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一刻，夜色深幽。


    禁卫军铁甲冷刃，面色威严，持刀在皇宫中来回巡逻。宫灯明亮，太监宫女们各司其职，步履匆匆来来往往。


    在一片森然有序的忙碌中，一杏色华服美人，身条纤细，以白玉珠钗簪发，手提食盒，身后跟着五个丫鬟，闲庭信步，前往乾坤殿。


    “作甚急急躁躁的，若是冲撞了皇上，有你好果子吃。”


    还未靠近殿宇，便听一尖细的训斥声。


    接着，传来细不可闻的压抑啜泣。


    那啜泣声极低，


    只待那杏衣华服美人拐过一转角，撞上楚公公的眼，哭声便止了。


    乾坤殿外，宫女太监众多，黑压压一片。


    夜深露重，一时竟也分不清刚刚的哭声是哪位宫女太监发出的。


    “奴才参见淑贵妃。”


    楚公公扭着身子行了个礼。


    “公公快起，还劳烦公公帮本宫个忙，去殿内和皇上传个话儿。”


    “这......”


    楚公公欲言又止，回头扫了一眼殿内亮起的灯火，颇为难为情。


    几次张嘴，终是说出口：“贵妃娘娘，不是奴才不想进去通报。实在是皇上近来为了永州水患一事殚精竭虑，好几宿都没歇下了。还要为了公主和亲一事操劳，特意嘱咐奴才不要让人打扰。刚刚皇后娘娘求见，皇上都没见呢。”


    “公公，本宫知道皇上苦闷，心下也是着急万分。”


    唤月使了个眼神，随行的丫鬟从小荷包里拿出银钱通过衣袖遮掩递与楚公公。


    “所以这才备了一点吃食想见见皇上。公公也是知道的，本宫病了许久，久居长春宫，从不在皇上面前招嫌，宫中也不常走动。实在是今日有些体己话要速速说与皇上听。”


    那艳丽相貌儿的太监收了银钱，听了淑贵妃的话，眼珠子滴溜溜转，脸色登时变得严肃起来。


    “奴才这就进殿和皇上通传一声，只见与不见都皇上决定。”


    “本宫明白，谁人不知公公在这宫中是个好心肠的。公公肯跑一腿，本宫感激不尽。”


    “贵妃娘娘此话言重了，都是奴才分内之事。娘娘且在这里等着。”


    那细腰太监疾步走入，身形隐没入殿内灯火中。


    不过眨眼的功夫，又带着满面笑容缓步走出。


    “皇上说娘娘体贴，招娘娘进去。”


    “劳烦公公传话。”


    “娘娘言重，快进去罢。莫让皇上等急了。”


    唤月抬步走入，五个丫鬟跟着一起迈过门槛。


    楚公公抬手晃身截住：“娘娘也不是头一遭来了。这几个婢女......”


    “公公有所不知，本宫体己之话正是与这几个美貌女子有关。”


    唤月话音停顿，拉过身后一宫女装扮的艳色美人说：“公公瞧瞧，这女子可有几分姝色佳容？”


    楚公公目光上上下下流转，最终停顿在那细腰丰胸玲珑曲线上。


    那美姬恰巧抬眼，娇滴滴喊了一句：“公公安。”


    桃花目泛情，流连水波，眼尾点一胭脂小痣，唇瓣嫣然，天然上扬，肤胜白雪。


    当真是红艳晃人。


    “哎哟哟，从哪找来的美人。怎瞧着像是乐坊出身的舞姬？”


    唤月压低声音，玉指轻置于唇间，嘘了一声。


    “公公切莫张扬。皇上近来公务繁忙，本宫只想着找来几个貌美的舞姬给皇上解解疲劳，这体己话儿也就好说出口了。”


    细腰太监只犹豫了一会子，打眼瞧着那颗胭脂小痣，心一横，豁出去般说：“娘娘可莫要拖累了奴才。”


    “公公代为传话，本宫不胜感激。这宫女儿都是本宫强硬带进来的，公公拦了，只可惜没拦住。”


    “娘娘，请进。”


    细腰太监让出一条道路，躬身摊开左手做邀请状。


    唤月走入长廊，到了殿门，将那食盒递与给身后的艳色美人，这才抬手推了门。


    乾坤殿内，烛火通明。


    那明黄龙袍男人衣裳半敞，正提笔端坐于案前。


    夜风凉爽，天子额间密布汗珠，面色微红，似是燥热难耐。


    唤月扫了一眼，殿内除眼下这位九五至尊，无一人在旁侍奉。


    她屈身行礼，声柔柔：“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吧。”


    压抑的嗓音微喘，是杜唤月从未听过的沙哑，还带有几分欲。


    “皇上，臣妾新招的婢女亲手做了渔州名菜，还请皇上瞧瞧。”


    “此等琐事，也要......”


    卫明话音停顿，被艳姝红装所吸引。


    沉目一动不动凝在美人腰肢，自下而上游离，最终定在那双桃花眼上。


    摇曳的烛火中，光影颤颤打在美姬玉容。


    尖细小脸，丰润身姿，白腻琼脂，眼尾染胭脂，似媚色花妖堕世。


    小腰扭着，屈膝行礼，娇声柔喊：“参见皇上。”


    “遥黛。”


    卫明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抬手去抓美姬白细玉手。


    “啪嗒！”


    食盒掉落在地。


    美人踉跄倒退，下意识躲避。


    佳肴落地，颤音讨饶：“求皇上饶恕，求皇上饶恕。”


    美人跪地，头重重磕着，身姿如风中艳山茶。


    唤月面无表情说：“皇上，她不是嘉慧皇贵妃。”


    与此同时，杜唤月背于身后的手，朝着后方打了个手势。


    候在身后的一宫女，朝后小挪，步步倒退至书斋外。


    宫女走入厅中后，旋即隐在暗处，将殿门关阖。


    门大合的瞬间，小宫女还给了外头的楚公公一个笑容。


    楚公公以为事成，搓手点头示意。


    宫女抬眼，


    也是一张绝世清亮的容颜，


    只见她杏眸柳腰，裙摆翩翩，不正是圣武大将军之女虞子鸢是也。


    子鸢转头瞧向书斋，用一屏风立着，隐隐可见明黄身影已然抱住了那美姬。


    “月儿，你这宫女真是生得好模样。”


    威严的声音低哑调笑，浓欲蔓延开来。


    巨大的反差撕扯开来，子鸢胃里犯恶心，不再听了。


    她莲步轻踏，转而走入门半开着的寝殿。


    寝殿以厚重青铜制成，听不见外头的纷纷扰扰，唯有穿窗呼呼风声飘过。


    内里只一蜡烛支着，灯火颤抖，光影印于墙上，弥漫着浓烈腥味。


    这味道并不好闻，子鸢用香帕捂鼻，打量殿内。


    一瞬间怔在原地。


    只见明黄床榻上一白细胴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