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


    张德全顺着太子收支的方向看去,心领神会,把案几上的铜镜取了过来,递到南宫疏面前。


    镜中的脸果然与那识海中见到的太子一样,肉乎乎的圆脸,尽显憨态。他缓缓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摊开的手上。明明手指纤长,却像莲藕一般,每个关节处都凹进去了一圈。


    南宫疏突然掀开被子,把张德全吓了一跳。


    “殿下!殿下!使不得啊!大病初愈,切不可再着了风寒!”


    南宫疏撩起身上的中衣,露出了下面白花花绵软厚实的“游泳圈”。再看那露在外头的脚丫子,白面团似。


    南宫疏往榻上一倒,被子一卷。


    穿越了。


    被困深宫。


    成了智商不太高的太子。


    矮黑瘦的老婆恨不得自己去死。


    这些他都勉强都能接受。


    但……


    但为什么是个死胖子啊啊啊啊!


    他的八块腹肌呢?


    这个世界,他连自己都爱不起来了。


    南宫疏的一举一动叫张德全摸不着头脑,那碗固本培元、促醒开窍的汤药最终一口也没喝。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嗓音,带着毫不掩饰的焦急:


    “父王!父王可好些了?”


    来人正是太子南宫疏的独子,太孙——南宫遥。


    “太孙殿下!”张德全连忙躬身行礼,声音带着激动,“您可来了!”


    南宫遥快步走到床前,急切地问道:“张伴伴,父王情况如何?杨太医怎么说?昨夜…昨夜到底怎么回事?”


    张德全不敢怠慢,连忙将昨夜太子突然“苏醒”又剧烈抽搐、杨太医施救、今晨勉强醒转却行为怪异、拒不服药的情形,简洁而清晰地快速说了一遍。


    南宫遥听得脸色愈发凝重,目光落在张德全手中那碗汤药上,伸出手指探了探碗壁,触手温凉。


    “药都凉了,如何还能服用?再去熬一碗来,要温热的,快。”


    “是!老奴这就去!”张德全捧着药碗,连忙躬身退了出去。寝殿内只剩下南宫遥和床上那个裹在被子里的“父王”。


    南宫遥走到床边,看着那团被子,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戚。


    皇爷爷眼看就要不行了……这个消息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他的心头。一旦皇爷爷龙驭宾天,父王登基,余清凤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而他南宫遥,不过是父王的庶长子,并非余清凤所出!他的生母,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侍妾,早已在多年前的一场风寒中悄然离世。


    宫中发生此等惊天大事——太子妃暗害太子被皇后禁足!这个消息虽然被皇后强力压制,但怎么可能瞒得住?早已如同暗流般在宫闱深处涌动。


    余清凤……心狠手辣,睚眦必报。如今她只是被暂时禁足,一旦她翻身成为皇后,手握后宫大权……她会如何对待自己这个“碍眼”的庶子?又会如何对待……他这位心智单纯如同稚子、毫无自保能力的父王?


    想到此处,南宫遥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


    南宫遥伸出手轻轻搭在隆起的锦被上。“父王……”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努力维持着平静,“又不愿喝药是不是?孩儿知道,父王最是怕苦,一会儿药热好了,好歹喝一点,好不好?喝了药,身子才能好起来……”


    “父王”?!南宫疏喜当爹,掀开被子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一脸的震惊。


    那个笨蛋原主南宫疏!昨天引着他讲了那么多,说到了他的爹妈老婆们,还有一众兄弟、七大伯八大叔的,甚至还有会做美味烤肉糕点的厨子厨娘,他怎么就没提起自己还有这么大个儿子!


    少年身着月白锦袍,身量还未长开,略显单薄,但眉宇间已初具英气,只是此刻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忧急。


    看着像是刚升初中的孩子。


    十二三岁?!


    识海中那个南宫疏自己才多大?二十多?这时代的人都这么早熟的吗?突然当爹的感觉真是……叫人高兴不起来。


    南宫遥显然误会了这表情的含义,心想父王定是受苦受惊了,眼圈瞬间就红了:“父王!您受苦了!都是孩儿无用,未能侍奉在侧……”


    南宫疏艰难地抬起手,极其缓慢地、幅度极小地摆了摆。意思是:无妨,我没事。


    南宫遥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情绪,开始絮絮叨叨地禀报,像是要把这几天积攒的所有话都倒出来:“孩儿昨日去见了皇爷爷,皇爷爷他吐了血,本想瞒着孩儿,但被孩儿瞧见了带血的帕子……”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五皇叔几次以探病为由求见皇爷爷,都被挡了回去。柳太子太保他……他瞒着皇爷爷把朝中几位重臣都派到了我的宫中,说是为了给孩儿讲学……”


    五皇叔?老五啊,原主的弟弟,昭王南宫珣,听原主说起过,老喜欢笑话他欺负他的那个。


    太子太保?好像是皇后的父亲,原主的挂名老师,从来没给原主上过课,只会给他带好吃好玩的。


    南宫疏听着南宫遥絮叨,心里可怜这少年,从小长在深宫这样的大泥潭里,老爹还是个不大聪明的。


    南宫遥一边说着,一边小心观察着父王的反应。然而南宫疏只是靠在引枕上,眼神放空,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南宫遥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说这些有什么用呢?父王他……他哪里懂得朝堂上这些关窍?这些暗流涌动,父王怕是连听都听不明白。


    一股无力感再次涌上少年心头。


    就在这时,张德全端着重新熬好的汤药,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那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苦涩腥气再次弥漫开来。


    南宫遥见状,立刻收敛起脸上凝重的神色,换上一副少年人应有的、带着几分天真和依赖的笑模样。他接过药碗,仿佛刚才那些话题从未提起过一般。


    南宫遥将银匙上多余的药汁在碗上撇了撇,送到南宫疏嘴边:“父王,啊——张嘴,小心烫……”


    这才多大,最是讨人嫌的年纪,却如此乖巧。


    为了成全人家儿子的一片孝心,南宫疏认命地微微张开嘴,忍着恶心,硬生生将那一勺苦涩腥臭的药汁咽了下去!


    到了第三勺已是极限,南宫疏喉头翻滚,药汁从食道返入鼻腔,竟从鼻孔里流了出来。


    “张伴伴,快!去取些蜜糖果脯来。”


    就在这时,殿外再次响起通传声:


    “启禀太子殿下,昭王殿下、康王殿下……前来探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