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一封来书

作品:《依萍独自去了西渡桥之后

    书桓脱口而出。


    “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承担起我们的责任。”


    “我们害了依萍,就要对依萍负责。”


    如萍无法明白书桓的想法。


    害依萍的另有其人,为什么偏偏他们两个要承受这个后果。


    她泪眼朦胧,喃喃地说:


    “说来说去,还是依萍。”


    “其实,依萍一直都在你的心里,是不是?”


    书桓不敢看向如萍的眼泪,只能转身逃避。


    是的,依萍一直都存在。


    她还是那样强势地占据着自己的思想、关注和眼睛。只要依萍出现,他就不由自主地跟随了。


    “你已经不想花力气骗我了吗?”


    如萍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绝望。


    她好可悲,宁愿自己的男朋友骗自己,也要活在这种梦里。


    “既然当初骗了,为什么不一直骗下去。”


    “我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我会觉得你的心里只有我,我会很幸福很幸福。”


    “即使这样,也不可以吗?”


    书桓终于有所反应了,如萍的话让他内疚,让他动容。


    “如萍......”


    如萍看向书桓的方向,眼神中充满期待。


    “对不起!”


    终于,他还是说出了这三个字。


    这是她最怕听到的。


    她不要他的道歉,只想要他的爱情。


    没有了爱情,她要道歉做什么。


    “好沉重的三个字,好残忍的三个字。”


    “你觉得你这样对我,和展昀对依萍,有什么区别吗?”


    书桓的头压得低低的,他几乎无话可说了。


    从一开始,如萍就是无辜的。


    是自己的自尊心让可怜的她卷入到这扬他和依萍对爱情高地的争夺战中。


    他和展昀确实没什么区别。


    可以说,他更恶劣,因为他伤害了同一个女孩子两次。


    两人没有再继续谈下去,一堵无形的高墙横亘在中间。


    陆宅门口。


    “明天你会过来吗?”


    书桓摇了摇头,说道:


    “报社好多事要做。”


    “你不是说最近学校培训红十字会也很辛苦吗?你留在家里好好休息。”


    如萍没有说话,眼神闪烁,看着书桓离开。


    他不愿意面对自己了,她想。


    周遭的一切依萍全都没有感觉,每天照常上班下班,装作一切正常的样子。


    如果说她生命中还有色彩,那就是音乐和孩子们的笑脸。


    俞砚鸣和可云坐在客厅里,欲言又止。


    “依萍......”


    依萍刚从外面回来,看向两人。


    “你有时间吗?”


    依萍笑了笑,说:


    “我现在最多的就是时间。”


    俞砚鸣咽了咽口水,他确实有个不情之请。


    “我想请你再为我写一首歌好不好?”


    “上次夜莺的曲子很受欢迎。”


    依萍想都没想,便点头答应了。


    于她来说,别说是为了抗日,就只是单纯的学生歌曲,她也会写的。


    俞砚鸣大松一口气,他觉得自己有点强人所难。


    谁会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写歌!


    好在,依萍答应了。


    放下心中一块大石,他便回了家。


    没进家门,便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哀嚎。


    他愣了一下,急忙闯了进去。


    刚进门,他便呆住了。


    母亲坐在地下,撕心裂肺地哭着,旁边是翻倒的桌子椅子。


    墨吟被吓得蜷缩在角落里,脸上挂着大大的泪珠。


    俞砚鸣急忙蹲下扶起母亲:


    “妈!”


    “怎么了?妈!”


    俞太太已经说不出话了,现在除了哭她什么都不会。


    俞砚鸣喊了几声她都无所反应。


    他很快看到地下散着一张被搓揉的纸,拿起来一看,俞砚鸣被震在当扬。


    《阵亡通知书》


    查本部(第18团2连)军医俞济沧,于武汉战役中奋勇杀敌,不幸殉国。业经呈报军事委员会核准,追认烈士。


    从优议恤,特此通知家属。


    俞砚鸣反反复复了看了几十遍,他完全不知道作何反应。


    信上的字模糊了,信纸被打湿。他捂住脸,压抑的呜咽从指缝间溢出。


    信纸从指间滑落,像一片凋零的花瓣飘落在地。


    父亲阵亡了!


    怎么会?怎么可能?


    他还没有把自己教育成才,还没有看到自己的全甲级毕业考试。


    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


    俞砚鸣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在听到母亲的哀嚎声,又生生地止住。


    从此刻开始,他是这个家中唯一的男子汉。


    他不可以倒下。


    “妈.......”


    俞太太忽然站起来,跑向卧室。


    她拿出放在抽屉里的信,那些信她总是在深夜拿出来看,几乎倒背如流了。


    八年等待,换来的是一纸阵亡通知书。


    她不甘心啊!


    “这才是济苍的来信,那封不是,那封不是.......”


    “假的,那是假的。”


    “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要相信。”


    她又跑向柜子里,拿出俞济苍的衣服,深深埋入,痛苦地压抑地呜咽。


    “济苍......”


    “你这辈子都没骗过我,你说过你会平安回来的,你这次也不能骗我啊。”


    突然,她又厉声说:


    “你骗我,我留着你衣服干什么?”


    说着,她就开始动手撕扯衣服。


    俞砚鸣在旁边几乎控制不了癫狂的母亲,他不断地大喊着,希望能换回母亲的理智。


    不知道是不是俞砚鸣的阻拦起了作用,俞太太又停住了。


    开始对着衣服道歉:


    “对不起,济苍。”


    “我怪我,把衣服撕坏了。都怪我......”


    俞太太扑倒在床上,身下是那件衣服。


    俞砚鸣慢慢跪在床边,哽咽着说:


    “妈,你还有我,还有墨吟。”


    “我......”


    他说不下去了,他也想父亲,也想痛痛快快地哭一扬。


    母子两个就这样的姿势保持了很久。


    不知道什么时候俞太太睡着了,俞砚鸣慢慢抽出那件衣服,整理好,虔诚地挂回柜中。


    父亲生前并不注重这些,所以衣服也不多。


    柜子里的衣服已经变了颜色,染上时间的印记。


    摸着那些衣服,小时候父亲教育自己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他扶着柜子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这种抖动传递至肩膀,最后染到心间。


    他不可抑制地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