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作品:《锦华谋》 沈时卿接了旨,自然做不来尸位素餐的事。她诸事缠身不能亲赴两江,便派了心腹前往。跟着左衡忙得昏天黑地,不过幸好赈灾计划是早已商定好的,一切都有条不紊。
不知不觉就过了小半个月,公主府竣工。
“这个,还有这个,哦对了,还有这些,都要带上。”
坤宁宫,洛皇后忙前忙后,指挥着宫人整理要让沈时卿带出宫的东西。
沈时卿自己对这些细枝末节并不多上心,都交给了染墨。皇后不放心过问,怕有什么不妥帖,一定要亲自盯着。
“皇祖母,我就是出宫而已,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犯不上这么兴师动众的。”沈时卿在看到不知道第多少个,四个人才勉强能够抬起来的大箱子被装上马车,急忙出声阻拦。
被皇后拉着,沈时卿很乖地跟着坐下。
皇后已经快五十岁了,但是保养得当,脸上并没有多少岁月留下的痕迹。
她一只手拉着沈时卿,另一只手轻轻放在沈时卿的脸上:“一转眼,我们卿儿也长这么大了。当年,你小姑姑出嫁,也是你这个年纪。皇祖母还想着,什么时候送你出嫁,没想到啊……”
“皇祖母,”沈时卿笑了一下,“卿儿会每日进宫给您请安的。”
沈时卿没敢接话,只是转移话题。
皇后生有二子一女,长子英年早逝,女儿远嫁他乡,就剩下沈渝和沈时卿,还算有个安慰。
“好,卿儿比你小叔叔乖。”皇后本就是触景生情,眼睛已经开始泛红。
“这话可不能让小皇叔听见,不然他该不高兴了。”沈时卿开玩笑,“皇祖母放心,卿儿会照顾好自己的。”
大景的公主依例,未出嫁都是要住在宫里的,只有确定了驸马人选,内务府开始筹备婚嫁事宜后,工部才会着手修建公主府。
沈时卿已经成为了很多次例外,跟她上朝听政比起来,提前出宫这种事,倒也不算什么。
知道皇后不舍,沈时卿白日忙着安排公主府,处理一干琐事,晚上还是歇在坤宁宫陪着皇后,直到开府宴的前一日。
“殿下,内务府派来的人属下都安排在外院了,内院都是皇后娘娘吩咐带出来,自小跟在您身边的人。家将也是按您的吩咐,掩人耳目足够了。”
书房,染墨正向沈时卿回禀,窗户突然发出了一阵动静,两人面面相觑,而后沈时卿一个眼神,染墨无奈退下。
走之前,染墨看着沈时卿,还是觉得窗外那个不懂事,劝道:“殿下,夜已深了,您也早些休息吧。”
染墨刚退出去,窗户便被人迫不及待地一把推开。夙夜的烛光摇曳,人影难寻,沈时卿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人从背后抱了满怀:“想见殿下一面,当真是难如登天。”
那人身上还带着夜色的凉意,把头埋在沈时卿颈间,声音闷闷的,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时卿任由他抱了一会,没想到这人得寸进尺,干脆直接把贴着自己的那个脑袋推开:“你大半夜不睡觉,来我这当粘人精的?”
“殿下放心,若是对自己没有足够的信心,又哪里敢来您这自荐呢?”
……
沈时卿的开府宴没有请太多人,但是就现在的局势而言,她不邀,也会有人不请自来。
“我们小卿儿的面子很大啊。”沈渝手里拿着折扇,抱臂靠在书房的窗边,看完外面络绎不绝的人。
沈时卿冷冷地瞥了一眼站在身边的沈渝,语气没什么起伏:“皇叔就不要跟我开玩笑了。这些人为什么来,皇叔还不清楚吗?”
公主府的一应布置安排都是染墨负责的,沈时卿相当放心,宴会还没开始,她不想早早出去跟人互相恭维,索性躲在了书房。
只是注定,她躲不了多久。
“殿下,宁王殿下快到了。”
染墨现在门外通报,沈时卿和沈渝对视一眼,认命出门。
二皇子宁王沈湛,到底是她的亲叔叔,沈时卿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都该亲自迎一迎。
“见过皇叔。”
刚走到大门口,正巧碰上宁王下马车。
没了太子,沈湛就是如今的皇长子,身份贵重,衣着打扮都甚是讲究,出门都有十多名侍从随侍。只不过他与沈时卿平素并不亲近,两个人也就是场面话。
“卿儿跟皇叔还这么客气做什么。”沈湛一抬手,侍从当即将捧着的盒子呈到沈时卿面前。
沈时卿礼数周到,亲自引着人前往大厅:“侄女不过一个开府宴,哪里担得起皇叔如此厚礼。”
这边两个人面和心不和,引得众人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宁王殿下这是,有意……”
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意有所指:“有些事,自己心知肚明便罢了,小心祸从口出。”
“有理有理,多谢。”
“害,你们莫非没看到,那位也在,花落谁家,尚未可知啊。”
“不过,想来也是白费功夫,谁不知道这位的脾气。”
“是啊,我们这位公主殿下,天之骄女,把谁放在眼里啊!你们说是不是?”
讥讽的语气不加掩饰,旁人都打着呵呵远离了那个口出狂言的人,生怕一不小心惹火上身。
这群天潢贵胄,不论怎样,哪里轮得到他们这群臣子评头论足。既然知道沈时卿六亲不认,还敢在她的府邸说这种话,真是找死。
话说到这种地步,谁也没了继续的意思,回了各自的位置。
有人注意到方才站在人群中,但一句话没说的一个青年,上前打招呼:“竟不知大人也在,想来也是为公主开府添彩的。”
这句话说得很没道理,但是青年依然点头回应:“不过是受邀,大人言重了。我哪里配得上给公主府添彩。”
沈时卿听着大厅热闹,旁人或许会因为有一段距离而听不太清,可对于常年习武的她来说,距离并不算什么。
她听了这些话倒是没什么其他的情绪,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马上就要到大厅,远处却突然传来一声呼救。
“去看看怎么回事?”沈时卿给了染墨一个眼神。
染墨刚走不久,一个侍女就急急忙忙地来寻沈时卿:“殿下,有人在花园失足落水,染墨姐姐让我来寻您过去看看。”
“皇叔……”沈时卿果断转身看向沈湛。
后者微微一笑,十分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既然有事就去看看吧。毕竟来者是客,也不好让客人觉得被轻慢了。皇叔自己前往大厅便是。”
“多谢皇叔体谅。”沈时卿行过礼,当即大步流星走向后花园。
等到看清湖心亭的景象后,原本着急的脚步顷刻慢了下来。
亭中央,一蓝衣少年正支着脑袋,百无聊赖,一下一下往湖里扔鱼食。他坐的方向正好对着小路,一眼就能看到沈时卿。
那少年一下就跳了起来和沈时卿挥手,还背着一只手,笑得那样灿烂,哪里有一点失足落水浑身湿透的样子。
“季小侯爷在本宫的花园喂鱼,做什么还要诓人?”
沈时卿默许了染墨带走其他人,自己往湖心亭走去。坐下的时候,附近只剩下这两个人。
“嘿嘿!”季若冰笑得殷勤,把一直藏在身后的东西递到了沈时卿面前,“方才见园中花开得正好,想着如此美景,不与殿下同赏实在可惜,这才出此下策,望殿下,莫要生我的气才是。”
沈时卿看着季若冰手里的花,嘴角有点抽。
如今已是秋末,当季的花朵并不多,想找到些赏心悦目的更是件难事。
沈时卿到底也是金尊玉贵长到这么大,对自己的衣食住行要求也不低。她前些日子看公主府有些零落,于是从沈渝的府上移植了不少珍奇来。
沈渝喜欢到处游历,带回了不少新奇的玩意儿。瑾王府的花园更是他亲自打理,费了不少心思,才养活了这些花。
倘若沈渝在这,看到自己呕心沥血才养活的花被人随手就给摘了,只怕能把季若冰扔出去。
“臣看殿下的府邸,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一步一景,身处其间实在不免心生欢喜。如果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赎罪!”见沈时卿没接花,季若冰拱手请罪。
沈时卿倒也没生气,接过花:“季小侯爷,上次见面扰了本宫清梦,这次又摘了本宫的花,两件事加在一起,你要怎么还?”
“我……”季若冰哽了一下,“我不是故意的。”
“不论有心还是无意,终究是造成了本宫的损失啊。”
送走了季若冰,沈时卿收起了笑容。
其实,沈时卿觉得,那些人说的一点错都没有,她就是目中无人。若是扪心自问,沈时卿知道,自己不爱江山。对百姓呢?好像也不是那么在乎。
在京五年,沈时卿少与人打交道,她久居深宫。隔绝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殿下,景文太子天纵奇才,本该成为一代雄主。他挂念着江山,您作为景文太子唯一的血脉,当承其遗志啊!”
左衡作为外臣,即使入宫,也是不能踏入后宫的,可那天,他还是躲过了所有的眼线,进入了坤宁宫。
沈时卿听着左衡磨破了嘴皮子的劝说,心里波澜不惊。
“丞相大人擅闯内宫,就是想和本宫说这些?”
“殿下?”
“父亲的确挂念江山,哪怕身处北疆,也忧心国祚。可我不理解,父亲的一生都被困在其中,他被困死在了这江山之中。”
那个时候的左衡并不明白,当初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公主,是如何长成如今这个,厌世的样子的。
沈时卿最终还是答应了左衡,她带兵出征,凯旋回朝,入主朝堂,一切都按着他们计划的方向稳步前行。
“染墨,去找姓谢的,让他干点正经事。”
沈时卿将季若冰送给她的花妥善安置好,重新走向了大厅。
所有人都在等着她。
走进大厅,沈时卿受了众人的礼,走到主位后举起酒杯:“今日不过一开府宴,竟得如此多大人赏光,宸乐感激莫名,特以薄酒一杯答谢。”
沈时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沈渝和沈湛分别坐在她两侧下首的位置,看到她这般,也给面子地端起酒杯。
沈时卿放下酒杯,看着底下的众人,说了几句场面话。
这种场合,没人会把重心放在吃上。沈时卿的态度才是他们要注意的。沈渝和沈湛都是夺嫡的有力人选,沈时卿既入朝局,便必然要在二人之间择一辅佐。
沈时卿手里有兵权,这就意味着,谁得到了她的助力,便有多了几分胜算,这才是沈湛今日的目的。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沈时卿自始至终都没和沈渝或者沈湛有过多交流,而是拿着酒杯离开了座位。
“承蒙少卿大人赏光,不知老太师近来身体如何?”
沈时卿寻的,便是当初没有参加众人议论的那名青年,大理寺少卿,谢家公子谢云洲。
“有劳殿下挂念,祖父一向都好,日前还提及殿下,望殿下若是有空,能够过府一叙。”
“……”
众人侧着耳朵听,也不过是正常的寒暄。
沈时卿与谢云洲说完话便回到了座位,不再主动搭话,旁人说什么也只是应和。这样的举动倒让人开始摸不清,她到底要做什么。
“世子,这是殿下吩咐我交给您的。”
无人在意的角落,季若冰对谢云洲嫉妒的面目扭曲。又在接过染墨送过来的东西之后喜笑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