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玫瑰酒酿

作品:《依萍独自去了西渡桥之后

    跟屁虫也会长大,也有思想。


    他看着大哥和二哥天天讨论革命、前途、未来,理想......讲一大堆离他很遥远的东西,他就很着急。


    他急切地想知道那是什么,可以让两位哥哥眼神发亮,面目生光。


    后来,他懂了,也走上了跟大哥一样的道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是那个‘跟屁虫’。


    展昀慢悠悠地走回去,看一眼就够了。


    处理完这边的财产,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了,展昀终于回到了上海。


    他有些迫不及待想去看看依萍,亲人的离世让他心里空落落的。


    他想抱着她、听着她、吻着她、压着她......感受一下温暖。


    依萍同样度日如年,只要一想到展昀要独自面对失去父母的痛苦,她的心就一抽一抽的。


    她也失去了父亲,明白那是什么感觉。


    自从展昀走后,她一直在数日子。


    数他走后的清晨,又数他不在的黄昏。


    数无可数,还要数落在窗棂上的月痕。


    日升日落,月圆月缺。


    终于把他盼回来了。


    依萍在夜色降临的时候见到了展昀,他正把刚剪下来的玫瑰插到花瓶里。


    “展昀。”


    依萍轻声叫他。


    只是这样望着他的背影,就让她感觉酸楚甜蜜。


    也许,那么多日日夜夜的期盼和徘徊,就是为了重逢的一刻。


    展昀暂停一下,缓慢转身。他站在原地,隔着秋千上垂下的藤蔓,注视着她。


    他的目光比夏风还要热,比月光还要轻,生怕惊扰了那袅袅婷婷的影子。


    满腹心酸,一路疲惫,全部化解。


    眼神盯着对方,他慢慢走过去。


    “你怎么样?”


    依萍关心地问。


    展昀不想回答,张开双臂抱住依萍,把头放在她颈窝处。


    深吸一口,又缓缓吐出。


    隔了好半晌,他才说见面的第一句话:


    “我的身后彻底没人了。”


    依萍心疼地抱紧他,感受他的脆弱和无助。


    一语成谶。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好,记得在咖啡厅的时候,展昀为了宽慰自己,说有身家可查也是很幸福的。


    那个时候她不以为然,现在她深以为然。


    展昀哭了。


    依萍的肩头一片濡湿。


    两人就这样静静立在花园里,等待月光洒满庭院。


    展昀拉着依萍去花厅,花厅有大大的玻璃,连着外面的玫瑰园。


    夏天的时候打开几扇门,可以闻到玫瑰的香气。


    花厅里,还陈设了暖塌和可旋转的屏风。如果临时有事,转过屏风又可以隔出一个空间。


    依萍观望着四周,这次来,他这又添置了不少新鲜玩意。


    展昀做了玫瑰纯酿,早就想献宝了。


    依萍好奇地看着酒坛子,她只喝过玫瑰茶,还没饮过玫瑰酒。


    “你做了多久?”


    “走之前就开始做,现在已经酿好了。”


    他晃了晃酒杯,脸上很得意。


    打开坛口,瞬间暗香满溢。


    依萍还没喝,便觉得有些熏晕。


    那香气是活的——有蜜甜,有露鲜,还有一股爽冷。


    展昀倒了两杯。


    酒色极美,稠稠的,在碗底旋成琥珀色的涡。而那琥珀色,又透着粉红,生出几分暧昧之色。


    依萍轻尝一口,舌尖触到些许酸甜,隔了一会,喉间热了起来。


    这种感觉很奇妙,缠缠绵绵,惹得人心尖发烫。


    她忍不住又低头啜了一下。


    展昀一直看着依萍品酒,即使中途干了两杯目光也没移开过。


    喝酒之后,她的唇瓣更红了,像碾碎了玫瑰园里所有的玫瑰。


    依萍抬头,发现他的目光也像这玫瑰酒一样,是温温吞吞的火,等人反应过来,已经被火焰包围了。


    展昀嘴里含了一口酒,舌尖绕着酒游走,微微张开的口齿间,他的动作若隐若现。


    酒里没有花瓣,却有它的灵魂,跳跃在齿间。它已经被酿得酥烂了,偏又倔强地留着最后一缕筋骨。咽下后,又有回甘自舌根浮起,恍若暮春的晚风穿堂而过,带走所有滋味,只余空盏里一抹残红。


    依萍有些紧张,本能地觉察到危险。世间除了女色还有男色。


    她的手有点慌张,酒杯连放了两下才放稳。


    故作轻松地微笑一下,眼神调到别处,落在了那扇屏风上。


    此时的屏风有两面旋转了过来,正对着她。


    一幅是《鱼游春水》,一幅是《巫山云雨》。


    画上景致自然流畅,欲语还休,透着一股让人喘不过气的缠绵。


    依萍几乎不知道看哪了。


    放下酒杯,随便找了个借口:


    “我们去弹弹琴吧。”


    展昀不动。


    依萍推了推他:


    “让我这个老师看看你这个学生有没有长进。”


    她故作严肃地说。


    展昀还是杵在那,轻轻动了动喉咙,咽下了那口酒。


    依萍不想管他了。


    受伤的狼还能控制,痊愈的狼她可没有把握。


    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兽性大发。三十六计走为上。


    可是她忘了,狼是习惯从后面袭击目标的。


    两人都有些酒气,混着外面飘来的香气,让人昏昏沉沉,梦幻迷离。


    依萍有些害怕,今天的展昀明显不同。


    他的手臂很紧,态度也很坚决。


    更可怕的是,两人贴合得如此紧密,让她即使头脑不清楚,也感知到了对方的变化。


    依萍的心快跳出来了。


    她艰难地侧过脸,挣扎着说出一句:


    “你控制一下自己,你这样是不尊重我。”


    很明显,这句话没什么作用。


    展昀嗤笑:


    “我要是能控制住自己,才是真正的不尊重你。”


    在他再度压过来前,依萍急忙说:


    “我们去练琴,好不好?”


    展昀含糊不清地说:


    “不好!”


    ......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这句话好老,也真实用。


    邦邦邦的敲门声,让展昀不得不‘尊重’。


    他面色铁青的开门。


    最好是有要紧的事,否则他宁愿一个人做家务,也不再请帮佣。


    门外居然站着老祁。


    展昀的脸瞬间白了。


    他和老祁基本都在素园碰头的,如果老祁来这里找自己,说明有极其紧急的事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