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作品:《重生后高岭之花放下身段把路走宽了

    蘑菇头的韩诗还在出声催促他:“严律,外面有个人指名要找你咨询案件,跟柳瑜巷拆迁有关,这是案卷,你要看看吗?”


    “柳瑜巷”三个字成功抓回了他的心绪,惊得他汗毛乍起,手指死死扣住柔软的扶手。那股泛着寒意的血从他的心脏泵到全身。他想起了老猫说的“后悔药”。


    这是给他的重来一次的机会吗?


    那“孩子”又是谁?


    他的头脑充斥着过去和现在的记忆,像打了死结的一团麻线,幸好这个年轻躯体的大脑运转得飞快又灵活,片刻之后他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重生了,重生到了死亡的七年前,也就是认识任永的四年前。案卷上的日期和打扮得像城乡结合部的韩诗可以证明。


    上天,不,应该是那只猫给了自己重来一次的机会,一把可以打开一切大门的钥匙握在他的手心。


    他只需要轻轻旋转手腕,所有大门就会向他敞开。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为之,老猫把他送回了七年之前,而不是四年前或者更早。


    他接过了韩诗手里的薄薄几页纸,手感粗糙,用彩色的回形针夹在一起。和律所用的光洁结实的文件纸完全不同。韩诗说:“这是人家自己带的文件,打印了好几份,都不用我们自己印了。”


    他眯着眼睛挑着重点浏览了一遍,又发现这样很没必要,因为他这个年纪根本没近视。


    年轻真好。他在心里感叹着,短暂地享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青春。


    可惜还要上班。


    “产权纠纷……他没有不动产证?”他有些意兴阑珊,以为又是个无聊的纠纷:“民事案件找陈明远……等等,他叫什么名字?”


    他坐直了身子,目光尖锐起来,翻回案卷的第一页,觉得这个名称有些熟悉。


    任家修理店


    “他说他叫任风。”


    严乐的手指划过那行印在粗糙纸面上的熟悉地址:香湖区柳瑜巷132号


    他的指尖不可抑制地颤动起来。


    任风是个眉目倔强的青年,身材很高,约莫二十岁,五官明朗,有双细长的眼睛,表情严肃,显得稚嫩,穿一件灰色的作训服,衣摆上沾了机油。


    他坐在接待室的椅子上,坐姿端正,没有玩手机或东张西望,略长的寸头像颗毛茸茸的栗子。


    “任风……”他在嘴里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咂么着其中的滋味。


    有点苦,有点咸。


    “严律,你怎么哭了?”韩诗刚准备把人往办公室里带,发现严乐一张脸冷得像冰,眼泪直直顺着脸颊往下流,而当事人一点表情也没有。


    好像流的不是眼泪,而是血。


    韩诗手忙脚乱地抽了张纸巾递给他擦脸:“不至于吧,你见到旧情人了?不行咱就请假回家躺着。”


    严乐胡乱擦了一把眼泪。


    任风就是任永,任永就是任风。


    怪不得他之前找不到任何有关任永上大学之前的生平,他那个时候根本不叫任永。


    他曾经改过自己的名字。


    现在的任风看起来完全没有他们真正的第一次见面时从容。当时,他是一个事业有成的青年律师,任永是春风得意的新任刑警支队队长,很难说究竟是谁追的谁,严乐反思了一下,觉得应该是自己更加的主动。


    因为他是个颜控,任永真的太帅了。


    眼前的“任风”完全没有那副潇洒的迷人风度,根据年龄推算,他现在应该是个还没毕业的警校生,暑假期间回家帮工。任永说过,他爸爸开了一家五金店,可惜他还没毕业,爸爸就去世了。


    任永曾经开玩笑的说,要是他没考上大学,或者毕业了,他可能真的会选择去当一个修理师傅。


    他不记得自己是否曾经接到过这样一个少年的求助,但他肯定没有选择施以援手。理由太多了:工作很忙,也许他当时根本不在,也许他把少年转介绍给了专业更对口的其他律师……


    或者,他只是找了个借口,随便地让韩诗把他打发走了。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错过一次,本该就像天上的星宿般再不相见。


    或许,老猫是想让他抓住机会,了解任永的过去。


    任风听到了推门声,有些局促地站起来和他握手——严乐注意到他手肘上有擦伤,为了隐藏,特意换了左手和自己握手——轻轻地握了一下就放开了。他自我介绍,声音清楚稳定:“你好,我叫任风。”


    “你好,我是严乐。”他克制住情感,哪怕心中惊涛骇浪洪水滔天,咱在也只能水漫金山的平静着回应:“韩小姐说你指名要我帮您处理案件,我想你一定知道,我是主做刑事案件的,为什么你希望我来为你办案呢?”


    任风眼神有点飘,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同学推荐的,他说你很专业。”


    “比我专业的人有很多,隔壁的陈律师一天要接至少三个这种类型的案子。”


    “我就想让你替我打官司。”少年任长飞突然抬头看向他:“我可以给你很多钱。”


    严乐简直要被这个小鬼逗乐了,他下意识地想推推眼镜,什么也没摸到,只能佯装整理了一下头发:“你能给我多少钱?”


    “一百万。”少年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咬着牙蹦出几个字来:“你帮我打官司,我给你一百万,输赢都给。”


    任风眼中是一片昭昭明月,问心无愧;竟然还能从其中看出一些孺慕之情,看得他心下一惊。


    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严重的事情:上辈子自己是在四年后才和任永认识的,自己会不会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他和任永的关系?


    严乐其实只比任永大了五岁,他们上辈子认识的时候,他三十一岁,任永二十六岁,都是成熟理性的成年男人,称不上是什么忘年交,也并没有事业或者身份上的差距。他们一见如故,在工作和生活上都聊得来,走在一起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现在,任风只有二十一岁,大学还没毕业,社会上的经验约等于零,他看二十六岁的严乐,自然带上了年轻人特有的,对于年长成功者的仰视与艳羡。他没有哥哥,父亲忙于生计,他对严乐的情感可能是出于对长辈的依靠,对兄长的孺慕,这些都是很自然的。


    可他严乐能拿出相同的问心无愧吗?能像一个慈爱的兄长一样心无旁骛地留在他身边吗?


    答案已经写在他如雷的心跳里了。


    “对不起,恐怕我不能帮你解决这个案子。”他垂着眼睛,强忍着自己的失落。盯着自己的鞋尖轻声回答他。


    他讨厌这双鞋子。


    少年任风失望地哦了一声,也没有过多的争辩。他安静地收拾了一下资料,把坐过的椅子回复原位,朝严乐点了下头,像个大人似地和严乐告别。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那个任永的影子。


    那个有些沉默的,如山一般可靠的不可捉摸的任永。


    他心里突然生出一阵恐慌,似乎放任风离开就会导致不可挽回的隔阂。


    反应比大脑更先做出决定的,是他的手。他一把拉住将要离开的任风:“我不能帮你,不代表你不能找别人。陈明远律师你听说过吗?他很擅长这类案子,我可以把你的方式……”


    “不必了。”任风打断了他的话,有些冷淡地收回自己的手,又往衣角蹭了蹭。“我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说完,他头也不回离开了。


    他只能目送着任风离开,韩诗礼貌地把少年送到门口,为他按了电梯。


    韩诗回身看到严乐依旧怅然若失地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那份留下的案卷。


    看起来竟然像个打了败仗的将军。


    案子没谈成,韩诗也就觉得很可惜——毕竟自己的工资是和工作量挂钩的。


    电梯门缓缓关上,一直低着头的任风终于往外看了一眼,视线刚好和严乐的撞上——严乐的眼神有些闪躲,任风却像是完成一件心事,抿嘴朝他笑了。


    这个笑像一丝划破薄雾的光线,把自醒过来就被迫直面最不愿意面对的场面的严乐惊醒。他竟然拒绝了任永!


    上辈子他为了追寻真相,放弃了视野,放弃了家庭,最后来拿自己也放弃了。


    现在,一个活生生的的任永就站在自己面前,仰着头请自己帮帮他。


    他知道任永自尊心很强,有些事哪怕死他也不会让自己知道。这件事绝对算得上任永“死都不会告诉他”的那个部分。


    自己却因为那点见不得人的感情,亲手把他推了出去。


    那点穿在身上的羞耻心就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能让他放弃任永?


    电梯门彻底关上了。那双眼睛也看不见了。


    韩诗回到办公室,发现严乐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穿上外套关了电脑,正准备离开。


    “严律,你要出外勤吗?”她问到。同时看了一眼桌面的日程表,她记得今天严乐没有外出的计划。


    “我要请假。”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走:“陈明远回来让他给我打电话。”


    “好的。”韩助理训练有素地把这一项加进了自己的每日计划:“那就不用定酒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