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江守彦解下围裙，也从厨房走了出来。


    担心女儿不小心把菜弄撒，江稚走过去，很自然的接过菜盘，然后放在桌上。


    她问道：“念念也帮忙做饭了？”


    小家伙连连点头，指了指桌上的蒜臼子：“念念帮忙剥蒜，还捣蒜了，可好玩了。”


    陈述完个人“功绩”，她又转身拉了拉江守彦手，问道：“外公说是不是？”


    让江稚诧异的是，一向待人冷淡的父亲面对未来外孙女的撒娇，居然笑着应了一声，还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言语甚至带着些许宠溺：“嗯，这孩子确实帮了不少忙。”


    没等少女理解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就被念念推进了洗手间。


    “妈妈先去洗手，念念和外公盛饭。”


    江稚全程懵懵的。


    洗手，然后坐在椅子上，再看着爷孙俩默契的盛饭。


    餐桌上，气氛一直都是非常奇怪的，甚至可以说是压抑。


    也许是有钱人家都比较讲究餐桌礼仪，主张“食不言”的习惯；也可能纯粹是江家的家庭气氛本来就是这样。


    差不多半小时的用餐时间，江稚和江守彦一言不发，唯有温知念偶尔和两人有点互动，姑且算是增添了一些生机。


    期间，小丫头给妈妈夹菜，道：“这个好吃，妈妈多吃点。”


    “嗯，谢谢念念。”


    言语间，江稚用温柔的眼神看了女儿一眼，可仅仅是下一秒，像是不愿意在父亲面前流露出太多的情绪，少女立马低下头，继续板着脸。


    如果江守彦不在场的话，估计她会揉揉女儿的脑袋或者做一些其他亲密的事情。


    温知念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怪，见大家都安安静静的吃饭，渐渐的，自己也不怎么说话了。


    于是，先前还有着些许生机的餐桌，又寂静起来，三代人都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吃饭。


    没有正常家人吃饭时的那种欢声笑语和轻松气氛，反倒有些严肃。


    坦白说，这是一种很病态的家庭关系，无论是江稚还是江守彦，都极力在对方面前掩饰自己真实的一面，从某些方面来看，父女俩一样，都是不坦率的人。


    温知念没办法，尽管她已经努力的活跃气氛了，但还是低估了妈妈和外公之间的坚冰。


    毕竟，现实不是小说，从来不可能因为某个人的突然介入而影响一个原生家庭积累了十几年的矛盾，即使能，那也至少需要花费长年累月，时间是包治百病的庸医，但往往是见效最慢的那种。


    午饭过后。


    江稚主动承担了刷碗的职责，与在温亭家时刷碗的动机不同，前者是真心实意想帮对方分担家务，现在则是纯粹的不想沾光。


    字面意思，父女俩性格一样，都不喜欢假手于人，更别提现在还处于冷战阶段。


    很多方面都算得很精细。


    几分钟后，当江稚走出厨房，来到客厅时，刚好看到女儿蜷缩在沙发上，已经陷入了午睡状态。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普遍缺觉，除了晚上要保证充足的睡眠，午睡也必不可少。


    少女刚准备把念念抱到卧室，结果却被赶来的父亲阻止了。


    只见江守彦不知从哪儿拿来一条夏凉被，轻轻盖到了温知念身上，害怕空调吹的风太凉，他还贴心的帮忙压了压被子。


    他轻声解释道：“小孩子午睡浅，要是你直接抱的话，会吵醒她的。”


    江稚不理解父亲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会懂这么多照顾小孩的技巧，而且很多她都闻所未闻。


    江守彦难得有一个笑脸，替女儿解惑道：“都是年轻那会儿学的，以前也不懂，后面慢慢也就知道了。”


    闻言，江稚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知道父亲说的意思，也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懂这么多照顾小孩的技巧。


    尽管父女俩一直打冷战，但其实都把双方视作重要的亲人。


    明明应该还相依为命的亲人，现在却活生生站在了对立面。


    对于江稚而言，母亲的死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不仅仅是笼罩一辈子的阴影，更注定了她的立场。


    而江守彦，更多的是对妻女的愧疚，这些年一直郁郁寡欢，所以尽管女儿对自己很冷淡，可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关心，只是关心的方式有别于正常父母。


    于是就造成了现在局面——父女俩明明能感受到彼此的爱，但就是放不下内心的芥蒂。


    这种芥蒂就像摔倒后被地面划伤的伤口，本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是有希望消失的，可江守彦即将再婚的消息，却像一把利刃，活生生划开了这道口子，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疤。


    父女俩站在客厅，目光一致放在沙发上熟睡的温知念身上。


    许久，江稚率先开口打破了这种沉默：“……爸爸，您真的下定决定要这么做吗？”


    和那位自己一直听过，但从未见面的姜阿姨结婚。


    江守彦没有正面回答，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吐出一句话：“你应该知道爸爸的难处。”


    闻言，江稚原本还带有期望的眼眸，顿时熄灭了。


    她知道父亲口中的难处是什么，无非是家族“重男轻女”思想在逼迫，老一辈苦于家族没有继承人，这么多年，明里暗里的，不少人都在催婚。


    “可是……那妈妈呢？”


    当听到女儿的疑问时，江守彦整个人不经意间颤抖了一下。


    他长叹一口气，终于扭过头，睁眼看着江稚，眼眸复杂，那是一种内疚、懊悔掺杂着无奈的眼神，他说道：“你妈妈是一个性格开朗，热情似火的女生，和我木头一样的性格完全相反，我到现在还记得大学的那场学术交流会。”


    言语间，这位中年男士满是怀念。


    “小稚，当年你出生的时候，我非常希望你能和你妈妈一样活泼开朗，不要像我这样呆板不合群……我当时太年轻，也可能是从小就在长辈们的呵护下长大，对所谓的家族关系很天真，原以为你妈妈嫁过来可以改变家里死气沉沉的气氛，可没想到却阴差阳错的改变了她，当我发现问题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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