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针锋相对

作品:《依萍独自去了西渡桥之后

    钟述衡看过纸条便拿出打火机烧掉。


    最近郑老板的命令很少,展昀几乎不过来。


    看钟述衡的样子,好像清瘦了点,他忍不住问:


    “当教书先生还顺利吗?”


    钟述衡品了一口茶,点点头:


    “每当看着他们就会想起我自己求学的那些日子。”


    展昀也很感慨,那些日子仿佛就在眼前,却都成了流逝的过往。


    “是啊,那个时候,有花不完的时间,用不完的力气。”


    “完全不像现在。”


    钟述衡放下杯子,笑着说:


    “我才知道,原来在大学的时候还有个女学生追过你,听说很疯狂。”


    展昀嗤笑一声。


    不用问,一定是从宋媛清那听说的。


    “还听说什么了?”


    “还听说你很狂妄,对所有人都不屑一顾。”


    展昀又笑了。


    反问:


    “宋媛清只说了我的事,有没有说她自己?”


    钟述衡摇摇头。


    “她当时极度崇拜唐群英,嘴上天天喊着:女子无学,国无强本;女权不张,民权不立。”


    “为了男女平权,她可算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钟述衡揉了揉眉角。


    浑身解数!


    怎么听怎么别扭。


    “她说剪掉头发,即剪掉枷锁。男女平等,从头发做起。”


    展昀边说边无奈地摇头,以前他们真是做了太多疯狂的事。


    “所以,她把头发剪得比有些男人还短。每天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


    “这还不算,她还穿着宽宽大大的男人衣服,到处宣扬她的‘身体自主权’。”


    钟述衡有些讶异了,他的想象力实在有限,真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宋媛清会是什么样子。


    “她这样做,没人阻止她吗?”


    “当然有!”


    “谁?”


    “我!”


    钟述衡摆出了愿闻其详的架势。


    当时宋媛清为了彻底‘解放’妇女,专门组织了‘解发会’。她认为这个社会给女人的限制实在太多了,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想。


    可大家生下来就是平等的,没什么能做不能做的。


    况且,这些男人每天就以哪些女人美作为标准。个人的品格、价值、能力......通通都不在他们的标准之内。


    更可怕的是,这些观念反而是主流观念。不仅男人们这么想,有的女人也这样想。


    宋媛清不是一定要获得谁的肯定,但她完全不认同这套评价标准。


    美的形式有很多,不是长发飘飘、含蓄内敛、纤细柔弱就是美。


    张扬是一种美,阳刚也是一种美。


    为什么非要把女性囚禁在这种狭隘的空间之中呢?


    所以,她选择以激烈的方式进行对抗。


    她剪了自己引以为傲的长发,穿上宽大的衣服掩饰自己婀娜的身材。举止粗放,说话大条。


    这副尊容别说美了,连女孩子都算不上。


    也有一些人在如此情况下,依然发现了宋媛清的‘内在美’,向她表示好感。


    宋媛清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些好感都收了,就是不明确表态。


    她这样做就是要让男人们知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什么滋味。


    当然,她的这些极端做法也引人诟病,其中反对最激烈的就是展昀。


    对应宋媛清的‘解发会’,他组织了一个‘解思会’。


    解思会的主张就是人要解放思想而不是解放形式。


    想通过外表接近男人的做法,来彰显女性的价值,这本身就是在否定女性的价值。


    所以,这是个伪命题。


    剪头发?多么容易!


    头发不会反抗嘛。


    可你要剪掉人的思想,试试这个人会不会反抗?


    当这种激进的做法形成个人特质的时候,造成的混乱一定不会少。


    可是一个社会是需要秩序的,过度的‘解放’反而会造成另一种‘混乱’。


    展昀滔滔不绝地说着两人的‘差异’,宋媛清的某些观点他确实同意,但她的方式有待商榷。


    “你们居然差点打在一起?”钟述衡问。


    “何止?离绝交就差这么一点点。”展昀用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向钟述衡表示两人的‘不合’。


    “因为她的种种行径,有些人会在背后诋毁她。”


    钟述衡坐直了身体,问:“如何诋毁。”


    “也没什么新意,无非就是说女子师范没培养出英雄,反倒孕育了一个怪胎。”


    钟述衡的脸沉了沉,宋媛清的方式是过激了点。不过用这种方式诋毁一个爱国女青年,可不算善意。


    “在这些反对她的人中,我的声音最大。所以,她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些话都是我捏造出来的。”


    钟述衡有些同情展昀,这个黑锅他确实冤枉。


    “很难想象你们居然会变成朋友。”


    展昀歪头想了一下,说道:


    “因为我们并没有‘深仇大恨’。”


    “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我们甚至很有思想共鸣。”


    “我们都认为这个社会需要一扬重大变革,腐朽和落后不是靠说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钟述衡有些懂了,共同的理想,不同的道路。


    很难没有矛盾和摩擦。


    他以前一直觉得宋媛清身上有一种极强的反差感,这种反差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今天听了展昀的话,才让他明白个中原委。


    其实仔细想想,这种反差也不是没有蛛丝马迹的。宋媛清打扮妩媚,但说话举止有些‘粗鲁’,这大概是之前的后遗症吧。


    转念一想,她如此热烈地追求自己,完全没有女孩子的矜持,会不会是另一种形式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钟述衡的目光变得又黑又深,仿佛将光吸进去就不预备再放出来。


    他脑子里想着宋媛清的举动,眼睛定定地盯着门板。


    展昀看他脸色微变,顺着目光看过去,问:


    “有什么问题吗?”


    听到问话,钟述衡又将吸入的光放了出来,眼神变得清亮:


    “没什么。”


    “我只是在想,以她的个性在学校一定是个风云人物,没想到——”


    展昀的水还没咽下去,用手示意钟述衡暂停。


    钟述衡停下,等待他说。


    “她确实是个‘风云人物’,不过是‘疯子’的‘疯’。”


    钟述衡刚想笑,就被身后的女声阻止了。


    “你说谁是疯子?”