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作品:《为官者》 顾无咎的无耻不断给慈攸宁带来新的认识,可身份悬殊,除了答应别无他法。
这天夜里,慈攸宁盯着屋顶一个多时辰都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想不出来自己究竟有什么价值让顾无咎如此伤心,慈攸宁有了不好的预感,莫不是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他。
从前他在边疆,她在外教坊。天高皇帝远,想寻仇也寻不到她这儿来。
但现在不一样了,自己初到宫中,举目无亲,无论从前有什么仇什么怨,要想报复她都是失不再来的好机会。
慈攸宁将这辈子得罪过的人通通想了个遍,但无一和顾无咎毫不相干。想到山穷水尽了,只好从父亲那边开始慢慢排查。
父亲在世时,恨他的帮他的,又或是站在一旁等着看戏的,不说有多少,但半个朝堂都与慈父有明里暗里的关系。
唯独这顾无咎。
自打他母亲文妃薨于后宫,还未封王甚至未及弱冠的顾无咎就自请从军,远离京城朝堂的是非。
那时候慈家刚出事没几年,若是真的有看不惯慈家的人,早就落进下石在慈家活下来的人脸上狠狠踩过几脚了。像顾无咎这般,看起来可不像是能忍着一肚子气,憋了整整十多年才还回来的人。
一直到了深夜,眼皮已经沉重的再难抬起,脑子里却仍在不断闪过一张张脸,企图找到能与顾无咎相关的蛛丝马迹,可惜一切都不过是徒劳。
翌日清晨,慈攸宁穿着官服,顶着眼下的一片青黑,还有一如昨日毫无思绪的脑袋,如约在内教坊外等到了顾无咎。
玄色外裳本是上好丝绸所制,柔软的贴附在来人的里衣外,微风吹拂后便紧紧贴住顾无咎的身形,勾勒出曼妙的曲线。他高束发髻,些许黑丝落在肩头,同衣裳一起舞动。
慈攸宁难免看出了神,书上总说鲜衣怒马少年郎,以前从未见过,如今见了,单单只是一瞬,也再难忘却。
顾无咎一脸笑意,瞧见慈攸宁的目光在他身上落下后就不再变化,他也不觉冒犯,只是站在那处,等她一次性看个够,才说道:“慈大人当真是忧国忧民,赤子之心天地可鉴啊!”
将将回过神的慈攸宁不知他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只好回问:“微臣见过王爷,还望王爷体谅微臣愚笨,不知王爷这番话究竟是何意?”
熟悉的笑声又传过来:“本王昨日只是和慈大人简略说了说当朝官员通敌的案子,怎么就让慈大人茶不思饭不想,连觉也没睡好?”
慈攸宁被顾无咎诡异的态度几乎掏空了整个人的精气,昨夜没有睡好她当然能感受到,只是早上梳妆时竟然也忘记遮掩眼下的青黑,这不,立刻就让顾无咎抓住了尾巴,数落了一番。
既然顾无咎夸她的话都到嘴边了,她自然不打算反驳,就这么顺着话头说下去。
慈攸宁:“王爷真是抬爱,微臣明白此事事关重大,只恨自己不能为王爷与陛下分忧,因此才夜不能寐,还望王爷不要见怪。”
慈攸宁真希望自己能听见顾无咎的心声,好好看看堂堂名扬四方的摄政王每日心里想的都是些什么,有如此重要的事情就在眼前,还不紧不慢的调侃自己。
待二人来到内教坊库房时,已经不知又有多少句玩笑话从顾无咎嘴里跑出来,直到见着了库房当差的宫女,才消停下来。
名贵琴具多数是用来观赏而非演奏,因此库房鲜少有人来检查。当差的小宫女见到二人,先是一愣,便连忙跪下请安,生怕自己耽搁的大事。
“奴婢见过王爷,慈大人,大人万福金安。”
顾无咎官大一职,本应由他来决定是否让小宫女免礼,不过请安的话都落在地上半晌了,还是没什么动静,这制动权就在默许之中,来到了慈攸宁手上。
慈攸宁:“免礼,今日王爷奉命前来探查朝廷重案,尔等只需好好配合查案便是。”
库房大门久未开启,秋日少雨,才打开至一般,铺天的灰尘就迷了人的眼。
慈攸宁忍不住干咳几声,好在顾无咎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前头,这才避免让灰尘呛得她喘不过气来。
“王爷...咳咳咳...”慈攸宁掩住口鼻,让人点了烛火,进到库房内:“咳咳咳,,,库房里东西繁杂,王爷打算从哪里开始查起?”
顾无咎接过宫女递来的烛火,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虽说是白天,但库房的位置偏僻,又恰好被内教坊的其他宫殿遮住了大部分光,站在大门口想要看清最里头的东西,依旧有些勉强。
最后,顾无咎的实现落在不远处的弦乐器上:“弦乐是教坊里最多见的,数量多,而且内部中空大,最适合藏赃物,就从这里下手,应该会容易不少。”
内教坊的库房里不知道放了多少琴具,有些只是有一层薄薄的微尘,而大多数都已经被尘土掩盖了原本的颜色。
慈攸宁入外教坊为奴后,终日与琴相伴的日子不说多也过了整整十年有余。有人爱玩乐,有人爱金银,更有人多了去那些不堪入耳的癖好。而慈攸宁的癖好,却完完全全是琴。见到好琴无主就犹如见到明珠蒙尘,令人甚是惋惜。
她不自主地将手抚在琴弦上,除了带走一层灰,也引得琴弦微微颤动,发出已经走音的怪声。
顾无咎打断了她的惋惜,说道:“对于琴具,慈大人的学问还是更胜本王一筹,不如慈大人替本王好好看看,这库房里的琴是否所不同。”
抬头望去,光是靠在墙边的琴就已经不下百台,更别说还有不少从进到库房后就再也未被掀开琴布的琴,挤挤攘攘的堆在一旁。
就算有十人的力量,要想将这琴里里外外彻底检查一番,也得花上不少时日,如今他们只有二人,不知道要看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慈攸宁皱起眉来:“王爷,库房的琴实在数不胜数,凭借你我二人的力量恐怕劳力伤神,有难以查到有用的东西,为何不向陛下再调取一些人力,办起事儿来也更快一些。”
顾无咎若有所思,微微点头,嘴上却否定了慈攸宁的提议:“这确实是个好方法,只不过本王在同陛下汇报时,只说西域贡品有问题,未提及通敌一事儿,为的就是不想打草惊蛇。”
“本是小事儿一桩却向皇帝调取人手,难免让人生疑。”
闻言,慈攸宁立刻转头的看向他。
不想打草惊蛇?
他和小皇帝可算的上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事关国运的大事不向皇帝如实禀报,他在怕打哪里的草,惊哪里的蛇?
慈攸宁为自己的猜测不禁感到害怕,顾无咎是把算盘打到小皇帝的头上了,还不怕死的要拉着她一同下水。
今日的事情查出来了,是光宗耀祖的功名,要是查不出来,又是一件掉脑袋的大罪。
才出狼窝又进虎穴,慈攸宁这次哪里是进宫的,她简直就是送命来了。
只可惜顾无咎昨日“碰巧”让她听到了太后的那番话,朝中有势力者不过太后与皇帝二人,顾无咎能当这她的面拆穿太后的虚伪的好意,必定不是太后的同党。
如今太后又对她动了怒,如果她今日回了头,胆敢否了顾无咎的好意,可就真把自己放在孤立无援,进退两难的境地了。
慈攸宁接过顾无咎手中的烛火,听着他的吩咐开始仔细观察起四周的琴。
她无意陷入朝中的争斗,但今日走到此处断然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只好先走一步看一步。
虽然琴具摆放杂乱不堪,但好在由于进宫的时间间隔较大,不同时间进入库房的琴具上灰尘积落的情况大有不同,不用细看也能很快分辨出究竟谁同谁是一起入的宫。
西域进宫的木材较为别致,多数是中原地区少见的金杉木,混在桐树与普通杉树制成的琴具中尤为明显。
慈攸宁粗略看过一遍,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提出了疑问:“殿下,西域人将金银藏在木材中运输,可未必会将东西一直留在木头里,为何要如此仔细的检查琴具?”
顾无咎思索片刻,便回答说:“西域近年常常在我南**队下吃败仗,贡品进京的次数频繁增加,但本王觉得并不会是每一次里头有都会藏有金银钱财。”
他没有在接着说下去,而是接着昏黄的烛光,看向慈攸宁。
慈攸宁确实聪明,也并不打算等着答案递到嘴边,顾无咎还未完全说完,她就已经有了猜想:"所以殿下的意思是,想通过检查每次进宫的琴具是否存在问题,来确定西域与朝中奸佞勾结的时机?"
想来她的猜测没错,顾无咎听完笑着点起头:“不愧是慈大人,能够如此机敏,这么快就明白了本王的意思。”
不等二人有接下来的动作,外头就有宫人高声唱道:“长公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