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妈去世后，我一直很痛苦，只好把醉心工作，试图缓解痛苦。那几年，我甚至想过……自杀，可一想到你年龄还小，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每次见到你的时候，恍惚间都好像她还活着，沙发上的这小丫头也是，我第一眼的时候觉得熟悉，那双眉眼，笑起来简直和你妈妈当年一模一样。”


    “这些年家里人一直在催促我带着你搬回老家，还说帮忙物色了其他的女性，明里暗里都是为了让家族延续下去，我都回绝了。可就在今年年初，你爷爷又一次以死相逼，我这才不得已妥协。”


    “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我经常会在夜里想一件事——要是我当初没有参加那场大学交流会，没有遇到你妈妈，那样结局会不会比现在要好？”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江守彦几乎全程面无表情，仅仅偶尔露出一两个黯然的眼神，语气几乎没有波动，明明是自己的亲身经历，在他口中，竟然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如此的波澜不惊。


    如果没有遇到那个人，会不会更好？


    多么悲凉的一句话。


    这一刻，江稚感觉心脏像是被捏住一样，差点喘过不过气。


    重男轻女的不是父亲，而是家族里的老一辈。


    她低着头，死死攥着手，指甲紧紧陷进皮肉都没有松开。


    少女抬起头，不知何时，眼睛已经变得红彤彤的，她皱着脸，少见的在父亲面前任性起来：“那要是我就是不同意呢？也像爷爷那样呢？”


    闻言，江守彦眼神中顿时闪过一丝痛苦，低声道：“小稚，你不要逼爸爸。”


    他不想在至亲之间做抉择，实在是太痛苦了。


    此时此刻，倔强如江稚，也不禁难受起来。


    明明双方都把话说开了，可那一道坎，就是死活迈不过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像自己无论站在哪一方，得到的都是痛苦。


    她现在原地，不知所措。


    江守彦脸上挤出一点表情，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淡然一笑：“下午还有工作，我先走了。”


    江稚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临出门前，江稚叫住了父亲。


    “爸爸。”


    “嗯？怎么了？”


    “我想搬到妈妈生前买的那套房子里。”


    “……”


    听到女儿的请求，江守彦停在原地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不管怎样，爸爸真心希望你能过的好，哪怕像正常人一样，平平淡淡的也很好。”


    江稚没说话，只是目送他离开。


    …………


    另一边的医院里，在病房躺了一整天的温亭觉得骨头都快散架了。


    毕竟躺来躺去就那么几种姿势，还不能压到肚子上的刀口，早就躺够了。


    嘴皮子都快给说秃噜皮了，许桂清终于同意带他下楼转转，顺便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毕竟，手术后适当的运动也有利于身体好转。


    市医院的住院附近下面就是一个类似公园的空地，每天都有很多住院患者在这里透气和锻炼。


    在老妈的陪同下，温亭来到小公园的一处长椅上坐着。


    今天天气不是很热，再加上现在又是下午，所以在外面坐着也挺惬意的。


    “妈，我觉得我伤口快愈合了，现在都能慢慢走了。”


    “是吗？你可别逞强，到时候伤口崩裂，还得手术。”


    “没有，我刚才走得不好好的？”


    到底是年轻人，自愈力就是强。


    按照医生的说法，术后三天才能下床走路，他现在才第二天，就已经能不借助外物正常走路了，估计用不了七天就可以出院了。


    许桂清本来打算多陪儿子一会儿，可奈何之前的同事太多，很多人都上来打招呼，一阵嘘寒问暖的，人一多，就心累的不行。


    见状，温亭也是给出了建议：“妈，要不你先去买点晚饭，我自己一个人坐会儿？”


    “你一个人行吗？”


    “没问题，我就坐着不动，再说了我兜里还有手机，有事直接跟你打电话就是了。”


    许桂清思索一番，还是答应了。


    站在这里当活靶子，被这些前同事一一打招呼，确实挺“累”的，反正儿子又不是小孩，不用自己这个当妈的一直盯着，再说了他刚才走路看起来也没什么大问题。


    她嗯了一声，道：“那你就一个人坐会儿，我去买晚饭，一会儿过来接你。”


    这语气，这眼神，温亭忽然梦回幼儿园时期。


    因为每天送他上学前，老妈都是这么嘱咐的。


    尽管每天都说，但还是不影响他哭一整天。


    他忍不住吐槽道：“妈，我都18了，怎么感觉在你眼里还是小屁孩？”


    许桂清“嗯？”了一声，很自然的来了句：“大概是因为我永远比你大25岁，永远是你老妈吧。”


    说完，她摸了摸儿子的头，道：“你这臭小子，可让妈省点心吧。”


    温亭笑了笑，说了句我尽量。


    结果就是又挨了一巴掌。


    …………


    老妈离开后，温亭发了会儿呆，感觉有点无所事事，索性闭上了眼睛。


    刚准备靠在长凳上眯一小会儿，却感觉一道影子笼罩在脸上，挡住了树荫下为数不多阳光。


    “谁啊？”


    刚睁开眼，就看到江稚站在自己面前。


    他怔了怔，旋即有些惊喜，对着她笑了笑，一脸和煦：“你怎么来了？念念没来吗？”


    她摇摇头，开口道：“我想你了，想早点见到你。”


    直白的让人害羞。


    温亭笑了笑，拉住她的手，开玩笑道：“以前没发现，你怎么有点笨笨的？”


    面对他的调侃，江稚这次没有不好意思，而是看着他，眼神忽然莫名黯淡起来，低声说道：“我其实一直挺笨的。”


    温亭笑着说道：“笨点也好，我喜欢笨的。”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少女身子颤了一下，耳朵红红的看着他。


    温亭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来一个坐的位置：“来，坐下说吧。”


    他一开始就看出来了，江稚心里装着事。


    他的笨姑娘，脸上根本藏不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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