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异魂
作品:《我靠装傻稳住皇位》 太子妃余清凤到了此时才开始感到害怕。
七日前,不过是与太子南宫疏有些争吵,南宫疏失足跌入池塘。看着他臃肿的身子在池水里挣扎沉浮,余清凤有时想,要是他死了该有多好,不用再去看他那愚蠢肥胖的脸。但是他又不能死,死了她就不再是太子妃。她的父亲鲁郡公已经不在了,一个失去依仗的前太子妃什么都不是。
她冷冷地站在池塘边,看着他没入水中,水面上起泡渐少,这才让一旁的内官下水把南宫疏拉上来。
只是呛了些水罢了,南宫疏竟是昏迷不醒。
周太医刚起完最后一枚金针,跪伏在余清凤身前冰冷的地砖上,颤抖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回…回禀太子妃…太子殿下…寒湿闭窍,水邪伤阳,臣已竭尽全力,以回阳救逆汤剂,辅以…辅以针灸通络,现下…脉象虽仍沉迟,但已…已有根底,无需多日,定能…定能……”
“多日是多久?!我要他今日就醒!”
余清凤已经没有时间了。
前日,皇帝南宫烨宣召太子入宫问安的口谕,如同一道催命符送到东宫。余清凤强作镇定,以太子“偶感风寒,病气深重,恐过及圣体”为由搪塞了过去。这借口,像一层薄冰,暂时挡住了汹涌的暗流。但冰面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皇帝的身子,早已是油尽灯枯,一日不如一日。宫里的消息灵通得很,都说陛下沉疴难起,不过是熬日子罢了。前日的搪塞,能缓得了一时,岂能缓得了一世?皇帝一旦起疑,或者仅仅是心血来潮想见见儿子,派人过来一探究竟……
看到这昏迷七日、形同死人的南宫疏,她余清凤该如何自处?谋害储君的罪名,足以让她和整个摇摇欲坠的余家万劫不复!
“皇后驾到——!”
尖锐的传唱声骤然劈开东宫太子寝殿内令人窒息的死寂。
余清凤猛地弹起身。
皇后柳娥竟亲自来了!身后还跟着皇帝心腹——大内官王富。
余清凤快步迎到殿门口:“臣媳恭迎母后……”
柳皇后未看余清凤一眼,径直走向太子床榻。太子那张灰白浮肿的脸,让皇后心头一紧,几步抢到榻边,伸手探了鼻息。感受到那微弱却确实存在的温热气流,紧绷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瞬。她召来了随行的杨太医为太子诊脉。
杨太医是太医院的首席,须发花白,身材佝偻,在药童的搀扶下颤颤巍巍走到太子床榻旁,仔细诊察后,沉声道:“回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脉象沉迟细弱,而风寒的脉象浮紧。依臣所见,太子殿下外感寒邪,兼有惊恐伤及心神,恐怕非风寒所致。”杨太医细细又把了一遍脉,道:“尺脉无根,此乃危殆之象。”
“危殆之象”!前日皇帝想见太子,听闻太子得了风寒,忧心太子身体,命皇后来东宫瞧瞧,柳娥万万没想到,在这关键的时刻,东宫竟然发生这等大事,却被太子妃余清凤瞒得死死的。
太子是先皇后的长子,先皇后是柳娥的堂姐。若太子没了,皇帝还有别的更年长、更贤能的儿子,怎么也轮不到先皇后的幼子。作为继后,为了保住柳氏一族的权势,柳娥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太子。在登基之前,太子千万不能死!想到此处,柳娥转而怒视余清凤,恨不得扒了她的皮。
“大胆余清凤!你竟敢欺瞒陛下和本宫!”
余清凤后背瞬间冷汗涔涔,立即跪伏在地,半真半假道:“回母后……前几日,殿下……不慎在御花园荷花池边……失足落水,受了些惊吓和风寒,这……方才……服了药,刚睡下不久……”
“你当本宫是三岁小儿吗?还敢狡辩?!太子身边伺候的人呢?”皇后的目光扫过殿内噤若寒蝉的宫人,定格在侍立塌边的中舍人张德全。那是皇帝安排在太子南宫疏身边负责管理内务和日常侍奉的内官。
张德全噗通跪下,头磕得砰砰作响。事发当日,他被太子妃支开了。然知情不报是死罪,护卫不周亦是死罪。
“回……回禀皇后娘娘!那日,太子妃吩咐奴去小厨房为殿下取糕点,奴不曾见到殿下是如何落水的,待奴取了糕点来,只见太子妃已命内侍们下水去救人。想是太子殿下平时娇养惯了,这才……”
“哼”柳皇后冷哼道,“余清凤,你手段可真了得。”
“母后!臣媳不明白母后在说什么…”
“本宫是冤枉你了?你故意支开张德全,护卫不利,救援迟缓。这东宫上上下下,恐怕都唯你是从。”柳皇后陡然提高了声音,“来人,将太子妃拿下!我今日便要禀明陛下,将你废……”
就在皇后那声“废黜”即将出口之际——
“呃…咳……”
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颗石子,太子床榻上响起一声极其微弱的抽气声。只见床榻上那具如同死尸般的身躯,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殿下!殿下!”余清凤手脚并用爬到床榻边,抓住南宫疏浮肿的手,哭道,“夫君!你可算醒了!吓死臣妾了!!”
皇后强压下心头的滔天怒意,立刻下令:“杨太医!”
杨太医此刻也是满面惊容。他方才还断言太子“尺脉无根,危殆之象”,怎会转眼间就有了苏醒的迹象?他不敢怠慢,再次走近塌边,伸出枯瘦的三指小心翼翼地搭上太子的手腕。
然而,三指甫一落下,杨太医浑浊的老眼骤然瞪大!布满皱纹的脸上瞬间爬满了震惊!
前一刻,他指下所触,还是如同被狂风肆虐的残烛之火,时断时续,沉迟细弱得几乎探不到根底,正是生机将绝的危殆之兆!他行医七十余载,对此等脉象再熟悉不过,绝无可能误判!
可是,仅仅一眨眼的功夫!
这…这怎么可能?!
“杨太医?殿下如何?”
杨太医猛地回过神来:“启…启禀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苍天庇佑!太子殿下……脉象已显!虽沉细无力,然生机已复!此乃…此乃回阳之兆啊!”
一直影子般沉默站在身后的大内官王富,不动声色地向前挪了两步,在皇后耳边压低声音道:“娘娘,陛下遣奴婢来时,曾忧心言道,太子病弱,东宫需稳。雷霆雨露,皆为君恩。惩戒之法,贵在……适中。”
皇后撇了一眼装作贤妻模样的余清凤,心道,陛下还不是顾忌鲁国公那些门生故吏。现在还不是时候。
“也罢。念在疏儿已无大碍……然则,”皇后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雍容,目光死死钉在余清凤身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将太子落水那日在场当值的所有宫人一律拖出去——杖一百!以儆效尤!”
“周太医,你知情不报,即刻押入内侍省狱,待本宫禀明陛下,再行发落!”
“至于你么,太子妃余氏,御下不严,侍疾懈怠,致储君险遭不测,实难辞其咎。即日起禁足东宫偏殿思过,无旨不得擅出,亦不得探视太子殿下。”
哭嚎和求饶声,还有沉闷的棍棒打在皮肉伤的声音,扰得方才转醒的南宫疏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费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明晃晃的金丝帐顶,繁复的盘龙纹样在烛光下若隐若现。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药味,混合着昂贵的沉水香。
前一刻,他杨帆还在野钓,雨后湖边湿滑,脚下一个不稳,就那么滑入了湖中。只记得冰冷的、带着水腥气的黑暗,无边无际。每一次徒劳的挣扎,都只换来更多腥臭的池水灌入喉咙,堵住呼吸。肺叶像被烧红的烙铁烫着,每一次抽搐都带来濒死的剧痛。
然而……
金丝帐顶?盘龙纹?浓烈的药味?沉水香?这身体……沉重又陌生。喉间的干痛?还有耳边持续不断的刑罚、哀嚎之声?
自己这是在做梦?
“呃……”他想开口询问,但喉咙里只挤出破碎的音节,牵扯着肺部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张德全连忙命人端来了温热的茶水。
“让臣妾来服侍殿下!”余清凤的声音柔媚,带着哭后的沙哑。她一手端着茶盏,另一只手则伸向南宫疏的后颈,试图将他扶起一些,好方便喂水。
杨帆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肤色微黑瘦小的女人,只见她身上的锦袍繁复华丽、缀满珠翠。
目光越过她的肩头,方才发号施令的妇人,满头金钗,气度雍容。
视线一点点地扫过床榻周围,这男男女女所穿服饰,明显不是他所知的唐宋明清样式,男子多交领右衽,袍服似乎更宽大些,女子衣带飘飘,发髻样式也颇为古朴……这感觉……更像是……魏晋?
所以说,他,杨帆,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普通钓鱼佬,因为雨后湖边湿滑失足落水……然后,就来到了这里?变成了一个……昏迷七天、刚刚苏醒的……太子?!
如果被发现芯子换了人,他会不会被当成妖孽,直接宰了?!
杨帆顾不上身体的不适,愣是一动不敢动,僵硬地躺在在锦被里,像个吓傻的痴儿,生怕自己的言行举止漏了馅儿——睁眼前他听到了这两女人的对话,一个是老婆一个是老娘,都是最最亲近之人。
“贼人!还我身体!”
一个声音仿若惊雷在耳边炸响。
“呃啊——!”杨帆痛苦地拧起身子,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殿下!”
“疏儿!”
“太医!快!”
是夜,太子东宫寝殿灯火通明,人仰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