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和淇婳当真绝配
作品:《掀飞天上的恋爱脑!》 秋日狩热热闹闹散了场,夺得头筹的小仙没有什么值得恭维的地方,也便没人起心思去想贺词。
墨无泽收工不知去了哪里,星岚抱着弓箭跑到刑曜面前不住地指着射中的靶子求表扬。
刑曜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心事重重。
瞥见正在整理猎场的仙侍,忙拦住问:“那天兵,可是叫苍鳞,是谁举荐来的,如今又在哪里任职?”
小仙侍面对一连串的问题,看着对方迫切又有些凛冽的神情,吓得手上一颤,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来。
“是……冥公主引荐的。”
刑曜回头,席间桂树下的位置上早已没了人影。
一身青衣的祺宁公主甩掉碍事的臂纱,踩在红木桌案上踮着脚摘桂花,注意到投来的视线,忙整理好袖摆,优雅端方地笑:“弦姝姐姐往观景台去了,说是要好好赏一赏那个天兵。”
刑曜将星岚托付给她,提着裙摆追去。
除了她亲手教导的墨无泽,魔渊之战后三百年来,她再也没见过曾经的战友。
赤帝倒台,赤羽军解散,青华大帝曾答应过她会好好照拂这些战场英雄,给他们一个归宿。
这些年她在内宅里相夫教子,坚硬的陈茧磨得白皙柔软,安逸的仿若池中锦鲤。
如今早已没了征战,他们又过得如何。
是在十二天里谋了职位,还是离开天宫回乡话桑麻?
可为什么曾经她麾下最骁勇敦实的苍鳞竟只是一个小小天兵。
她迫切想知道缘故,脚下生风,真走到观景台前,又难免有些怯然,脚步不禁慢了下来。
每一步似灌铅一般沉重,身上华服缠绕一团,发间金钗掉落,叮当作响,凌乱的发丝落在眼前,扭捏着阻挠视线。
感觉自己像极了曾经最鄙夷的逃兵。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花雕木门发出吱呀声,空荡昏暗的屋内摔落瓷器炸裂的声响。
细腻的水声急促滴答。
日光投射打在木质地板上,将她的影子框在狭小光亮中,像一幅画。
茶杯骨碌碌滚到脚边,晦暗之下,冥公主握着一柄沾血的匕首,鹅黄的衣裙沾染深红色污浊,一双明亮的杏眼中满是无措与慌乱。
苍鳞倒在桌案旁,若不是背后白色的天兵制服浸透血色,还以为只是喝醉睡去了。
对上刑曜的目光,江月笙心里发慌,来不及整理繁杂的思绪,她将匕首丢到一边,试图用愈疗术救治。
她前脚刚进门,本想带他见刑曜,却发现苍鳞被袭击,凶器掉落在桌子底下。
她俯身去捡,撞掉了桌上的茶盏,甫一站稳,刑曜便赶了过来。
“冥界的医术,对神无用。”
刑曜挪开她施法的手,往苍鳞鼻间探了探,已然没了呼吸,扯开袖摆内的衬布去止血,望向江月笙的眼神复杂:“还没伤及灵府,还有救。”
“我去寻医仙!”
江月笙闻言,脚下几番踉跄,才找到门的方位。
她扶着门沿往外走,迎面撞上一众踏上观景台赏枫的神仙。
为首的淇婳望见屋内情景,惊出一身冷汗。
医仙将苍鳞送走医治,淇婳听完来龙去脉,抬手把江月笙拦在现场,朦胧的桃花眸中透出犀利的审视:“弦姝公主,你有什么想说的?”
“凶手肯定还在附近,上报天兵去查。”江月笙不想与她多说,淇婳身边一个花仙凉凉开口:“凶手不就在眼前吗?”
一道道目光不约而同落在江月笙身上,刑曜走到她身后,声音明朗清晰:“弦姝不是这种人。”
“您只是没看到她动手,可当时凶器确实握在她手上不是吗?”淇婳犀利地抓住重点。
“你可以怀疑我,可我又有什么动机?”江月笙直直对上那双淡漠的桃粉瞳孔,声音有力,丝毫不怯懦。
“动机?”淇婳抿起薄唇,淡淡垂眸思索,琉璃一般的瞳仁转了转。
还未开口,医仙那边传话来,说伤者的灵府被坤灵之气毁坏,已经无力回天。
刑曜闻言,拨开人群奔去查看,江月笙刚抬起脚,又被众仙拦住。
“看来不用想动机了。”淇婳攥紧她的手腕,力气大到她根本挣脱不开,又听花神柔然的嗓音宛如鬼魅:“坤灵之气是冥界人才会使用的气息,冥公主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江月笙皱着眉头与她对峙:“我也会使用仙气,真要杀人何必做的如此明显?”
“这该问你自己!”花神抬高音调,“天理昭昭,不能因他只是一个小小天兵就要含冤而死。”
眼神坚定得颇有一种要江月笙以命偿命的架势。
“天理昭昭。”江月笙冷笑,盯着淇婳完美无缺的脸庞,仿佛要戳出一个洞来。
“你也配?”
如今这天界能够使用坤灵之气的可不止她一个,还有一个出逃的魔尊,而淇婳身上带着淡淡的忘川水味。
真相不言而喻。
淇婳为何要陷害她,是出于对墨无泽的执念,还是因为她与辛柔当初撞破花神与黑衣人的交易。
无论是哪一种,她的手段还是一如既往地狠辣,一如当年一剑刺穿她心脏那般。
可她又是如何驱使魔尊为她卖命的?
因为刑曜。
几乎是瞬间在脑海里浮现答案,江月笙瞥见观景台下青华大帝的身影,反手扯住淇婳的手腕,想要挣脱桎梏,却被一众花仙团团围住。
“你要去哪里?犯了这么大的事,我岂能让你走,自然是该将你就地……”
“押去刑宿天。”
淇婳的声音噎在一半,清朗而威严的嗓音响起,淡淡将花神的气势打断半截。
一抹秋桂的清香随着清风迎面袭来,白衣神君怀抱几枝开得正盛的桂花,眉目清俊肃然,乌发间夹杂着淡黄色碎花,宛如星点雪花。
漆黑如墨的眼眸越过人群落在江月笙身上。
众仙识趣地让开一条道,墨无泽不疾不徐走到纠缠的二人面前,冷冷扫了一眼淇婳。
气势凛然的花神竟不自觉松开了手,不满道:“神君方才哪儿去了?”
此话听着像在嗔怪,江月笙却觉得是指责他为何早不来,偏要这时候来搅局了。
“桂花很香,适合做花蜜。”他有问必答,忽视淇婳被噎得发绿的面色,转而看向江月笙,沉声:“你,随我走。”
淇婳还想说什么,墨无泽不看她,冷不丁冒出一句:“你要越界?”
花神讪讪将话咽下。
“我是被冤枉的。”江月笙干巴巴道,“你还是先看看你师尊吧。”
“不妨事。”墨无泽自衣上拆下一根袖带,绑在她手上,押犯人一般,一路离开众仙视线,往天宫外走去。
四下无人,江月笙快步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你再不去就抓不到魔尊了。”
“我清楚。”他顺手将桂花收于袖中,又怕她不懂,补充一句:“不是时候。”
他出奇的淡定,古井无波的瞳眸道不清情绪,江月笙抬抬被绑住的双手:“既然你都知道,也该松绑了吧?”
墨无泽目不斜视,步伐不停,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站定:“你真要把我押进刑宿天?”
“为了哄你的老相好?”
以为他仍旧不愿理她,江月笙死守在原地,已然做好拔河拉扯的准备,墨无泽却不急着拽她,指尖缠绕洁白的衣带,与她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好脾气地解释:“你误会了。”
却也就此没了下文,也不给她松绑,将她带进刑宿天,拴在书案旁,便沉默坐下处理卷宗。
江月笙尝试挣脱,天丝难断,她绷紧了绸带往桌沿上磨,发出稠软闷重的摩擦声。
似是被这声音磨得难受,墨无泽蹙眉,撂下卷宗,抬手扯掉绸带,江月笙揉着酸疼的手腕,快步起身往出走,又被结界拦了回来。
神君倒了一杯茶,抬眼望她,眼神平和却令她如芒在背。
“苍鳞因我遇害,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她试图跟他讲道理。
“那你更该趁现在好好想想,被你忽视的细节。”
他撇开杯沿的茶沫,氤氲的水汽模糊光线,江月笙提起裙摆坐了回去,那日苍鳞的话自脑海响起。
“说实话的话,显得无泽神君和青华大帝失职了……”
她直勾勾盯着眼前人,试图从那张俊冷的脸上捕捉到一丝异样。
而他只是泰然自若与她对视。
“想好了?”他问。
她挪开视线,星岚身上的伤与魔尊相似,是裴炀设下的同生共死咒,他与星岚无冤无仇,淇婳亦然。
还有一个人在幕后设局,是想杀星岚的真正凶手。
而他这么做的动机是……
“飞天镜。”答案自口中脱出,她下意识拍桌,茶盏晃动洒出滚烫的热茶。
“他调换了真正的飞天镜藏在身边,却意外被星岚撞见,所以当初星岚生了场大病,如今他怕有人从星岚身上抓到他的把柄才……”
热茶洒落的雾气中,她的思绪如潮。
她从复制来的赤羽军名录里发现曾经刑曜麾下的战士要么流放,要么牺牲,只剩下安分做天兵的苍鳞。
她举荐苍鳞参与秋日狩,明显从他兴奋的表情中看出他好像迫不及待想要告诉刑曜些什么。
还有蓝若的死,她是贪狼星君众多女儿之一,极不受宠爱,何必为了帮他洗脱冤屈铤而走险。
或许她本身就是想报复贪狼星君,掩护真正对飞天镜做手脚之人。
而她死的时候,青华大帝全程都在。
墨无泽挥袖撤去桌面狼藉,站起身:“既然知道了,就该清楚只有待在刑宿天最安全。”
他说得没错,只要她在刑宿天安分待着,不会有麻烦找上门来,等抓到魔尊,便可将她放了,就说误会一场。
“魔尊也是他放出来的?那星岚怎么办?战神怎么办?”
她难免焦躁。
墨无泽不解:“我是摆设?”
“苍鳞遇害的时候,你难道不是在袖手旁观吗?”
“是。”面对她的质问,神君回答的坦诚而轻蔑,像是面对无理取闹的孩子,丝毫不将对方的情绪放在眼里。
“他不死,我如何取人把柄?”
语气平淡,就像顺手摘下粘在衣角上的草梗。
难免让人想起多年前的上元节,玄衣神君站在云端之上,将她放飞的孔明灯燃成灰烬,漆黑的衣角隐入夜色,冷冷看着被神压震慑得满身鲜血的她。
就像今日事发时他站在窗子外,若无其事地折花。
“你和淇婳……”她捏紧被茶水淋湿的手,咬紧牙关:“当真绝配。”
墨无泽如何听不出她的意思,不知是懒得反驳,还是不屑于反驳,一言不发离开。
江月笙被困在书房里出不去,晚饭是他手下的副官送来的。
青檀不喜欢冥公主看他的眼神,便让同为副官的紫筠代劳。
神君大人交代过,冥公主心情不好,食欲必定极佳,要他们有求必应,切莫怠慢。
紫筠起初还觉得墨无泽不通人情,女人生气的时候,最好少在人家面前晃荡,保不准儿又惹火上身。
可看到桌上一排空盘的时候,他难免感慨神君真是料事如神。
冥公主优雅淡漠地擦唇,看狗一样用余光打量他一眼。
“你叫紫筠?”
沉默收盘子的青衣神君点头:“公主有何吩咐?”
江月笙半支颐懒懒看他,手中把玩一枚小巧玲珑的酒杯,问:“穿青衣的叫紫筠,穿紫衣的叫青檀?”
紫筠已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问题,他和青檀皆是花族,父母取名时他们还是两枚花种,可不知道这种子会开出什么颜色的花。
他们互相顶着对方的名字活了大半辈子,想改回来也难了。
“花族……”江月笙抿了一口酒,仙官收拾完退下,结界合上,甜辣的酒香在寂静中弥漫。
天后曾是上任花神,如今的九重天,花族地位早已不是几千年前供神仙欣赏取乐的小仙。
所以淇婳才这般猖狂。
墨无泽当了大半辈子的花族,很难不偏袒淇婳。
越想越烦躁,酒杯重重摔在地上,酒意上头,本该在喉中灼烧,她却不自禁揉搓手臂,感觉周身格外阴冷。
房内燃着檀香,与墨无泽身上清冽的味道如出一辙,她讨厌这个味道,抄起一杯凉茶浇了上去。
香炉发出滋滋声,溢出云雾,香气更浓了。
紫筠听着屋内乒乒乓乓,担心方主大人的卷宗被荼毒,可偏偏被吩咐过不要多管,只能守在门外。
冥公主大概是没力气闹了,渐渐安静了下来。
夜风萧瑟,卷着枯黄的叶片落了满地。
墨无泽风尘仆仆回到书房,除了地上的杯盏和浇息的香炉,屋内一切如常。
冥公主满身酒气趴在桌案上睡着了,像猫儿一样缩成一团。
察觉到靠近的凉意,纤细的眉毛不自觉拧起。
神君轻轻叹了口气,拆下还带着温度的外袍搭在她身上。
转身点个灯的功夫,她便像乱蹦的虾子,将肩上的外衣抖了下去。
墨无泽低头看着烛火中下坠的蜡珠。
原来……已经这么讨厌他了。
江月笙是在刑宿天的客房里清醒过来的,一个面生的小仙侍过来伺候她起床,一举一动格外缓慢细致,瞥见她眼下的乌青,动作更轻缓了。
昨夜这位公主将方主的书房给砸了,墨无泽都奈何不了她,小仙侍更是不敢怠慢。
麻利伺候完更衣,便依着吩咐将人送出门,门口已备好神鸟金车,送她回茉疏宫。
回到卧房里,她的脑袋还有些发懵。
昨夜听闻公主害人被抓,霖晗心急如焚,一晚上没睡好,哭腔道:“花神闹到天君面前要您偿命,还好有无泽神君为您撑腰,还您清白。”
霖晗还说,天兵横死,此事闹得很大,真凶竟是魔尊。
谁都没有料到,魔尊早就被七遐星君暗中解救,潜伏在天宫里。
十二天方将天界搜了个底朝天,收留魔尊的花神淇婳被押进大牢。
墨无泽向天君求请,重查七遐星君一案。
倘若消息属实,那么被贬下凡间的七遐星君难免要被召回,遭受天罚,形神俱灭。
只是魔尊过于狡猾,至今尚未伏诛。
江月笙想了半天,怎么都摸不透墨无泽的心思。
院外传来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