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突破
作品:《大师姐只求飞升》 璇玑阁上,云海奔涌不休,缓缓于天际形成深邃漩涡,好似巨眼冷冷俯瞰渺小世人。
在场唯有洛呈没有看天,而是猛地回头看向扶萤。
空中云气凝聚多时,终于,一场酝酿良久的雨落下了,细若牛毛。那瘦弱的白衣少女还立在先前的位置,沾了雨丝的衣衫色泽深了些许,鬓边的几缕头发也被沾湿了,贴在颊旁。
她手中弯成两段的断竹正在聚拢,不过片刻,便已经重新合为一枝,原先的些许裂纹也都消失无踪。
扶萤很难形容她现在心情,若非要说的话,竟然有些释然。她转了转竹枝,扬声道:“谁说我输了?我的剑……可还没脱手呢。”
她从折得这支斑竹为剑开始,便一直知晓其弱处,此后在对战中也时刻注意扬长避短,唯恐将其折断了,故而出剑收剑,从来小心翼翼。
然就坏事总会在出乎意料时发生,拾得剑缠上来的一瞬她便心知不好,可避无可避之下仍是被击中,而湘妃泪果然断裂开。
可当它真正断了,扶萤却觉心下一轻,反而有了了无挂碍之感。
洛呈的剑路太过古怪,她本想要躲避开再伺机弄个明白,偏偏剑却断了,就像老天都在与她作对,不愿令她探究下去。
反正剑也无法再用,她也阻止不了他的道路,不如就不要再管了。总归,这于她的利益无损。
有一瞬间,扶萤心中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像是一种蛊惑,她手指颤了颤,几乎就要照着那道声音的指示,松开断剑,让这场比试结束。
可有另一道声音却又对她说:为什么不抛开一切,再试一次呢?
人死,都可重生。剑断,又为何不能再铸?
你从一缕游魂走到这里,即便结果再差,也不过再次回归一缕游魂罢了。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退却,可回避?
此念出那一刻,仿佛拨云见月,澈净通明,她一直隐隐触碰到却无法真正推开的门就这样在她面前打开。在先时打斗中沸腾的灵力霎时平息下来,却没有静止,反而如江河入海,直直冲开第四重灵窍,又缓缓注满了第五重。
内视之下,建里、水分、神阙……穴位被一一打通,灵气莹莹生辉,最终汇聚于气海之中,凝结成翡翠一般平静的湖泊。再下一步,待气海破开,灵气便可入丹田,凝结金丹。
她本以为会十分艰难的突破,本打算之后好好闭关冲击的下一重境界,便就这般在一念之间达成了。
筑基大圆满,已成!
无数修士心中皆冒出这样一句话,但不少人尤自不可置信,如在云中。
先前不还折了竹剑,分出胜负,怎么一眨眼,这宋楹又爬起来了?
与此同时,一种深刻的疑问从人们心底腾起,此女……真的能被打败吗?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样的疑问在之后漫长的时间里,会在无数人的心中浮现。但此时,思及此的人不过摇头,心说自己真是想多了。
扶萤手中竹枝已经崭新得像是她方折下它那日一般,但仍在继续生长着,像是成为了有生命的活物。
众人便见那竹枝抽长了些许,表面材质飞速变幻,覆盖上玉石一般的色泽,又仿佛有雾气从中滋生。
待雾气散后,扶萤手中竹枝已经全然变了。三尺青锋泛着青碧色泽,非金非玉,却又有着金玉般的质感,剑身最宽处也不过二指半,朝下一路收窄,收出少女眉峰一般的弧度,除却剑柄处还有些竹节模样,几乎瞧不出其原身为何。
天际有雪白电光落下,直直劈在少女身周,但却无法再进一步。
筑基大圆满修者,自有天道护佑,更可越境挑战金丹修士!
重铸后的湘妃泪再次被抬起,鲜红剑穗垂下,剑面如镜,映照着少女冷冽眼眸。
扶萤一伸手,以剑直指洛呈,轻轻挑了下眉。
有点嚣张。
洛呈薄唇抿成一线,戾气缓慢漫上眼眸。
他也重新抬起拾得剑,站到了扶萤对面。但许是先时一股作气已泄,也许是扶萤如今方突破,周身气机圆融。相较之下,他的气势就远不如前了。
不少人心中的秤已经悄悄偏移,紧紧盯住了扶萤。
湘妃泪发出一声清啸,急切想要一展身手。拾得剑在洛呈驱使下也嗡嗡作响,相比有些不情不愿。
一青一白两人身形再次化为虚影,纠缠在一处。
洛呈依旧使的先前剑招,但那股难以捉摸的诡谲气质消散了。或者说,变淡了许多,让扶萤难以窥见其背后虚实。
百十来招过去,虚影终于凝实。
灵气溅起的水汽飞洒,场中二人依旧相对而立,一人手中攥着青绿长剑,另一人手中则是空空如也。
拾得剑化作黑雾散去,就像它被召出来时那样。
至此,这拖延了许久的比试才终于落下帷幕。
结果依旧是……扶萤胜。
情势逆转太快,许多人此时还如在梦中。
大圆满之像,不仅需要修士修为圆融,更是对心境的要求极高。但凡突破的当时心中生出丝毫邪念或是有片刻迟疑,皆不可能至大圆满。
可修行本就是与天相争,谁敢说自己心中没有恶念,没有欲望?
这等突破天象数千个修士里也未必会出一个,在场许多弟子修行已有百十年,此前也未曾见过此象。不少人看着扶萤,那神色已经像是在看怪物了。
可要扶萤说她此时的感受,却唯有二字——空茫。
没有多少欣喜,也没有多么爽快,不过是完成了当下一个阶段性任务。
她看着洛呈,一字一顿,语声郑重:“在下久闻洛宗主之名,想必洛公子此入天道院,是他一心所愿,也能令玄极宗面上有光。”可背过身,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度,她也学他先前一般,以口形说,“你的剑法,我改日定会再讨教。”
青年的脸色从未如此难看过,就算下一刻有只青面獠牙的恶鬼从他那俊美皮囊中钻出来,扶萤也不会觉得稀奇。
“她说的不错。”眼看洛呈还要再说,沉默已久的大掌院终于开口加入对话中,“你父亲数日前便已来信嘱托,只道你近日心情不佳,行事多有偏颇,请我等务必好生关照你。”他在“关照”二字上着重顿了顿。
“可是……”洛呈蹙眉。
“没有可是。”枯荣真人阴声打断他,“即便你能不管你父亲的期许,玄极宗那么多弟子呢?你能进天院已经是承蒙恩典,若任性下去,可知会给你的师弟师妹造成何等后果?”
洛呈终于沉默下来,像是有旁人看不见的重担落在他身上,将脊梁都压弯了。他先前那些傲气消失不见,垂在身侧的手指轻颤。
大掌院又转向扶萤:“你天资的确过人,在危急之时能借势而上反突破自身极限。从剑路来看,从前也修炼刻苦。”老者看着她,略微一颔首,“既然人道院是你的选择,旁人不能干预,你且去吧。”
扶萤闻言,朝老者感激一揖,却没有立刻走,而是又道:“弟子还有一事请求大掌院开恩。”
老者却像是早有预料,淡道:“你是为你的侍女所求吧。”
“是。红豆跟随我多年,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扶萤目光落在人群里的侍女身上,后者面色在方才的比试中憋了个通红,倒是很好辨认,“我想让她也与我一同修行,不必占学宫正式弟子的名额,只我平日里教给她一些防身术法,不知大掌院可否恩准。”
老者威严目光落到小侍女身上,注视她良久,直将后者看得眼神游移,方沉声道:“侍婢脱身贱籍,按例本不可修行。”红豆面色顿时煞白,可掌院顿了顿,语气又缓下来,“但我今日便为你破例一次,你可随你主人修行,只不可习山中经法典籍,也无法成为正式弟子。”
即便不能成为山中弟子,但许她修道已是恩典。红豆大悲又大喜,伏身叩谢不提。
老者扫视过台下诸修士:“大圆满之像,你们如今也见到了,可有何体悟?”
无人应声。他又道:“你们在此最长的也有六百年了,这等天像,又见过几次?”
此话一出,众修羞愧有之,不服有之,但面上都作出洗耳恭听之态。而大掌院却没有再继续说教,只低叹一声:“天地人三院以往总是明争暗斗,我虽不说,但心中皆有数。如今魔族逼近之下,我希望三院能摈除前嫌,同进同退,共匡各界和平。”
说完,那道分神便像是雾气一般消散了,明晃晃日光下,连半分影子也不存,像是从未出现过。即便接下来还有些弟子要择院,他也似乎没了继续观看的兴趣。
青铜鼎的火焰还在跳跃。扶萤缓缓收起了剑,全新淬炼过的湘妃泪华光内敛,被她收入新化出的鞘中,背在了身后。
她迈出一步,周遭人潮水般退开,为她让开一条宽敞道路。
红豆忙跟上去,缀在扶萤身后虚虚扶着她。但她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因为扶萤一步一步,走得比任何人都要稳。
二人走出一段距离后,洛呈才幽幽发问,嗓音暗哑:“你的剑……叫什么名字?”
“湘妃泪。”少女没有回头,声音清冷。
不过一枝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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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来的斑竹,从前,或许只有岑纤与寥寥几位宋氏子弟知晓湘妃泪之名。
而今日之后,所有人都将记得这柄竹剑的名字,也会记得它的主人,百年来第一位达筑基大圆满之境的修士,宋楹。
远处人道院的队列中爆发一道欢呼。粗哑声音哈哈大笑:“我们有师妹了?”温吞青年也慢慢回他:“我们有师妹了。”
“什么师妹。”晏参商不知何时站到了两人中间,“你们乃几百年前的初代弟子,中间又隔了数代,早就与人家差了辈分,怎好意思自称为一个十六岁少女的师兄?”
她平平伸手,在二人肩上一拍,叫出了他们名字:“裴瑄,闾子逍。打赌好玩吗?我听你们赌了一路,究竟谁输谁赢呀?”
原来这蓝衣人名裴瑄,红衣人名闾子逍,二人皆是人道院的初代弟子。并且看周边人看他们的样子,即便是在三教九流混杂的人道院,此二人都算是两朵奇葩了。
两人缩了下脖子,不再吱声。
晏参商这才宣布:“宋楹,乃是人道院本代大师姐。至于祁红莲,而是小师弟。”她对二人耳提面命,“你们应当对其尽心帮扶爱护,但平日需以平辈相称,少给我摆师兄架子!”
“是——”闾子逍拖长了声音回应,裴瑄则微微点头,晏参商这才放心离开了。
……
各峰之间不知何时架起云阶,主仆二人并肩走在一起,朝着住处所在的峰头靠近。
“你方才站出来做什么。”只剩下两人时,扶萤才数落起红豆来,“之后再遇见这种事,不必管我,顾好你自己便是。”
红豆点头,也不知是否真将这话听进去了,随即又道:“说起来,我当时说完那番话后,便头脑发昏,待再有意识时,发觉自己已经不知何时回到了人群中,真是奇怪……”
“哦?”她说者无意,扶萤却明白过来,难怪这傻丫头忽地识趣退下,看来是有好心人暗中对她施了术法,只不知是谁行好事不留名了。
两人又安静走了许久,雨渐渐小了,云层散开,日光如碎金洒下。
“小姐,你……”红豆偷觑扶萤面色,“你好像很不喜欢洛公子。”
“怎会这样说?”扶萤没看她,只是望着前方云桥。
“若不是不喜欢他,为何会这样竭力阻止他和咱们同院呢?反正他来或不来,都对咱们没什么坏处。”红豆已经很自然地将自己也划分到人道院了,“况且他也算是君子了,最开始也没下重手,说不定真就是对人道院比较感兴趣……”
“我没有不喜他。”扶萤打断她。
她只是……不在意了。
仿佛被那一剑斩断了过往所有情仇,她发觉自己现在先前那些被人误解与背离的怨愤逐渐离她远去,身心都迈入了另一种空茫境界。
但扶萤也有自己的私心。
这一世,她可不想要洛呈做自己师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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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与璇玑阁隔着辽阔云海的另一处孤峰顶。
一株枝叶繁盛的歪脖子老松探出悬崖边,其粗壮的横枝上,有一俊美的紫衣青年正背靠主干,随意坐着。
他一边腿屈起,另一只放肆地舒展开,整个人重心都压在身后的松木上,瞧着懒洋洋的。而这般随性姿态也令他上衣微微皱起,露出了被他揣在胸口衣襟处的一只形容潦草的面人。
即便身在茂密枝叶下,男子外袍依旧被方才持续许久的细雨沾湿了,可半边身子挂在他衣襟外的面人却周身干爽,长手耷拉着垂下,像是好奇地从他胸前探头探脑。
良久,那主仆二人的身影已经彻底瞧不见了,主峰上的人群也逐渐散去,青年才像是终于看够了热闹,缓缓站起身来。
“今天这戏如何?”他抬手在面人头顶轻轻一拍,后者被他拍得晃了晃,头耷拉得似乎更厉害了。
自然无人回应他的话,青年却兴致不减,立在枝头远眺云海半晌,忽地喃喃自语:“……方才竟无一人为她撑伞,实在不懂怜香惜玉。”
这话仿佛梦呓般自那薄唇中吐出,男子说完顿了顿,像是自己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有此言。
“这山里总算有了点活气,只可惜她却看不到了。”又沉默了会儿,他道,身形在落日余晖中显出几分寂寥。
“你说,我再添把火,让局面更好玩些,如何?”
他自语完,哼着小曲儿,心情很好地自枝头跃下,好似一只紫色蝴蝶,猛地坠入崖下的无边雾气中。
松枝轻晃了晃,很快恢复如初。即便有人此时从树旁路过,也不会察觉到其上曾有人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