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霜回去把介绍信给林秀英看了，又做了十来斤的卤味，没睡几个小时，就揣了两个豆角团子要去车站，林建华听着动静也起来了，正好他今天也得去黑市卖东西，天黑着赵小霜一个人出门大家也不放心，两个人简单拾掇了一下就骑车出发了。


    车站里东倒西歪地躺了很多人，赵小霜也把上次当雨衣的编织袋拿了过来，找了个相对宽敞的地方，把编织袋当成垫子铺在地上，席地而坐，等待开票。


    最近今天赵小霜又起早贪黑的，昨天更是没怎么睡觉，这坐着坐着，她就要倒下去睡着了。这个时候旁边传来了一声耳熟的女声：“诶，同志……你是昨天那个……”


    赵小霜睁眼抬头一看，是昨天说要去厂里报道的女工人，也和她打了个招呼，这个工人也自来熟，她把自己的包裹和箱子一股脑搬到了赵小霜旁边：“同志，你也是去川阳市工作？”


    她显然已经在火车站待了很久了，迫不及待想找个人聊天，赵小霜微笑着摇摇头：“也不算吧，我是去学习的。”


    “哎呀，那可好。”工人大大咧咧地笑着：“我是去砖瓦厂报道，就在川阳市火车东站旁边呢，我们公社的妇女主任说了，积极表现努力学习，说不定能推荐我上川阳市的工农建学校嘞！”


    女工人的眼睛亮晶晶的，虽然因为好多天在车站排队买票，面色稍显疲惫，衣服也有些脏污，但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十分积极向上，她看了看赵小霜，又自我介绍道：“我叫徐君丽，昨天看你积极主动地帮助别人，我才受到了感染，工人阶级是应当冲在前边，把方便让给别人才对。”


    赵小霜伸出手和她握了握手：“我叫赵小霜，很高兴认识你，徐同志。”


    徐君丽也开心地回应：“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小霜同志，你要是到了川阳市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尽管来砖瓦厂找我！”


    就这样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起排了队买了车票，今天半夜正好有一张坐票，赵小霜担心徐君丽去报道迟太久，把这样票让给了她，自己则拿了后天上午的车票。


    徐君丽感激地道过谢，又再三叮嘱赵小霜去了川阳市有困难一定要去砖瓦厂找她，这才放赵小霜离开。


    这次去学习开的介绍信只有赵小霜一个人的，林秀英或多或少有些担心她一个人出远门，但赵小霜毕竟在川阳市生活过十年了，她自己是完全不焦虑的，她带了一套换洗的衣物，把介绍信会议通知都放进包裹的内袋里。


    林秀英担心天气突然降温赵小霜又在外地没有衣服穿，这几天熬夜给她织了一件薄毛衫，鹅黄色的底，胸口点缀了一圈彩色的花瓣，领口用“狗牙三角锁针”做了变化装饰，收口又作了减针，让整体有一个收住的弧度，穿上以后精致又漂亮，显得赵小霜一张小脸白嫩嫩的。林秀英让她转过来转过去，越看越满意。


    到了出发这天，林家人都起了个大早，赵小霜又做了一些卤鸭翅和卤鸡蛋，拿了两个馒头准备路上吃，其实火车上的时间也就三个多小时，但赵小霜怕有什么意外耽搁了，因此提前了两个多小时就出发了，林秀英骑着车把赵小霜带到车站，又左叮咛右嘱咐的，又怕她一个人找不着路，又怕她冷了不知道穿衣服，直到赵小霜哭笑不得地说得进去候车了，林秀英才终于让她进去候车厅。


    上车不多时火车就开了，火车的车轮和铁轨发出咣当咣当的碰撞声，一路上要停好多次，大大小小的站都会停个几分钟，眼看到了中午，列车员推着一个小车挨着车厢送热水，赵小霜也赶紧拿杯子接了一杯，打开带着的卤味，就着热水啃馒头。她的餐盒一打开，就吸引了旁边座位大姐的注意，她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开口问道：“大妹子，你这是哪里买的，怎么这么香？”


    “大姐，这都是我自己做的，给，您尝尝？”


    也实在不怪大姐嘴馋，赵小霜这个卤鸭翅做的是甜辣酱香口的，除了正常的调料，她还加了冰糖和甜面酱，还有自己做的红油辣椒一起卤，这个香味儿就像是长了腿，嗖嗖嗖地就往别人鼻子里钻。


    大姐不好意思地接过来，又给了赵小霜一根黄瓜：“谢谢你啊大妹子，这黄瓜是我家里自己种的，你吃着解解渴吧！”


    隔着过道的两个小孩也闻到了这股诱人的味道，他们眼巴巴地看着赵小霜，又不敢过来，怯生生地拉住大人的衣角，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这个鸭翅的辣椒放得比较多，赵小霜也不敢给小孩子吃，她拿出来两个卤鸡蛋递过去：“喏，你们俩吃这个吧！”


    大人赶忙摆手：“这不行，不用给他们，他们刚吃过了。”


    赵小霜却笑眯眯的：“没事，小孩子长身体，吃吧！姐姐这儿还有呢！”


    两个小孩又看了看大人的脸色，才伸出手接过赵小霜的鸡蛋，年纪小一点的女孩嗓音甜甜脆脆的：“谢谢姐姐～”


    旁边的大姐也吃完了鸭翅，她擦了擦嘴，问道：“大妹子，你这到底是怎么做的？怎么这么香？我能找你买点不？”


    赵小霜把自己的调料配方大致告诉了大姐，又贴心地嘱咐她如果家里小孩吃，盐一定要放少一点。


    这个年代的人们都纯朴，赵小霜也不吝啬，大大方方的把自己带的卤味给大家分享，周围人也纷纷给赵小霜拿了花生和奶糖，工人们聊着工作上的事情，小孩们也坐一块玩着，不知不觉很快就到了川阳市。


    赵小霜下车以后先打听着找到了公交站台，坐上了2路公交车，川阳市的整体发展要快速很多，街道上已经有了几辆西顺县完全没有的小汽车。


    赵小霜坐在窗户边的座位上，心里对比着十年后和现在的街景，一时感慨万千，十年后的川阳市变化更大，街边的店面一个挨着一个，晚上还有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广告牌，路边这些低矮的平房也会慢慢变成高楼大厦，有的地方甚至出现了卡拉OK厅，女人们都穿着五颜六色的裙子、长长的喇叭裤，街道上的车辆也比现在要多得多。


    如果有人和上一世现在的赵小霜说这些，她肯定也不会信，但这些变化在十年后确确实实发生了，也是后来的赵小霜亲眼见过的，因此赵小霜决心要赶上时代发展的列车，带领全家人都过上比之前好一百倍的日子。


    张海给她开的会议通知是在川阳市的市中心解放路上，基本上是川阳市最大的国营饭店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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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是用餐的餐厅和包间，二楼是住宿的招待所，这比西顺县的国营饭店要大了许多倍，装潢也更加时髦和精细，但整体还是端庄稳重的感觉。


    赵小霜拿着介绍信上了二楼，招待员给她开了一个单人间，比赵小霜想象的要便宜，一晚上是两块五毛钱。


    稍微休息了会儿，赵小霜大概洗了洗脸，把衣服整顿了一下，就下楼去找厨房报道了。可能是近饭点了，厨房里忙活得不可开交，赵小霜进厨房想找到管事人报道，几次尝试开口却也没有人搭理她，赵小霜只好盯住一个看起来年纪比较大正在大火炒菜的师傅，趁他换锅的间隙，赶紧拿着介绍信上去：“您好，我是来学习报道的，这是我的介绍信。”师傅压根没有看她一眼，随便往右边一指：“去柜子里拿一套衣服换上，把墙角那堆土豆洗了削皮切丝，弄完了再来找我。”


    赵小霜乖乖地“哦”了一声，自己找衣服去了。等她再次回到厨房的时候，大家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往出送菜了，她赶紧洗了手，找了个大铁盆去洗土豆子了，这一堆土豆还真不少，她吭哧吭哧把土豆洗完，又挨个削了皮，自己找了个菜板和菜刀给土豆改刀，切土豆丝。赵小霜对自己的刀工还是很有自信的，土豆虽然多，但真切起来倒也快，她把切好的土豆丝淘洗干净，放进干净的水里泡着，防止氧化变色。


    做完这一堆事，见大师傅还是没空搭理她，赵小霜准备自己寻摸着帮点忙，正准备去帮大师傅切肉片，旁边突然传来了大声的责骂，赵小霜循声望去，一个年纪和她差不多的男孩正低着头，耳朵通红，头仿佛要低进地里去。原来是今天的主食有一部分要做猪肉包子，小学徒拿错了面粉袋子，倒的全都是高筋面粉，和好以后忙起来忘记加酵母，刚才面点师傅都要包包子了，才发现这一大盆面都没有发酵，气得直接骂了起来。现在气温也不像夏天那么高了，重新发酵一盆最快也得四十多分钟。


    赵小霜看了看时间，现在重新和面再等发酵肯定是来不及了，一般国营饭店的凉菜里都有猪皮冻，赵小霜准备把这团没有发酵的面团做成灌汤包，这样菜单也没换，也能快一点出餐。


    她转头问面点师傅：“有没有剩的猪皮冻？”面点师傅还是阴沉着脸，没有说话，旁边的一个中年女师傅答应了一声：“中午剩的猪皮冻有，在冰柜里。”


    赵小霜拿开水做了一块烫面，和之前的面团和在一起，又倒了一些淀粉和食盐进去，这样做出来的面皮透亮有韧性，不容易破。她让刚才的小学徒把面团切成均匀的剂子再擀开成饺子皮一样的厚度。


    她自己则去冰柜里拿了两块猪皮冻，国营饭店的猪皮冻卖相还是很好的，赵小霜把猪皮冻上层透明的皮冻切下来，切成小块和进猪肉馅里，这样灌汤包的的馅料和面皮就都准备好了。她准备这些的时候，又让小徒弟赶紧去重新和面和馅，重新蒸一笼正常的白面包子，防止有的客人吃不惯灌汤包。


    面点师傅之前也在南方见过这样的包子，现下也减轻了一些愤怒，和赵小霜一起包了起来。不一会儿几个人就包好了三笼屉，这种包子的皮又薄，比正常的包子小很多，只需要蒸个十来分钟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